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晴手下一頓,丟開小勺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哦,這關我什麼事呢?”
“孩子是隨雲的。”孟婉婉許是因為心虛,說話的底氣略顯不足,但神色卻很堅定,“晚晴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但孩子是無辜的。我不希望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這對孩子而言太不公平了,我求求你,你就同意隨雲娶我吧,為了孩子和愛情,我不介意給隨雲做二房。”
向晚晴氣得五髒六腑都在燃燒,麵上卻怒極反笑,目露嘲諷:“孟姑娘,你或許還不知道,我正在跟沈隨雲辦理離婚手續。你想做正房還是二房,都跟我沒關係,直接去找沈隨雲就行了。”
聽到這話,孟婉婉雙眼一亮:“你要跟隨雲離婚?真的嗎?”
“對!”向晚晴的目光從她小腹上緩緩掃過,“聽說孕婦不宜喝咖啡,以後你還是少來這種地方吧。”
說完,她施施然地起身離去,留給孟婉婉一個驕傲的背影。
辦公室裏,沈隨雲正在埋頭處理文件。忽然孟婉婉推門走進來,興衝衝地說道:“隨雲,我已經聽說了,你最近在辦離婚手續!”
沈隨雲手下一頓,目光驟然變得陰沉冰冷:“我從沒打算要離婚,你最好別亂說話。”
孟婉婉被他的神情嚇得停下腳步,委屈地看著他:“可是,晚晴姐都已經跟我說了,你們打算離婚……”
“夠了!”沈隨雲揚手就將桌上的文件全部掃到地上,嘩啦啦的聲響嚇得孟婉婉臉色都變白了。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趕緊縮著肩膀道歉:“對不起,我剛才是亂說的,你別生氣,好嗎?”
沈隨雲冷冷地看著她,薄唇輕輕動了動:“滾。”
孟婉婉雖然很喜歡他,但到底還是個女孩子,臉皮太薄,見他對自己毫無憐惜之意,心裏登時涼了半截,含著眼淚轉身跑了出去。
沈隨雲獨自站在一堆淩亂的文件中,神色陰晴不定,手指緊緊握成拳頭,因為太過激動,指關節都隱隱泛白了。
【伍】
向晚晴坐在院子裏,認真地吹著長笛,悠揚婉轉的笛聲蕩漾開來,時而輕快時而優美,宛若山間的小溪,生動活潑。
一曲吹奏完畢,一直站在院子外的沈隨雲推門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束香水百合:“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的長笛吹得這麼好聽。”
向晚晴看也不看他一眼,低頭用手絹細細地擦拭著長笛:“找我有事?”
麵對她的冷淡,沈隨雲心中苦澀,走過去在她麵前緩緩蹲下,將花束送到她麵前,深情款款地說道:“我來接你回家。”
向晚晴冷冷笑道:“你不是失憶了吧?我已經把離婚的事情都說清楚了,等財產統計出來,咱們就進行財產分割。”
“晚晴,都是我的錯,你別跟我生氣了,好嗎?”沈隨雲放下花束,試著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故意躲開。他隻能無奈地看著她,“咱們結婚五年了,感情一直很穩定,彼此相處得也很好,我以為,我們能過一輩子。”
“我也以為我們能過一輩子,隻可惜世事無常。從你出軌的那一刻開始,我們的婚姻就已經徹底完了。”向晚晴站起身,自嘲一笑,“沈隨雲,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要是個男人的話,就大方地放手吧,再糾纏下去隻會讓彼此更加厭惡對方。”
沈隨雲渾身僵住,等到向晚晴走遠了,他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剛才說,她不愛他了……
短短幾個字,像利刃般從他心上割下一片片的血肉,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從沒想過她會不愛他,更沒想過她會不要他。這麼多年來,她的愛早已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習慣了有她的陪伴,他計劃中的人生也必定有她的參與。可是剛才她的那句話,卻像是將他身體的某一部分硬生生地割了下來。縱橫商場的強勢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情脫離控製的恐慌感。
向晚晴倚在窗邊,透過窗戶,看到站在院子裏發呆的沈隨雲。
她慢慢握緊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越握越緊,手指都被她掐得幾乎變形,隻恨不得將整根無名指掐斷。
她記得,上大學的時候,她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宿舍後麵的院子裏吹長笛。有一天,她無意中發現沈隨雲站在院子外麵仔細傾聽,心中越發歡喜。從那以後,無論風雨,她每天都要在院子裏吹奏一個小時的長笛。
她想通過笛聲傳遞深深的愛戀之情。終於有一天,當她決定鼓起勇氣向他告白的時候,卻發現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手裏抱著長笛,站在他麵前羞澀地低下頭。白皙的臉上泛起好看的紅暈,像極了清甜可口的大紅蘋果。
沈隨雲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喜悅之情。他不停地訴說著對她的喜愛表達著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們就那麼站著,彼此交流著笛聲帶來的感動與喜悅,就像一對璧人,登對極了。
向晚晴捏緊手裏的長笛,默默地退了回去,從此再也沒有在沈隨雲麵前吹過長笛。
或許,他永遠都不知道,那個每天在傍晚時分,用笛聲向他表達傾慕之情的女生,就是他現在的結發妻子吧。
他們之間似乎從一開始就在不停地錯過。
錯過了開頭,更錯過了結尾。
【陸】
向晚晴穿上米色的呢大衣,黑色長發自然地垂至胸前,姣好的麵容如珍珠般瑩潤白皙。已經二十五歲的她看起來仍舊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歲月仿佛在她身上停下了腳步,找不到一絲風霜的痕跡。
向母問道:“你要出門?”
向晚晴將圍巾整理好,推門走出去:“我要去跟沈隨雲談離婚的事情,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目送她的背影走遠,向母忍不住歎了口氣:“好好的一段姻緣,非得鬧成冤家,真是造孽!”
江南大學內,年輕的學子漫步在林蔭路上,沈隨雲穿著黑色大衣,閑庭信步,頎長的身材與俊美溫潤的外貌,引來很多女學生的偷瞄。
沈隨雲依著記憶中的方向,找到江邊的那條石凳。看見背對著他坐在了那裏的向晚晴,他慢慢地走過去,微笑著說道:“你等了很久?”
向晚晴沒有回頭,目光落在平靜的江麵上,額前的碎發隨風飄動:“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來這兒的路。”
沈隨雲坐到她身邊,想要握她的手,卻被她毫不客氣地避開。他無奈地垂下手指:“這裏是我們以前經常約會的地方,我怎麼會忘了呢?我還記得當初向你求婚的時候,也是坐在這裏,我向你做出承諾,我會好好照顧你一生一世。你是我的責任,更是我努力的動力,我不能沒有你。”
“你的承諾,就像這江裏的水,一去不複返了。”向晚晴扯動嘴角,笑得嘲諷,“這是我讓律師擬定的離婚協議書,你先看看,覺得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字吧。”
沈隨雲接過協議書,看也不看,當場就撕得粉碎,往後一揚,白色的碎紙片隨風飄散開來,宛若那年他們為了省下黃包車錢而走了三公裏時落下的鵝毛大雪。
那時候他們相依相偎,在冰天雪地中相互取暖,而如今她卻連看都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江水川流不息,濤聲依舊如昔。
沈隨雲的心情很不好,隨手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卻又忽然想起她討厭煙味,便將掏出來的打火機又塞回口袋裏,就這麼惡狠狠地咬著煙嘴:“孟婉婉隻是我用來打擊甄家的棋子,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你不能因為一張照片就將我跟你五年的感情全盤否定,這不公平!”
“打擊甄家有很多種方法,為什麼偏偏選這種最不入流的手段?”向晚晴冷笑連連,“你敢說你不是因為孟婉婉跟付柔長得很像,才放任她接近的嗎?你想從她身上找回你隱藏在心裏的那段初戀?!”
一聽到付柔這個名字,沈隨雲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陰沉了:“我不是說過,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她嗎!”
這些年來,“付柔”這兩個字一直是沈隨雲藏在心底的禁忌,無人敢觸碰。
然而此時此刻,向晚晴卻不想再遷就他:“付柔、付柔!嗬嗬,你既然心裏還愛著她,為什麼還要接受我的感情?難道真像別人說的,你跟我結婚隻是為了向家的財產?”
“夠了!”
沈隨雲被徹底激怒了,眉心擰成川字,麵色極為陰冷。
向晚晴卻在此時意外地冷靜了下來,雙眸幽深平和:“如果我說,當初害死付柔的人是我,你會不會氣得現在就掐死我?”
沈隨雲滿臉錯愕,手中的香煙順勢滾落到地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向晚晴將左手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取下來,放到石凳上,緩緩站起身:“這些年來,我經常會想,如果當初不是我的緣故,或許付柔就不會死。”
說完,她便決然地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柒】
自從向晚晴搬出沈公館,沈隨雲就很少回家了。他經常住在名下飯店的貴賓客房裏,通宵辦公,企圖用工作來麻痹隱隱作痛的腦神經。
房門外忽然想起咚咚的敲門聲,沈隨雲起身拉開門,見到門外站著的孟婉婉。他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你來這裏做什麼?”
孟婉婉伸開雙臂,想要撲入他的懷中,卻被他透出警告的眼神給逼退,隻能可憐巴巴地瞅著他:“人家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你了,很想你。聽說你最近都一個人住在飯店,我擔心你照顧不好自己,就特意熬了雞湯來看你。”
她笑得嬌俏討好,不顧他的冷漠,拎著保溫盒走進房裏,片刻後,把熱氣騰騰的雞湯端了出來。
沈隨雲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她:“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
孟婉婉的眼睛立刻就紅了,哭得很可憐:“為什麼?我們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你轉眼就說要分開?如果你覺得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可以改。隨雲,我是真的愛你,隻要能跟你在一起,讓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