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尾聲(3 / 3)

站在大榕樹下,濃密的枝葉層層疊疊,遮天蔽日,一絲陽光也透不進。腳底下是一層厚厚的枯枝落葉,踩在上麵,軟綿綿的。枝椏間能聽到猴子的叫聲,但是就是發現不了它的蹤影。

李嘉文帶領手下士兵闖進榕樹下麵時,東瞧瞧,西探探,看哪裏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可這樹底下哪來的容身之地呀。鬼子們這時已到了剛才停留的斷崖邊,在那邊吵吵嚷嚷,吱吱哇哇叫了一陣,就聽見他們的腳步向榕樹這邊跑過來。和敵人拚了!戰士們有的壓進了最後一梭子彈,有的上好了刺刀,準備衝出林子來,同鬼子拚命。

李嘉文突然靈光一閃,伸手攔住了準備衝出去的戰士,低聲命令道:“上樹。”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二百多號人有的順著樹幹,有的抓住藤條,有的揪著氣根,飛快地爬上了大榕樹。動作之麻利迅速,絲毫不亞於猴子。

鍾獨杜由於右腳殘廢,動作就沒有其他人那麼利落。在他身旁的朱協湃就用雙手托著他的屁股,很快地把他送上了大榕樹。隨後,朱協湃也爬上了同一棵樹。眨眼之間,大樹底下的二百多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中國官兵剛爬上樹,日本鬼子就來到了樹下。他們端著槍,貓著腰,左尋右找,東張西望,沒有看到一個中國官兵。他們感到很納悶:這些中國人都到哪裏去了?上天了?還是入地了?

他們看不到中國官兵,可在樹上的中國官兵卻把他們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裏。看著樹下陸續鑽進的百來個鬼子,李嘉文大喝一聲“打”,頓時,樹上的二百多條槍幾乎同時向鬼子開火,朱協湃和鍾獨杜二人把卡賓槍架在樹枝上,對著那些鬼子們一陣不停地猛然掃射。他們從來沒打過這麼過癮的戰,這等於是騎在鬼子的頭上,槍口頂著鬼子的腦袋打。不少鬼子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上了西天。剩下的二三十個,連滾帶爬,抱頭鼠竄,從榕樹下逃了出去。

日本鬼子咽不下這口氣,過了一會,調集了後續部隊將榕樹團團圍住,集中輕重武器,對著大樹就是一頓猛然亂射,直打得樹枝橫飛,紛紛落地。但是老榕樹的樹冠太大了,枝葉太密了,像個大沙袋,根本就打不透。有了這道天然的屏幕,日本鬼子的子彈,到不了中國官兵的身上。

朱協湃和鍾獨杜二人坐在榕樹的樹幹上,露齒笑著看著鬼子們的亂打亂射。要不是怕暴露目標,他們二人真想給鬼子們一頓痛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鬼子們也停止了射擊,埋伏在榕樹的四周。

坐在榕樹樹幹上啃著壓縮餅幹的李嘉文又犯愁了:今天多虧老榕樹救了全營官兵的性命,可它明天能抵擋住日軍的進攻嗎?它畢竟隻有一個足球場大呀,它的枝葉再多,也經不住日本鬼子天天的掃射呀。

正在這時,他的耳朵裏傳來了猴子吱吱叫的聲音。白天的槍聲把它們給嚇著了,現在它們的膽子又大起來了。來回在樹上追逐,從樹上跳到樹下,又從樹下跳到樹上,有的還到樹外尋找食物。

看到這工切,李嘉文又有了新的辦法。經過清點人數,共208人。他命令2連的40人留在樹上,其餘的分成十個戰鬥組向外突擊,占領有利地形,落地生根,打算長期固守。朱協湃和鍾獨杜二人聽從命令,留在樹上,沒有下樹。

百來條人影從榕樹上快速溜下了樹,十個戰鬥組如古把利劍刺向敵人。麵對中國官兵的突然襲擊,正在修築工事的日軍招架不住,向後潰退。於是,各戰鬥組就抓住時機,就勢修築工事。

榕樹四周地形複雜,有土包,有巨石,還有天然地穴,稍加改造就是很好的戰鬥工事。大樹底下,地形地物更妙。老榕樹根係發達,地麵的板根又寬又厚,像鋼板一樣緊固,槍炮都對它不起作用。地下的溶洞迂回曲折,四通八達,其堅固巧妙,就連工兵也設計不出來。

地麵的官兵們因勢利導,運用美國教官傳授的叢林築城技術,趕築防禦工事。樹上的官兵也沒閑著,也在構築掩體,還在樹冠最高處設了兩個望哨。

朱協湃和鍾獨杜二人在樹上忙得不亦樂乎。他們把幾根樹葉茂盛的樹枝並在一起,這樣,他們就更隱密了,更難被鬼子發現了。做也掩體後,朱協湃在啃幹糧,鍾獨杜則在擦那把不知打死了多少鬼子的卡賓槍。他倆不時地對望一眼,但不說話,也不敢說話。因為一說話,如果被鬼子聽到了,那就遭了。他們也不敢睡覺,也睡不著覺。在樹上和樹下的兄弟們全都沒有睡覺。

經過一夜緊張的工作,在樹頂、地麵和地底,上下三層,裏外三圈,已經布下了層層火網,形成了一座立體碉堡。

第二天上午,日軍集中火力,企圖把中國官兵從樹上全掃下來。但四次強攻均告失敗。因為中國軍隊的陣地,地麵,每塊石頭底下都有火力點;樹頂,每片葉子後麵都是槍眼。

在這種情況下,日軍又想出了一條毒計,那就是把中國官兵困死在樹林裏。他們以為,中國官兵不過占據著一棵大樹和一座山崗,方圓不過二百來米。藏身打仗還可以,但沒有吃喝,沒有彈藥補給,傷員無法救治。隻要遠遠地圍住,不出幾天,中國官兵就會不戰自斃。

日本人這一招果然毒,然而他們忘了一點,他們可以從地麵加以封鎖,但是對於空中卻是無能為力。現在緬甸的整個製空權都操在美軍手裏,野人山上,日本鬼子的飛機的影子都見不著。

李嘉文早已想到了這一點,他在樹頂的掩體裏不慌不忙地向後方發報,請求空投給養和彈藥。他還特別對1連的劉連長提過,一定要控製住大樹北側的小塊開闊地帶,那將是一個很理想的空投場。

第二天早晨,濃霧剛剛散盡,就聽到空中傳來了飛機的嗡嗡聲。隨著時間的推移,飛機越飛越近。在陽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見機尾上的星條旗。飛機在上空盤旋了一圈後,開始調整高度,調整位置,準備空投。沒過多久,在一片晨曦中,四隻紅紅綠綠的降落傘從飛機上徐徐落下,有三隻正落在空投場,有一隻降落在了朱協湃和鍾獨杜所在的大榕樹的樹冠上。降落傘下吊著的食品箱,穿過樹葉,沉甸甸地地掛在了朱協湃和鍾獨杜的眼前。朱協湃和鍾獨杜打開食品箱,把裏麵的食品散發給在其他樹上的弟兄以及地麵的弟兄們。就這樣,盟軍的飛機每天都按時來空投,中國官兵以大榕樹為依托,與日軍展開了中外叢林作戰史上最獨特、最殘酷的掛久戰。

2連有40名士兵誰也沒有想到,他們在樹上呆的時間竟然達到了幾十天。開始上樹的時候,他們都認為,隻要躲過鬼子就下來,可是沒想到鬼子跟他們打起了持久戰。

在印度的時候,進行叢林適應性訓練時,他們都學過上樹下樹,但都沒學過怎樣在樹上安家落戶。現在美國教官不在這裏,沒有人教他們,他們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向那些人婁的老祖宗猴子學習了。

榕樹上共有十幾隻猴子,它們原來生活得很快樂。自從日本人把榕樹團團圍住後,它們也不敢輕易下地,經常鬧饑荒,士兵們就用罐頭餅幹喂它們。猴子們有了吃的,來了精神,高興起來了。在樹上來回追逐,上蹦下跳,走鋼絲、蕩秋千、雙臂倒立、倒掛金鍾,像雜技演員一樣,表演各種技巧動作。士兵們在枯燥沉悶的生活中既欣賞到了“雜技”表演,又學會了一些有用的動作。

經過一段時間的演練,士兵們果然大有進展。很多人能腳踩大樹的橫枝,有需用手扶,快步如飛,如履平地。還有更絕的,能雙腳倒勾樹枝,在樹上移動四五十米。

朱協湃在這些士兵中算是學得較好的一個了。他能夠健步如飛地在各樹枝間穿梭來往,傳送食物和傳遞信息。每天,都能看到他左右手各提一箱食物在樹枝間穿梭的身影。鍾獨杜對於朱協湃能在榕樹上“散步”很是羨慕,因為他自己由於腳傷,大部份時間都呆在原地不動。要動的話,也隻能在一根樹枝上來回緩緩地移動。

猴子的大部份動作,官兵們都能學會。但是有一招是學不來的,那對於士兵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一招,那是什麼呢?睡覺。猴子往樹樹上一坐,穩穩當當地就能入睡,還打著呼嚕呢。但是人就不能這樣睡了,如果這樣的話,隻要睡著了,一翻身,就會掉到樹下去。經過幾天的思索,朱協湃想到了一個能在樹上睡覺而又不掉下去的好辦法。他把空投下來的降落傘做成吊床,往樹上一吊,晃晃悠悠的,就像睡在搖籃裏,在當時那樣的條件下,那可真是一種享受呀。朱協湃發明的這個方法,很快就普及到了樹上的所有士兵們。

朱協湃因為經常把餅幹給猴子們吃,所以很多猴子對他都有好感。其中的一隻猴子對他特別好,每天都要與朱協湃嬉戲一番,而且晚上就睡在朱協湃的旁邊。有時,那隻猴子也會給朱協湃帶來一些野果子。不打仗的時候,朱協湃就通常把那隻猴子抱在懷裏,用手輕輕地撫摸它的頭部。而那猴子則聽話的任朱協湃撫摸,偎在朱協湃的懷裏一動不動,享受著撫摸帶來的快感。

朱協湃給這隻猴子起了一個英文名字叫柯德。他隻要輕輕地用英文喚一聲柯德或是發出一聲叫聲,柯德就會馬上來到他的身旁。有了柯德,朱協湃在樹上的日子要容易過得多了。

從地麵偷襲不成功,日本鬼子又看中了大榕樹西北角的那片竹林。這竹林也是個大家族,老竹新竹,高矮參差,密密匝匝,繁衍了一大片。竹林的外緣已接續近了老榕樹。

一個風雨之夜,一小隊日軍摸黑鑽進竹林,順著竹子,悄悄爬上了老榕樹。樹上風雨飄搖,哨兵竟沒有發現敵人,情況相當危險。就在這時,柯德突然叫了起來,柯德這一叫,其他的正在睡著的猴子也醒了,跟著叫了起來。猴子們的叫聲,喚醒了熟睡中的戰士們。警覺的戰士們馬上端起槍,四處搜索敵人。這時,突然有個鬼子從樹上掉了下去,這等於向士兵們報告了方向。於是,在黑暗中,2連的戰士們振奮精神,一鼓作氣,死力摳動扳機,一條條火龍向日軍所在的西北角掃了過去。就這樣,敵我雙方在一棵樹上展開了槍戰。由於中國士兵在樹上已較久了,樹上的功夫要比日本鬼子強多了。日本鬼子一手要開槍,一手要抓住樹枝,顯得很是狼狽,不斷有人從樹上掉下來。這時,榕樹四周的地麵工事也開火了,他們封鎖了竹林,把後續的鬼子打跑了。第二天天亮後,中國官兵們發現在榕樹下倒著二十多具日軍的屍體。

中國的官兵們打了勝仗,都十分地高興。不過,高興的不僅僅是中國的官兵們,還有他們的好朋友猴子們。這些猴子跳到樹下,有的揀起日軍的鋼盔戴在頭上,有的抓條步槍掛在胸前,滿樹亂跑,歡叫連連。

柯德也下了樹,加入了搶奪勝利果實的行動中。它行動非常地利索,不僅揀到了一個鋼盔,而且也揀到了一把三八式步槍。它把鋼盔戴在頭上,把步槍掛在胸前,歡快地來到了朱協湃的前麵。朱協湃對著它伸出了大拇指,一把抱住了它,取下了他胸前的步槍,但並沒有取戴在它頭上的鋼盔。柯德很通人性,它自己把鋼盔取了下來,遞給了朱協湃。朱協湃接過鋼盔,用手撫摸了柯德的頭部,以示嘉許。

榕樹南端的山尖上,有中國軍隊的一個洞穴。洞口對麵一小片灌輸林有敵人的機槍陣地,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大榕樹,不停地搜尋著中國官兵們的身影。

一天中午,朱協湃吃了一些幹糧後,正抱著槍在樹上打盹。他沒有發現他的生命已處於危險之中,他已被敵人發現了,機槍陣地中的敵人正在左右擺弄著槍,對朱協湃實施瞄準射擊。就在這時,在一旁吃果子的柯德發現了這一情況,它於是就走近朱協湃想搖醒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敵人的槍中的子彈已經向著朱協湃出發了,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柯德全然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一個跳躍,擋在了朱協湃的身前。這樣一來,那本是要落在朱協湃身上的子彈就全落在了柯德身上。隨著槍聲的響起,柯德倒了下去,朱協湃也醒過來了,迅速換了一個安全的位置。待敵人的攻擊平息下去後,朱協湃跳下了樹,去查看柯德的傷情。柯德由於受傷過重,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對於柯德為了保護他而死去,朱協湃的心中非常難過。柯德雖然是一隻猴子,但很通人性,與朱協湃相處得很好。朱協湃一直把它當做一個兄弟來看待。朱協湃掩埋了柯德,並為柯德立了一塊碑,上寫“猴兄柯德之墓,弟中國遠征軍朱協湃立。”

日軍本指望速戰速決,將李嘉文營一口吞下。但是事與願違,大榕樹下的戰鬥漫長而持久,經過許多回合的較量,招數使盡,日軍還是不能越雷池一步,雙方進入了最艱苦的相持階段。

在敵人的銅牆鐵壁中,在敵人的槍口下,李嘉文營的士兵們死守待援,過著巢居和穴居的生活,其艱苦和殘酷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像之外。

生活在大榕樹上的朱協湃和鍾獨杜等四十來個人,已經“返祖”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瞧瞧他們在樹上的那副模樣,也就多半會相信了。

穿在身上的東西,現在也不能叫衣服了,頂多就是些布簾子;鞋早就沒有了,光腳丫子,原來是兩條腿走路,現在是四條腿走路了;他們可以在樹枝間來回地爬動,手腳已不分了,手也是腳,腳也是手。腳已經相當靈巧,有僅可在樹上走動,而且可以摘果子,勾東西,傳紙條、煙卷什麼的。這用四條腿走路,這還叫人嗎,不就是猿猴了嗎?

中醫論述,人體也得靠地氣滋養。一旦離開了地麵,不沾地氣,人體內部的分泌就全亂了套。原來長毛的地方瘋長,原來不長毛的地方也長出毛來了。頭發、胡子、眉毛、腋毛等長得老長老長的,就連臉郟、手臂、胸脯、大腿也毛絨絨的。病也多了,感冒、發燒、拉肚子,有的還得了森林腦炎,頭脹得要爆炸。

樹上確不是人呆的地方,可在洞中的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裏去。地洞大大小小,在的住十幾人,小的住二三人。大部分是石洞,人住在裏麵就像被裝進了活棺材。洞中沒有陽光,白天也是黑乎乎的,有的士兵進了洞後就再沒見到過太陽。長時間不曬太陽,沒病出跟得病一樣,皮膚煞白,渾身無力,視力也在下降。

最難聞的是各種的氣味。汗水的餿味,人本呼出的廢氣,口臭,腋臭,傷口發出的腥臭,還加上食物發出的氣味,全都混在一起,熏得士兵們心口發悶,腦袋發疼,這混合的氣味真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

樹上和樹下的中國遠處軍們就在這樣的孤苦和寂瘳中過著日子,伸長了脖子盼望著援軍的到來。

不打仗,總不能閑著,精神得有點寄托。得有點事幹。有的士兵就每天把槍擦幾十遍,連子彈也擦得亮晶晶的。有的就用樹葉做成撲克和象棋玩。有的就每天把頭頂的樹葉數一遍,看第二天掉了幾片。

鍾獨杜在樹上與一個廣東兵打樹葉撲克解悶。

朱協湃沒有做這些事,他每天都在做著同一件事,那就是用筆在樹葉上寫字,而且還是用英文寫。寫好之後,他還要仔細地看兩遍,然後就把樹葉裝進口袋裏。鍾獨杜也在做與他同樣的事。

他們寫的都是什麼內容呢?原來朱協湃每天寫的都是對夏沛柔的思念。

由他提出來的,用決鬥方式來決定夏沛柔的歸屬的那場決鬥,他輸給了嵇州龍。盡管事前他說明了,如果誰輸了,那麼誰就放棄夏沛柔。話雖然是他說的,而且也是他輸了,按理說他就不應該再對夏沛柔有什麼相法。但是,對一個人的思念那是無法用鐐銬銬住的。離開夏沛柔後,他一直沒有停止過對夏沛柔的思念,他一直還想回到夏沛柔的身邊去。現在,他對夏沛柔的情況一無所知,也不知她在哪裏,也不知她與嵇州龍結婚了沒有。

一想到嵇州龍,他的心中就會升騰起一股火來。這股火不是憤怒的火,而是妒忌的火。有時候,他會這樣想,既然生了他朱協湃,為什麼還要生嵇州龍呢,這不是老天分明與他作對嗎?

想到那天晚上,嵇州龍被八路軍救走了,處死嵇州龍沒有成功,他就十分地悔恨。這又是老天在與他作對,本來他就要把嵇州龍送入陰間了,誰知又被八路軍接回了陽間。因為這事,他還受到了處分。他想,要是那天晚上處死了嵇州龍,那麼至少他與夏沛柔還有機會在一起,也沒人與他競爭了。那是多麼好的一件事呀!

那鍾獨杜每天寫的又是什麼呢?原來他寫的也是對一個人的相思之情。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他的同學汪沛凝。

在學校的時候,他就暗戀著汪沛凝,一直沒有勇氣向汪沛凝當麵表達愛意。他不知道汪沛凝會不會接受他的愛,但他就是不能忘記汪沛凝。他現在非常後悔,怪自己太膽小,不敢向汪沛凝當麵表白。他不知道還有不有機會向汪沛凝當麵表達對她的愛意,但現在所能做的隻能是把對汪沛凝的思念寫在樹葉上了。

一天,朱協湃正躺在樹幹上閉目養神,忽然聽到鍾獨杜笑著對他說道:“協湃,你天天都寫了些什麼呀。”

朱協湃睜開惺鬆的睡眼,慵懶地答道:“隨便寫寫,打發時間,沒寫什麼東西。”

鍾獨杜道:“那可不可以給我看看呀。”

朱協湃連連道:“不行。”

“為什麼呀。”

“因為你看不懂。”

“看不懂?那你拿來給我看看,看是不是真的看不懂。”

聽了這話,朱協湃把頭轉過來,正對著鍾獨杜道:“那你天天又在寫些什麼呢?可不可以給我看看呢?要不,我倆就交換著看吧。”

“算了,算了,我也想睡了。”鍾獨杜連道。他可不想自己暗戀汪沛凝的事被朱協湃知道,朱協湃與夏沛柔的事是大家都知道的。

正說到這裏,突然聽到飛機的聲音,看來又要空投了。

這次空投,除了食物和藥品及彈藥外,還有一件東西。那東西對於長久困在樹林裏和地洞裏的中國遠征軍來說,比得到食物和彈藥更令人興奮和歡快。

那是韓瑞德後方總醫院美軍護士小姐瑪莉上士寫給中國遠征軍官兵的一封信,好心的美國飛行員把這封信翻譯抄錄下來,投了下來。

李嘉文營長得到這封信後,像主持什麼隆重儀式似的,特地把頭發和胡子整理了一番,衣服扣子能扣上的全扣上了。他把樹上的兄弟全集合起來,親自宣讀瑪莉小姐的來信,信中寫道:

親愛的中國戰士:

你們在前線打仗,我們醫院裏,無論醫官或護士,感到的隻是快樂和興奮。

夜晚,為了你們,我常常想想我曾經到過的阿薩姆省,茫茫森林,可怕的蚊蟲和螞蝗,我真的替你們擔心。平常,我看護著中國傷兵,我感到無限的榮幸和快樂。或者,你們中有很多人認識我。因為我老是在病房裏做事。我真希望在前線與你們重逢!

還有,我從來沒見過真起碼的日本人,我很想看看你們捉來的日本人。

最後,我祝福你們快樂、健康!

李嘉文營長把瑪莉小姐的信一口氣讀了三遍。然後派營部書記官把信帶到每個地洞傳達到每一個戰士的耳中。很快,瑪莉小姐的問候就傳遍了整個陣地。士兵們個個興奮不已,他們把瑪莉小姐看作是後方全全官兵的代表,看作整個同盟軍的化身,看作自己最知心的朋友。

經過二個多月的拉鋸戰,新38師派出的援兵和擔任救援任務的第114團在密林中艱苦跋涉了二十多天,已經秘密進入了大龍河畔。現在,日軍已落入了中國軍隊的反包圍圈中。

反攻的那一天,隻用了短短的四個小時,就把敵人打得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降的降,真是痛快之極。

戰鬥結束後,李嘉文營的官兵們自發集中到大榕樹下,拆除了樹上的工事,扶正了被壓彎的樹枝,清理了盤繞樹幹的藤蘿,填平了樹下的洞庭湖穴。在臨走的時候,嵇州龍到了柯德的墓前靜默了幾分鍾,他在心裏說:“柯德,你好好安睡吧,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瓦魯班作戰結束,日軍全被逐出胡康河穀,第一個耗子洞被掏幹淨了。接下來就開始掏第二個耗子洞孟拱河穀了。經過遠征軍的浴血奮戰,在六月二十五日,中國遠征軍攻占了孟拱,掏掉了第二個耗子洞。現在隻剩下一個耗子洞了,那就是密支那。不過,這個耗子洞,並沒有由新38師和新22師去掏。對這個耗子洞,安迪斯組建了一支特遣部隊,去執行攻占密支那的“眼鏡王蛇”行動。特遣隊由美軍的“搶劫者”三個營,中國軍隊兩個團和一支約三百人的緬甸本地人加入的野人別動隊組成。經過急行軍和嚴密部署,神不知鬼不覺,不到一個月,特遣隊就拿下了密支那機場。拿下機場後,由於美國“搶劫者”突擊隊堅決將自己的使命結束在對密支那機場的占領,於是安迪斯隻好把攻占密支那城區的光榮任免交給了中國軍隊。攻城部隊除了參加特遣隊的150團和88團,加之陸續運來的五個團。最後,安迪斯又從蔣負浪手裏要來了新30師、14師和50師。作戰開始後,中國軍隊步步為營,掘壕推進,緊縮火網,一天天逼近敵人。經過殊死搏鬥,浴血奮戰,曆時八十天的密支那攻城戰以中國這隊的勝利而結束。這樣,第三個耗子洞也被掏掉了。

就要前方的戰士在緬甸浴血奮戰的同時,國內的蔣委員長風美國總統羅斯福也打起了激烈的外交戰。

在開羅會議上,關於緬甸作戰,中英美三國首腦麵對麵說定了,中國的X、Y部隊反攻緬北,英國第四軍團從英法爾進攻緬甸。同時,英海軍從仰光登陸,兩棲作戰。但英國首相丘吉爾單方麵取消了兩棲作戰計劃。於是,蔣負浪一怒之下,也把駐在雲南邊陲的中國遠征軍Y部隊扣住不放。當X部隊投入野人山戰鬥時,駐印緬邊境英法爾的英國軍團隔岸觀火,按兵不動。日軍在野人山被打得焦頭爛額,便改變戰略,突然向英法爾大舉進攻,將英軍第四軍團團團包圍。在這種情況下,丘吉爾認為挽救危局的惟一方法就是中國Y部隊立刻渡江,反攻緬北,把進攻英法爾的日軍吸引過來。在這時候,他有口難言,隻好請羅斯福出麵向中國施加影響。在羅斯福給蔣負浪發了六封電報,並以斷決外援相威脅的懷況下,蔣負浪才不得已答應Y部隊向緬甸進攻。

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一日,以衛立煌為總司令的Y部隊正式向緬甸進發。

經過騰城、鬆山和龍陵三大戰役,中國遠征軍已基本上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十一月,經過三個月的整備,X部隊更加具有戰鬥力了。在颯颯秋風中,X部隊從密支那和孟拱兩麵二路挺進,後廖耀湘的第六軍緊急空動回國,孫修全的新一軍獨立擔負緬北作戰任務。

中國遠征軍X和Y兩部隊,二十萬人馬,一路沿中印公路從緬北往回打;一路沿滇緬公路自滇西往外突。兩麵三刀路大軍相向突擊,互為呼應,炮聲想聞。

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七日,X和Y部隊共同攻占中緬邊境敵軍最後據點芒友,兩股鐵流終於彙合。至些,中國遠征軍取得了完全的勝利。

勝利的那一天,朱協湃緊緊地抱住鍾獨杜,良久沒有放開。他們終於實現了雙方在出發前許下的諾言:一起出去,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