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手拿了身旁的一本詩經翻著,心卻怎麼都不能平靜下來,太後這次召我們入宮的目的,皇上應該很清楚,依李蓉的家世,即便封貴嬪,昭儀也不為過,可是他卻把李蓉晾在了從五品婉儀一位上。太後見了我隻道我是李韻的女兒,卻並未提及父親,那我這次入選究竟是大娘的意思還是父親的意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水備好了,奴婢幫您更衣吧。”不知何時,綠翹已經進來了。我隨著綠翹來到寢室後房的浴房,展開雙手,由著綠翹為我更衣,木桶裏早已盛滿了溫暖的水,水上麵灑著紅梅的花瓣。我沐浴時一向不習慣有外人在場,紅袖素知我的習慣,揮手讓宮女都下去了。
隻剩褻衣褻褲的我泡在暖熱的水裏,氤氳的水汽攏過來,梅花瓣被水氣一蒸,屋子裏有輕忽迷離的香氣,似有還無。閉上眼,我舒服的靠在浴桶的木製靠枕上,氤氳的水汽罩上來,我仿佛是在夢裏,紅袖輕輕走過來,舀了水輕輕的澆上我的身子,我靜享著這半刻的溫暖。
綠翹隻道天氣寒冷,我沐浴的時間一向比較長,讓守在門外的太監宮女都下去暖暖身子再過來收拾值夜,打發走了他們。太監宮女千恩萬謝的走了後,紅袖和綠翹提了早準備好的兩桶加了雪水的涼水進來,我苦笑著從溫暖的木桶裏站了起來,她們還在猶豫,我苦笑道:“你們是願意看我以後一直都生活在苦難中,還是忍這一時之凍,以解後顧之憂?”
綠翹牙一咬,舀了一勺冰涼的水就往我身上澆,我剛從溫暖裏出來,乍一勺涼水從頭淋下,隻覺那冷已經冷到骨子裏去了。紅袖也不再猶豫,舀了涼水澆在我身上,我閉著眼,貝齒咬得咯咯響,到兩桶涼水澆完,我已是凍得麵色青白了,綠翹忙要拿了幹毛巾給我擦拭,我勉力搖搖頭,不要讓一切都白費了。
綠翹的眼淚如珍珠般掉下來,紅袖早已依我的吩咐打開了窗,我穿著濕透了的褻衣褻褲,站在窗邊,任由那陣陣冷風吹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我頭昏昏沉沉,忙喚了綠翹和紅袖過來為我換了幹淨的衣服,綠翹扶了我回房,而紅袖則在浴房善後。
回到房間,我再也忍不住,倒在了床上。綠翹摸著我滾燙的額頭,就要為我去宣太醫,我拉住她,嘶啞著聲音道:“待天亮再去,別功虧一簣!”
隻覺得頭越來越沉,剛開始我還能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終於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當夜,我就病倒了,剛入宮的第一夜就病倒了。
之後的日子我過的渾渾噩噩,仿佛墜入了無邊的迷夢,。黑暗之中,我總會夢見那個一身青衣,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的男子,恍惚間,那張溫和的臉又變成了在太後宮中深深注視我的男子,兩雙相似的眼睛,交錯穿插,叫我分不清究竟誰是誰。
晨昏交替,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我感到有太醫來為我診治,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也時有男子暴怒的聲音傳來,命令著我不準昏睡過去。有苦澀的藥汁喂入我的口中,不知是誰又替我擦去了額頭的冷汗。迷夢中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傳來,我努力掙紮著想睜開眼睛,卻徒勞無功。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清醒了過來,我勉力睜開雙眼,覺得喉嚨像被火燒了一樣,我輕輕地櫻呤了一聲。
身邊的珠簾微動,窗台邊桌案上伏著的兩個身影頓時驚覺,綠翹立刻站了起來,三布並作兩步,衝到床前,驚喜地道:“小姐,你終於醒了。”
我眨著眼睛,想要說話,卻覺得喉嚨針紮般難受,隻能搖搖頭放棄了。
紅袖端了水喂我,溫潤的水細細的滋潤著我幹澀的喉嚨。
墨翠帶了玲瓏端了熱氣騰騰的粥過來,綠翹拿了一個軟墊靠在我身後,紅袖接過粥,細心的服侍著我吃下。
玲瓏在旁抹著眼淚笑道,小主醒了就好,小主若再不醒來,隻怕絳雪軒的奴才們都要遭殃了。
我一驚,忙看向墨翠,嘶啞著道,怎麼?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墨翠側頭不著痕跡的看了玲瓏一眼,方道:“小主感染風寒導致昏迷,奴婢去請太醫的時候驚動了太後,太後派了孫嬤嬤過來,蓮順儀,安婕妤各位娘娘都過來探了小主的病情。韋貴妃娘娘也親自過來探視,並命太醫盡心醫治。如小主有什麼事,就要絳雪軒所有的奴才陪葬。”
墨翠口齒伶俐的說著我昏迷期間的事,我暗自思道,我一個剛入宮的小小的容華,又並未承寵,何至於韋貴妃會下這樣的命令。
我臉露疲憊,揮揮手叫墨翠和玲瓏,紅袖退下,隻留了綠翹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