趙和革站在采礦廠門口前的場地上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他指著對麵綿延不絕的山嶺說，老陳你看，前麵的這些山嶺都是秦嶺山脈的支脈，他們都有著自己的延伸方向，看起來雜亂無章，可是你再仔細看，他們是順著南西和南東兩個方向延伸，總體又向主嶺的東西方向上收斂，在它們的控製下，南秦中舟麓的小河流順著它們的延伸方向向南奔流，這就叫先有山後成河。咱們的礦床形成於幾億年前，它是秦嶺山脈的兒子，它的賦存規律有待於我們認證的探索啊。
很快，采礦廠所有的中段長和工程技術人員都已到齊了，大家圍著辦公桌坐滿了一圈。趙和革問，最近分配來的四名大中專畢業生在哪裏工作？
陳介輝介紹說，最近分配來的四名工程技術員有兩位是學地質和兩位學采礦的，分別隨王悟營和朱尉寒兩位中段長在井下中段實習。
趙和革看到采礦廠有這麼多的工程技術人員，感到十分高興，他看向老陳說，可以開始了！
陳介輝會意地點點頭，大聲說，同誌們，今天趙礦長親自來到采礦廠召開一個現場會，議題隻有一個，分析原礦品位下降的原因，並製定相應的對策措施，迅速扭轉當前因為原礦品位下降而虧本生產的局麵。下麵請大家談一談各自的看法。
姚影焱首先說，原礦品位抓不上來，首先責任在我，是我這個廠長工作沒做好。
趙和革插上一句說，老姚，今天主要是分析原因，不要你包攬責任，論責任，我這個礦長責任最大！你接著說。
姚影焱接著說，我認為原因有三點，第一，是我們這個礦床本身變化複雜，地質隊的勘探資料和我們生產勘探的情況出入很大，實際礦床品位要大大低於地質勘探品位；第二，是我們的技術管理水平亟待提高，對礦體的複雜性和變化規律認識不足，導致一些工程大量丟礦造成貧化，是導致原礦品位下降的又一重要原因；第三，是我們現有的采掘施工隊伍水平不高，並且存在不聽指揮亂打的情況，直接造成了工程質量不合格和原礦品位下降。
姚影焱話一說完，朱尉寒站起來說，趙礦長，我有不同意見。
趙和革點點頭，鼓勵他講下去。朱尉寒接著說，我認為，地質勘探和生產勘探存在誤差，這應該是正常的，這在任何一個礦山都會存在，關鍵是誤差是否正常。根據我的不完全統計，誤差最多在百分之十以內，我認為我們礦這種誤差是正常的，所以排除第一個原因是主要原因；第二，正式生產以來，我們的技術力量不斷得到加強，我們現在擁有十幾名地質、測量和采礦工程技術人員，而且大多數是大中專畢業生，近幾年來的理論結合實踐，大家對礦床的認識和技術管理水平已完全能夠勝任生產技術指導；第三，我讚同姚廠長的意見，那就是我們現有的采掘施工隊伍中確有那麼幾個水平不高、不聽指揮亂打的施工隊伍，直接造成了工程質量不合格和原礦品位下降。但是這幾個施工隊伍卻像是有恃無恐，氣焰十分囂張，弄得有些技術員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長期這樣下去，我們怕要喝西北風了！
朱尉寒的話象一顆重磅炸彈投進了會場，技術員們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像是暴雨將來前隱隱的雷聲，會場顯得很鬱悶。吳穀夢暗暗為朱尉寒捏了一把汗。這時，王悟營站起來說，我們中段確實也有象朱尉寒所說的情況，我們在工程驗收中因為種種原因，也確實存在人情量的問題導致把關不嚴，我們鬆一寸，工程隊就鬆一尺，最總導致了惡性循環，甚至有工程隊揚言要收拾我們的技術員！現在是到了該整頓的時候了！
其他的技術員和中段長也紛紛發言，發表自己的看法，趙和革認真地記錄著，並且將原因逐個分類，形成一個樹狀結構圖。陳介輝聽著大家的發言，心裏忐忑不安，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也禁不住臉色十分難堪。大家一再提到的不聽指揮的工程隊大多與自己有關聯，一個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小舅子帶的隊，還有幾個也是和自己通過關係的。陳介輝一再囑咐他們要嚴守工程質量，而他們呢，當麵拍胸脯說的信誓旦旦保證如何如何，一到真槍實幹就完全走了樣，尤其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小舅子，還敢揚言要收拾技術員，這不是讓自己沒法做人嗎？要是他現在麵前，他真想給他一記重重的耳光讓他清醒清醒！
趙和革看大家發言差不多了，就說，老陳，你說兩句吧。
陳介輝稍微愣了一下，說，啊，大家的發言都很好，原因找得也很充分，我很讚同，我想補充一點就是，咱們的開拓工程廢石管理上還有漏洞，應該運往地表廢石場的有的混進了礦石溜井，尤其是夜班更應該加強管理。下麵，請趙礦長進行總結。
大家鼓掌歡迎。趙和革擺擺手說，同誌們，我們經過了近十年的努力，現在的留時溝礦是全國少有的集采、選、冶一體的留時礦山企業。我們現在的選礦和冶煉技術指標正逐步穩定和不斷提高，可是我們的礦山龍頭采礦廠的各項技術指標卻很不穩定，最近連續有三天了，化驗室報給我們的原礦品位都低於最低工業品，這意味著我們將是虧本生產！形勢十分嚴峻。今天我們召開這個現場會，大家的發言都很好，既體現了我們的礦山主人翁意識，又找出了真正的原因所在，這為我們製定相應的對策扭轉當前被動的局麵至關重要。
趙和革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原因既然找出來了，就要分清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重點解決主要矛盾，同時兼顧次要矛盾。造成原礦品位下降的主要原因首先是由於我們的管理放鬆，使部分施工隊伍無視工程質量惡性生產，這一點建議采礦廠立即重點整頓采掘工程隊，對無視工程質量管理、素質低下的施工隊伍予以淘汰，同時在所有施工隊伍中進行一次全麵的技術培訓，以達到提高質量意識和業務技能的目的；第二，我們采礦廠有著全礦最雄厚的技術力量，可以說這裏是人才濟濟，大有可為！今天在座的都是我們留時溝礦優秀的人才，是人才就看我們采礦廠怎麼用。我建議采礦廠成立工程質量監督小組，由責任心強的同誌擔任。以中段長管理為一級質量管理，質檢組為二級管理，礦部質檢科為三級管理，形成質量管理網絡，每月定期召開工程質量分析會總結成績和差距。我就不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還扭轉不了被動局麵！我們不要忘了，采掘技術管理是礦山最重要的技術管理之一，我們采礦少采一噸廢石就可以節約成本幾十元，而多回收一噸礦石就可以創利潤幾十到幾百元，可以這麼說，在選冶技術穩定的礦山，采掘技術管理水平決定了礦山的效益！我們技術人員就是最大效益的創造者！
朱尉寒激動地說，趙礦長，我們決不辜負您對我們技術人員的期望，我相信我們技術人員將用我們的良知和我們的知識，為礦山以及我們的祖國創造最大的經濟效益，決不讓大自然賜予我們人類的寶貴財富在我們手中浪費。朱尉寒話音一落，所有的技術員和中段長們都熱烈的鼓起掌來，因為朱尉寒的話代表了大家的心聲！
趙和革高興地接著說道，我很高興大家有這樣的態度，我本人作為一技術人員也同樣遵守朱尉寒同誌的承諾！這是我們礦山技術員共有的責任！大家的掌聲再次打斷了趙和革的講話。朱尉寒覺得今天是自己進礦以來最高興的一天，作為一名礦山技術員，他感到是那樣自豪和驕傲！
趙和革在采礦廠親自主持召開的現場會散會後，趙和革和陳介輝、采礦廠廠長姚影焱留下來，趙和革語重心長地說，老陳，我相信你會處理好整頓工程隊的事，這件事就由你全權負責。至於質檢組組長的事，你們看由誰擔任合適？
姚影焱說，依我看，朱尉寒是合適的人選。
陳介輝說，朱尉寒同誌責任心很強，但處理問題有時太偏激，容易激化矛盾，很多工程隊對他有意見。現在工程隊組織人員也很困難，生產人員是第一要素，從保護施工隊生產積極性出發，我建議由性格穩重的王悟營同誌擔任質檢組長比較合適。
趙和革沉吟片刻說，年輕人性格有缺陷需要在實踐磨練中不斷完善，好鋼還需爐火煉。朱尉寒同誌是一塊好鋼，現在要給他機會讓他磨練！這對我們礦山的未來是必不可少的培養管理人才的過程。當然，王悟營同誌也是我們建礦以來自己培養的優秀技術人員，他比較穩重，可以擔任其他重要的工作，比喻說當前的生產調度工作。我的意見是在當前工程質量問題突出、原礦品位下降問題突出的關鍵當口，就是需要像朱尉寒這樣的責任心強、敢於管理的同誌來把關，我們也相信，他會在管理實踐中由簡單的敢於管理向善於管理邁進。對於工程隊，我們決不能以放鬆質量換來表麵的惡性生產，不管任何情況，即使停產，工程質量也不能鬆！
散會後，陳介輝悻悻地回到住所，不一會，小舅子馬灶聲就來了，陳介輝一見他氣得氣不打一處來，生氣地說，你趕快走，我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今天意見已基本定下來了，你是要淘汰的隊伍，你趕快給我收拾行李，明天就走人，走得越快越好！
馬灶聲剛一進門就被陳介輝一頓連珠炮打得暈頭轉向，平時那股人見人怕的橫勁兒見了陳介輝不知跑哪兒去了，他耷拉著腦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象霜打的茄子一樣。嘴裏還不服氣地說，姐夫，是不是朱尉寒那小子告我的黑狀，我非得給他點顏色不行！
陳介輝氣得一拍桌子說，你敢！還嫌給我惹得麻煩不夠是吧？你再敢胡鬧，你姐夫我在這了就呆不下去了！平常我怎麼給你說來著，還有張國明那幾個親戚也不是省油的燈，仗著張國明是個科長就敢無視工程質量。尤其是你，竟敢揚言要收拾管工程的技術員！你們不給我爭氣不說，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我算給你們害苦了，我進礦以來，還從沒這樣被動過！今天趙和革不深究責任，隻說要整頓工程隊就已經是網開一麵了，這次我是保不住你們了，還是回老家去幹點別的吧。
馬灶聲說，姐夫，這是就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嗎？他趙和革做事也不能這麼絕呀！我改還不行嗎，我向朱尉寒道歉，搞好工程質量，我不能回去呀姐夫，我老家還欠著一屁股賭債啦！
陳介輝沒好氣地說，賭賭賭，走到哪兒賭到哪兒，你要是少賭些牌，多上心些工程，何至於有今天這樣的局麵！你是狗改不了吃食啦，這事沒有回旋餘地，你是清理定了！
馬灶聲撒賴地說，姐夫啊，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平常日子，我們可沒少孝敬你呀！
陳介輝一下氣得說不出話來，拉開門大聲對馬灶聲說了一個字，滾！
馬灶聲看見陳介輝因憤怒而氣紅的雙眼，拔起腿向門外跑去。
這天晚上，吳穀夢的腦海中老是出現朱尉寒在現場會上慷慨陳詞的樣子，他那挺拔的身材，秀氣的臉龐上，那雙鏡片後麵因激動而顯得熠熠閃亮的眼睛是那樣的執著，裏麵包含著對礦山義不容辭的責任和對礦山未來無盡的希望！那種眼神，是可以讓礦山的破壞者生畏，讓礦山的創業者們共鳴的眼神！吳穀夢有幾次想從腦海中趕開朱尉寒的印象，可她越想趕開他越是作對似的往腦海裏鑽，這不禁令她感到臉微微地發燒。和楊譽勝正式分手將近一年了，奇怪的是，這位和她曾經相愛六年的人今天在腦海中卻記不起他的樣子來，相距是那麼遙遠，仿佛一場夢一般。她仿佛明白，缺乏堅實基礎的愛情，即使時間再長也經不起生活的考驗，他們的愛情就像漂流的竹排遇到暗礁的阻擊支離破碎一般，然後各自尋找著新的歸宿。楊譽勝也許並沒有錯，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孩子，祖祖輩輩在農村受夠了苦，他好不容易能追求新的城市生活有什麼過錯呢？而自己非要拉他再來山溝裏受苦，今天想起來是有些強人所難，況且他對他們的愛情的捍衛方式是想把她也調到那座城裏，隻不過吳穀夢是說什麼也不能接受的罷了。在這個夜晚，她忽然原諒了楊譽勝，自己的心胸仿佛也一下寬廣了起來，對於那段長達六年的感情，將成為她永久的記憶留存在她人生的檔案裏。
吳穀夢在床上翻了個身，思想卻一刻也沒停。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靠窗的書桌上，並且彌漫到她和蔣巧蘭的閨床上，靜靜的夜隻有日夜不停的留時溝的溪水流淌的嘩嘩聲，仿佛訴說著對大山永遠說不完的情話。楊譽勝現在可能已經有了新的愛情了，他一直都品學兼優，她相信他會在那座城市混出個樣子來的。可是她的愛情在哪裏？她把自己無私的愛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礦山，而這裏，會有她的愛情嗎？朱永軍又鑽進了腦海中來，她搖搖頭，心裏告訴自己，他是有女朋友的，她還知道她的名字叫肖懵然，聽說他們感情挺好，而且在去年肖懵然已經大學畢業分工了，隻是她從來沒到留時溝礦來過。吳穀夢告誡自己那種想法是不道德的，也是不可能的。她承認自己是對他有好感，但是她會祝福他們！
這時，又一個人鑽進了吳穀夢的腦海，這個人就是王悟營，論理說他們是一起進礦的工友，有著很深的工友感情，可是最近從他那隔三差五到她這兒借書的異常表現來看，他是有著另一層深意的。經曆過情感曆程的吳穀夢當然清楚他的心意，但不知怎麼的她對王悟營隻有那種對哥哥般的感情，這當然不是說自己嫌他年齡比自己大好幾歲，而是自己對他竟然沒有一點感情的火花閃現，所以也隻有對他的到來表現的彬彬有禮，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可是她越是這樣，他卻比以往來得更勤了，以至於蔣巧蘭老是拿他倆開玩笑，同事們也似乎知道了這事，在留時溝這個小山穀裏，男同誌們開玩笑說放個屁臭一溝，消息在茶餘飯後傳得飛快，自己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令她苦惱的是，她一直不忍心對他說清楚自己對他沒感覺，那樣她怕太傷他的自尊，真是令她左右為難！
此刻，朱尉寒正在宿舍裏的書桌上給女朋友肖懵然寫著回信，他右手拿著鋼筆，剛剛開了個頭“親愛的小雨，你好！”，下麵卻不知怎麼寫才好。書桌的左手邊擺放著小雨的來信，朱尉寒幹脆放下筆，又拿起來信認真地看起來，小雨那娟秀的字跡跳入眼簾：
親愛的軍：
見字如麵！轉眼間我已經從師範專科學院畢業，分配到縣第一中學任教半年多了，在這裏我作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履行著教書育人的職責，今年教務組我還選我當了班主任，生活過得既緊張又充實。半年來的工資已將家裏為我上學借的債還得差不多了，現在你再也不用為我寄錢了！
對了，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的一位男同事張強的父親是縣礦管局的局長，我請他幫忙聯係你跳槽的事，他父親說縣礦管局正好需要找一名采礦專業的工程師，他說像你這種情況有學曆又有幾年實踐經驗的他們很看好，希望你能盡快回來一趟麵試一下，晚了也許就沒機會了！要是你能調回來，我們在一起那該多好啊！你快點回來吧！
……
愛你的小雨！
陳介輝向趙和革簡單彙報了安全事故的情況，並主動朱尉寒放下肖懵然的信，思想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回縣城到礦管局，即改變了自己的工作環境，又能和小雨團聚，這實在太充滿誘惑力了！另一個自己卻在不停地提醒自己，留時溝更需要你！你的專長在這兒可以更好的發揮！考慮再三，朱永軍還是決定回縣城去一趟，也順便看看家裏的父母，他想下個星期就請探親假，他提起筆，開始給肖懵然寫回信。
初春的下午，趙和革正在辦公室看一份材料，工會主席柳鋼急匆匆地敲門進來，對趙和革說：“不好了，朱尉寒被工程隊的人打了，頭都打破了！”
趙和革勃然大怒，說：“什麼？好大的膽子，是那個工程隊？朱尉寒現在怎麼樣了？”
劉剛說：“朱尉寒已被送到醫務室包紮傷口，是馬灶聲工程隊的人打的，今天采掘工程驗收的時候，采礦的工人說是朱尉寒刁難他們，硬說他們不聽技術指揮采下大量廢石，不但要扣掉廢石工程量還要罰款，采礦的工人當時就在采場罵起人來，朱尉寒就跟他們講道理，工人們不但聽不進，後來反而動手打起人來。一位工人師傅拿一根鋼釺將朱尉寒的頭當場打破了。現在，那位打人的師傅已經跑了。”
趙和革氣憤地說：“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立即通知這個工程隊停產，這個陳介輝是怎麼整頓工程隊的？怎麼偏偏又是他小舅子的馬灶聲的工程隊？走，看看去！”
趙和革拉開門，正準備和柳鋼出去，迎麵正碰上陳介輝氣喘籲籲地趕來，他看到趙和革正準備出門，連忙停下來說：“趙礦長，工程隊裏有一位工人將朱尉寒打了！”
趙和革冷冷地說：“我已經知道了，這應該歸功於你整頓有方啊！”
陳介輝聽出趙和革是在不滿和諷刺他，硬著頭皮說：“那個打人的工人我已經派人將他抓回來了，你看怎麼處置？”
趙和革說：“交給礦保衛科吧！”說著，趙和革關上辦公室的門和柳迪向樓道走去。
陳介輝在背後說：“這個采場我已經通知停工，要嚴肅整頓！”
趙和革轉過身來嚴肅地說：“是整個馬灶聲的工程隊都要停下來，而不是單單這個采場，你明白嗎？”說完急衝衝地下樓向醫務室走去。
陳介輝看著趙和革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趙和革和柳迪趕到醫務室時，醫生已為朱尉寒的頭部包了一層厚厚的紗布，額前的傷口處滲出一片血跡洇紅了紗布，一縷血跡順著額頭慢慢地流下來。朱尉寒鎮定地躺在床上，目光中放射著正直堅毅的光芒。吳穀夢正擰了一條熱毛巾，輕輕地為朱尉寒擦拭著額頭的血跡，臉上透露著焦急和愛憐的神情。
看到趙和革和柳迪來了，朱尉寒試著想從床上坐起身來，趙和革連忙上前讓他躺好，他握住朱尉寒的手說：“好樣的，小夥子！邪不壓正，我們就需要像你這樣的同誌來弘揚正氣，我們大家都是你的堅強後盾！”
工會主席柳鋼說：“謝謝你，小朱同誌！敢於挺身而出與歪風邪氣作鬥爭，維護留時溝礦的集體利益，所有留時溝的同誌們都感謝你！支持你！你看，大家夥都來看你來啦。”
朱尉寒向醫務室門口看去，發現醫務室的門口外站滿了人，大家夥看到趙和革和柳鋼在裏麵都不好進來，站在門口的有王悟營、羅朝劍和蔣巧蘭等人，他們向朱尉寒投來敬佩和關愛的眼神。朱尉寒眼眶一熱，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臉頰流下來，那是激動的淚水！麵對囂張的違章工人時，他沒有畏懼和退縮，耐心地以理服人以qing動人，當他被突來的鋼釺打懵時，他沒有淚水，有的是對工人的無知和魯莽的歎息。而當今天，在趙礦長、柳主席和大家夥兒的群體關愛麵前，他那堅毅的外表下的另一麵——柔弱開始顯現出來，這位身在異鄉礦山的大學生被大家樸實的關懷感動了，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根須已經深深地紮根在這片山野之中，他也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價值所在！他和大家是一個榮辱與共的集體！
吳穀夢愛憐地擦拭著朱尉寒臉上流淌的淚水，禁不住自己也熱淚盈眶，連忙拿毛巾擦拭了一下眼眶。站在門口的王悟營、羅朝劍和蔣巧蘭等幾位同誌看到朱尉寒的淚水，以為他很痛苦，這時顧不得趙和革和柳鋼在場走上前來，王悟營握住朱尉寒的手說：“小朱，你是好樣的，我們留時溝以你為光榮！”
羅朝劍說：“我們都要向你學習，向破壞留時溝礦的歪風邪氣作鬥爭！”
蔣巧蘭調皮地說：“尉寒哥，你成了留時溝的大英雄啦！怎麼，大英雄也有掉眼淚的時候呀？快別哭啦，你瞧咱們穀夢姐心疼得！”蔣巧蘭沒心沒肺的話讓朱尉寒和吳穀夢很不好意思，吳穀夢借口倒水拿著臉盆向門口走去，王悟營詫異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朱尉寒，心裏說，不會吧，朱尉寒是有女朋友的呀？
朱尉寒接著蔣巧蘭的話說：“我是太感動了！趙礦長、柳主席還有大家夥都來看我，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
這時趙和革說：“說得好，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而我們恰恰是有部分同誌自己應該做的事而沒有做！同誌們，大家來看望我們的英雄小朱同誌，今後要向他學習，不管任何時候，隻要大家團結起來，我們都會戰勝一切困難和險阻！大家也回去休息吧，也好讓小朱同誌好好休息！晚上讓食堂做點好吃的，對了，小吳，你負責照顧一下小朱的生活。有什麼困難，直接找我或者柳主席都行。那小朱，你好好休息吧，其他的暫時不要多想。”
大家夥逐漸散開了，邊走邊談論著。
“朱尉寒真是好樣的！”
“可真有勇氣，那一鋼釺打得可真重，要是我，早嚇趴下了！”
“那個馬灶聲帶的工程隊早該解散了，仗著陳介輝是副礦長趾高氣揚，不把工程技術人員放在眼裏，采下廢石硬要當礦石驗收，你說哪有這樣的道理，這樣的隊伍早該解散了！”
吳穀夢留下來照顧朱尉寒，她不怕同誌們的閑言碎語，相反的，她為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和朱尉寒單獨相處而暗暗高興，可她立即又自責起來，這可是朱尉寒冒著生命危險而“創造”的機會啊，她又開始憎恨起那打人的凶手來。
王悟營最後一個離開，他看著吳穀夢說：“小吳，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吳穀夢說：“不用了，王大哥，你回去吧。”
王悟營情緒低落地往回走著，這次，他仿佛聽懂了吳穀夢多少次喊他的王大哥，那三個字分明就是一道警戒線，一麵是愛情，一麵是同誌之情，他總是對自己客客氣氣，這僅僅是同誌之間的感情而已，自己以前多少次怎麼就品不出味來呢？想起來真是可笑，自己幾個月來一心追求的竟然是同誌之間的友情，而自己錯把它當作愛情！而留時溝的同誌們也普遍認為他們是在談戀愛，這對自己將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他仿佛感到臉上被抽了幾記耳光似的火燒火燎地發燒，心中在隱隱作痛，他猛地奔跑起來，路邊的人都詫異地看著他，他的身影一直跑向宿舍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