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有人以為,忍耐就不會給人添麻煩,但其實一味忍耐會給周圍的人帶來更大的麻煩。做包子可以受氣,做人卻不能受氣。
——錦歡專欄《女子說》
同樣想要定居國外的,還有水吉木子。當她在跟錦歡一起去看張雨萌的路上,把這消息說出來時,錦歡大吃一驚。
“什麼?!新加坡!”最近太多事情,錦歡感覺有點兒消化不良。
水吉木子點點頭。她頭發已經留長,在後腦勺挽個髻,額頭梳得光溜溜的,顯得更加幹練。那長長的睫毛隨著表情的變化,輕快的上下扇著,暗示著眼睛裏的玄機。
“你未婚夫是新加坡人?”錦歡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嗯,大學和碩士在那邊念的,當時政府需要引進人才,規定留學生畢業後必須在那邊工作五年。他就這樣留了下來。”水吉木子坐在副駕上,兩眼注視著前方,向很遠的地方看去。
“去到那邊,萬一有個什麼,你可得聽我哭訴。”她突然哈哈笑起來。
“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水吉木子一聽,有些失落:“說得我像個女漢子。”
女人還是喜歡被人說成溫柔善良,總之,圓融才是智慧。
“你們怎麼認識的?”錦歡突然想起來。
“我每年至少會出國旅行一次,天下沒有白費的工夫。”說這話時,她眼睛裏又閃出亮晶晶的光,真的像個精靈。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會經過精密計算。比如同行途中,她會時不時讓錦歡提前轉彎。錦歡開始很奇怪,後來才知道,她對這段路非常熟悉,清楚記得怎麼走能通過最短的紅燈,這確實也是個漂亮聰明的女人,隻是有時候這種美感,又會因為過度精刮而被破壞。錦歡依然喜歡她,聽她細說和未婚夫相識的經過,那似乎也是經過安排的橋段,她從來不會讓自己處於真正的被動,字典裏沒有“逆來順受”四個字。她跟許小蕙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形象——一個硬得鋒芒畢露,一個軟得一灘爛泥。
把張雨萌交托給兩人後,水吉木子的女老板就離開了。錦歡看著她的背影問:她怎麼也沒結婚?
水吉木子笑著看了錦歡一眼,“你終於知道:女人再厲害,還是得找個歸宿?”
婚姻真是免死金牌?水吉木子這還沒結婚呢,已經開始誨人不倦了。錦歡沒有回應,回頭問張雨萌想吃披薩還是牛排。小家夥看到水吉木子,有些不自在,低著頭不說話。
“不吃飽,明天怎麼去看媽媽?”
一聽這話,她立馬把頭抬起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望著錦歡,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錦歡沒開玩笑,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她開著車,又一次踏上那條草木深秀的盤山公路,偶爾會有車從旁邊飛奔而去,她不在乎,一直保持穩步的車速。這樣的情景,讓她想起自己假扮律師助理,就為去監獄見一麵許小蕙,鼓勵對方。想起鄭青說她穿西裝有些奇怪,想起自己和鄭青並肩作戰的那些日子,她眼睛突然有些濕潤。她看看副駕上的張雨萌,小姑娘手裏拿著一架紙飛機,伸長脖子,不停向窗外張望,偶爾轉頭問錦歡:還有多久?錦歡永遠一副溫和的口氣:快了,快了。。。。。。
“快了,快了。”許小蕙微微頷首,眼睛直視著自己的女兒,一種堅定的信念充滿全身。因為張雨萌不停的問媽媽什麼時候能從這裏出去。比起上一次在二審法庭上,許小蕙體型變得更加結實,皮膚黑了,臉頰竟然有紅彤彤的顏色。她告訴錦歡,自己現在每天堅持鍛煉身體,吃得香、睡得好,一切都很好。這算是有生以來,她過得最平靜健康的一段日子。
“吳小姐,聽到自己死而複生的消息,我想了很多。”跟錦歡說話時,許小蕙不忘看一眼女兒,看到對方在玩手上的紙飛機,才放心繼續說下去,“我以前一直以為,忍耐就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但沒想到自己一味忍耐,給你和鄭律師添了那麼大的麻煩,真的對不起。”她眼睛泛了紅,用手捂了一下。
“不要這麼說,你也不是故意的。誰都不會見死不救。”
“我並不是一個笨到對世事都麻木的女人。也許以前我是,但現在不是。我能想象你和鄭律師前前後後有多辛苦,況且——他們家的人不是那麼好惹。”她又把目光投向女兒,本來警醒的眼神柔和下來,那種慈愛,像冬日陽光,和煦的春風。“所以我現在,要先讓自己堅強,才能讓女兒也堅強起來,不能讓她變成第二個許小蕙。”
“你放心,她以後肯定會很好。”錦歡露出輕鬆的笑容,因為確信身旁這個小女孩兒會不同尋常。
“對了,鄭律師現在怎麼樣了?”許小蕙突然一問,十分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