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寫懷二首（選一）
其 一
勞生共乾坤①，何處異風俗。
冉冉自趨競②，行行見羈束③。
無貴賤不悲， 無富貧亦足。
萬古一骸骨④，鄰家遞歌哭。
鄙夫到巫峽⑤，三歲如轉燭。
杜甫詩選
９４
全命甘留滯⑥，忘情任榮辱。
朝班及暮齒⑦，日給還脫粟⑧。
編蓬石城東⑨，采藥山北穀。
用心霜雪間， 不必條蔓綠⑩。
非關故安排， 曾是順幽獨。
達士如弦直瑏瑡，小人似鉤曲。
曲直吾不知， 負暄候樵牧瑏瑢。
①勞生：勞苦的芸芸眾生。 ②趨競：指為名利而奔走。
③見羈束：指被名利的羅網所束縛。 ④萬古一骸骨：指
自古以來，無論貴賤貧富，人都不免一死。 ⑤鄙夫：杜甫
自指。 ⑥全命：保全性命。 ⑦朝班：朝中百官班次，指
為官。暮齒：指人到老年。 ⑧脫粟：指糙米。 ⑨編蓬：
建造茅屋。石城：指夔州城。 ⑩條蔓綠：指春天。 瑏瑡達
士：曠達之士。 瑏瑢負暄：冬天曬太陽。
喜聞盜賊總退口號五首（選一）
其 一
蕭關隴水入官軍①，青海黃河卷塞雲②。
杜甫詩選
９５
北極轉愁龍虎氣③，西戎休縱犬羊群④。
①蕭關：在靈州（今寧夏寧武）附近。 ②青海黃河：
指塞外。卷塞雲：塞外的風煙已平靜，指戰爭結束。 ③北
極：指朝廷。龍虎氣：指宦官魚朝恩掌握的禁軍。 ④西戎：
指吐蕃。
暮 歸
霜黃碧梧白鶴棲， 城上擊柝複烏啼①。
客子入門月皎皎②，誰家搗練風淒淒。
南渡桂水闕舟楫③，北歸秦川多鼓鼙④。
年過半百不稱意， 明日看雲還杖藜。
①擊柝（ｔｕò）：打更。 ②客子：杜甫自指。 ③桂水：
在湖南彬縣西二十公裏。 ④秦川：指今陝西、甘肅秦嶺以
北平原地帶。
杜甫詩選
９６
歲晏行①
歲雲暮矣多北風， 瀟湘洞庭白雪中。
漁父天寒網罟凍②，莫徭射雁鳴桑弓③。
去年米貴闕軍食， 今年米賤太傷農。
高馬達官厭酒肉， 此輩杼柚茅茨空④。
楚人重魚不重鳥， 汝休枉殺南飛鴻⑤。
況聞處處鬻男女⑥，割慈忍愛還租庸⑦。
往日用錢捉私鑄⑧，今許鉛錫和青銅⑨。
刻泥為之最易得⑩，好惡不合長相蒙瑏瑡。
萬國城頭吹畫角瑏瑢，此曲哀怨何時終。
①歲晏：年終。 ②網罟（ｇǔ）：漁網。 ③莫徭：居住
在湖南一帶的少數民族。桑弓：用桑木做成的弓。 ④此輩：
這些人，指漁民、農民、少數民族獵戶等平民百姓。杼柚
（ｚｈù ｚｈú）：指織布機。茅茨：茅草房。 ⑤汝：你，指莫徭
獵戶。 ⑥鬻（ｙù）：賣。男女：兒女。 ⑦還租庸：交納賦
稅。 ⑧私鑄：私自鑄錢。 ⑨和（ｈｕò）：摻雜、混合。鉛
錫和青銅：指私自鑄錢者在青銅中摻入鉛、錫等，以牟取暴
杜甫詩選
９７
利。 ⑩刻泥為之：指用泥刻製錢模。 瑏瑡好惡：指官錢和
私錢。 瑏瑢萬國：指遍地，到處。
登嶽陽樓①
昔聞洞庭水， 今上嶽陽樓。
吳楚東南坼②，乾坤日夜浮③。
親朋無一字④，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⑤，憑軒涕泗流⑥。
①嶽陽樓：在今湖南嶽陽。 ②坼：裂開。這句說洞庭湖
把古時的吳地和楚地分開。 ③乾坤：天地。 ④無一字：
沒有書信，消息斷絕。 ⑤戎馬：戰馬，指戰爭。這句寫北
方邊境有戰爭。 ⑥軒：欄杆。涕：眼淚。泗：鼻涕。
遣 遇
磬折辭主人①，開帆駕洪濤。
杜甫詩選
９８
春水滿南國， 朱崖雲日高②。
舟子廢寢食， 飄風爭所操③。
我行匪利涉④，謝爾從者勞⑤。
石間采蕨女， 鬻菜輸官曹⑥。
丈夫死百役， 暮返空村號⑦。
聞見事略同， 刻剝及錐刀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