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的入口在梅林盡頭的一片土坡上,被枯枝和殘葉所隱藏,這整片梅林最肮髒的地方。
有誰會想到,在這肮髒的地段之下,會隱藏著蒼王府裏最重要的東西,有誰會想到,每當蒼王進入蒼王府的心髒,都必須走過如此肮髒的一段路?
或許沒有人,或許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一點,至少韓闖來到入口之後,還兀自不相信的反複研究了地圖許久,直到最後,才不得不承認或許地圖所標注的一切都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蒼王府最重要的地方,就隱藏在最肮髒的地段之下。
用樹枝挑開淤泥,果然看見了入口,一個快木質的門板,向前在上坡上,表麵有一個突出的拉手。
韓闖一拉拉手,門打開,鼻間立刻就嗅到了一股草木衰敗的味道。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抗拒。對肮髒的地方有著天生的抗拒,似乎任何人都會這樣,但理智很快戰勝了抗拒的心裏,韓闖小心翼翼的邁步走下。
一段階梯,有多長他不知道,大約走了幾分鍾,才走下階梯,此刻感覺他的顧及,距離地麵已經有十多米。
地宮裏有光,光源是鑲嵌在牆壁兩側的火把架上的火把,橘紅色的火光映紅了整條通道。
一眼望不見邊。
韓闖小心翼翼的向前,他不得不小心,就算手中有地圖,但誰能保證經過這麼多年,這個地方會沒有一絲變化呢?
很快,他就來到地圖上所標注的第一個陷進,就在腳下。
腳下是青灰色的石板,上雕刻有花草的紋理,並不精製,但有種粗狂的美感。所有地板看起來都差不多,但地圖上標注了危險的信號,隻要踏錯一步,兩側就會有利箭射出。
韓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按照地圖的標注向前,同時不時的注視著兩遍,他不敢完全相信地圖,想必地圖這種東西,自己的感知更加可靠。
果然,牆壁上有一些細小的洞,感知的力量透過洞/眼,讓韓闖看見了潛藏在石壁背後的弓弩,那絕非突破的弓弩,而是軍隊專用的,用來對付武者的勁弩。
他不僅暗暗咂舌,心想:“若是這東西萬箭齊發,恐怕連我也難以逃脫吧。”
沒錯,他是難以逃脫,但有了地圖,一切都變得簡單。
布滿危險的道路就這樣被他戰戰兢兢的走過,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但走下最後一塊石板時,即便以韓闖的冷靜,也不禁深吸一口氣,暗歎一聲:總算過了。
一個危險過了,還有一個,他不敢大意。
還記得聶妄心說過,這世界上最危險的不是強大的武者,而是令人防不勝防的機關,而最強大的機關,往往是有心算無心,若是對方有了準備,機關就沒有什麼用了。
韓闖被一麵牆攔住,一麵銀光閃閃的牆。
麵前的牆壁是用一塊塊銀色的金屬片壘砌而成,每一塊金屬片都有巴掌大小,呈箭羽的形狀,表麵經過開鋒,絕不下於任何刀劍。
按照地圖上的說法,這麵牆叫做生死牆,一念生而一念死。
若是沒有地圖,韓闖肯定會強行破開牆壁,那就中了機關,這麵生死牆隻要受到攻擊,立刻就會解體,鋒利的金屬片會如箭羽毛一般向他激射而來,在這狹窄的空間裏,根本沒有什麼抵住之物,而金屬片本身還有一種奇怪的特性,能夠破開武者真氣,如此一來,再厲害的武者也不可能活命。
聽起來很厲害,甚至就像一個死局,但想要破解生死牆,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就像聶妄心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機關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設計機關的人,因為他們設計的不是別的,而是人心。
韓闖笑了笑,走到生死牆麵前,出人意料,在遠處顯得晃眼的生死牆,此刻卻並不晃眼,仿佛它本身並不會發光,隻會吸收黑暗而已。
韓闖在牆壁表麵摩挲,手掌觸及到了一塊不規則的突起。
“就是這裏!”
他微微一笑,用力將這突起下來,隻聽“轟隆隆”的一聲聲響,生死牆忽然從中分開。
韓闖小心翼翼的從中間買過,走出十幾米後,才鬆了口氣,暗道:“還真是折磨人。”
有些時候,即使你早已知道了結果,依舊會擔憂,就好像此刻的他,明明已經知道不會有什麼危險,依舊擔憂。
繼續向前,通道仿佛永無止境一般,但事實上,韓闖知道它存在著盡頭,隻是這盡頭有多遠,他無法探究而已。
眼中出現了一排石像。
石像是很普通的石像,並不猙獰,也不恐怖,但突兀的樹立在甬道中間,卻給人一種突兀而恐怖的感覺。
石像一共有四座,皆是人像,無論衣服還是表情,都雕刻的十分精美,讓人有一種驚豔的感覺。
但你若隻感覺到它們的精美,那就大錯特錯了,韓闖知道,這石像是能殺人的。
石像怎麼殺人?如果隻是石像當然不可能,但若是傀儡呢?
這四座石像就是四座傀儡,是修建地宮之人,用來剪除闖入者的殺人利器,多少年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們的手上,血腥的味道如果氣息一般,覆在石像表麵,讓那本來溫和的麵孔變得猙獰起來。
韓闖邁著一種特定的步伐,在石像之間穿梭,他注意到,當他剛剛邁入範圍之內時,這些石像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沒錯,就是亮了,向外散發著一種慎人的寒光,仿佛隱藏著殺氣的人類的目光一般。
韓闖看了一眼,便沒有關注,任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就像一名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的武者,沒有怯場,優雅而自然。
他的身子順利從石像之間穿過,那目光忽然斷絕,韓闖回頭一看,隻見石像的眼睛都暗淡下來,恢複了從前的渾濁與死氣沉沉,仿佛它們從不曾顯現與人前一般。
韓闖鬆了口氣,繼續向前,甬道最後走道了盡頭,盡頭是一扇門,一扇看起來普通的鐵門。
說它普通,因為在任何人看來,它都隻是一扇鐵門而已,說它隻是看起來普通,因為鐵門上竟沒有鏽跡。
經曆了無數時間的侵蝕,但鐵門卻沒有半點鏽跡,仿佛時間從不曾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韓闖皺了皺眉,拉開鐵門,一陣寒風拂過,像是冰冷的手,刮擦著他的麵下,他下意識遮蔽了眼睛,直到適應,才放下手。
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那種能明顯感覺到物體存在的漆黑,餓是一種空虛的黑暗,仿佛麵前是一片虛空一般。
即使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韓闖仍忍不住心悸,這也正常,沒人能在如此狀態下,還能保持絕對的冷靜。
有那麼幾分鍾,韓闖就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他的所有勇氣就像消失了一般,他舉步不前,顯得局促不安。
地圖上說,這是一門陣法,一門很特別的陣法。
陣法有殺陣,有迷陣,有戰陣,而麵前這陣法不是殺陣,也不是迷陣,更不戰陣,它是一種很特別的陣法。
能殺人,能困人,也能讓人感覺到戰陣的氣勢磅礴。
這陣法有個十分美妙的名字——星空。
星空的開始就是一片黑暗,漆黑尚且存在光,光在漆黑之中,而此刻星空的黑暗則是完全沒有光,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一般。
韓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他上前一步,景色忽然變了,原本的黑暗仿佛在瞬間被打破,遠處亮了星星點點的光。
又好像不是光,而是吸收了黑暗的某種東西,誰又能說的清楚呢?最重要是,韓闖竟然站在虛空之上。
沒錯,他的腳下明明是一片黑暗,可他卻站在這片黑暗之上,他看起來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恢複正常。
“星空,星空啊。”他嘴裏喃喃念道。
這世界上最難的陣法是與自然結合的陣法,麵前這個陣法,這個機關,就是與自然完美結合的產物,不可能出現在任何一個其他的地方,隻可能出現在這地宮裏,在這個地方。
腳下是有物的,隻是看不見,隻是感覺不到,但那件物體確確實實存在,因為正是它托舉著韓闖的身體。
而這條“橋”,姑且稱之為橋的東西,隻有細細的一條,韓闖必須順著這細細的一條“橋”走到對麵,隻要踏空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緊張?
有些吧,但更多的是平靜。
即使緊張,韓闖也會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來,因為此時此刻緊張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隻有平靜才能讓他安然度過危險。
他向前,小心翼翼的控製腳下,按照地圖所標注的信息前進,他不確定地圖上的標注是否正確,更不確定這千百年來,是否有東西會發生不可預測的變化,但在這個目視和感知都喪失了應有作用的地方,地圖上的標注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不知道這種依仗是否絕對正確,但隻有按照標注去走。
小心,再小心,前所未有的小心。
他每走一步都要先試探一下,直到確定腳底踏實,才會前進,短短的一段路程,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當他邁下“橋麵”時,整個人都好像虛脫了一般。
“真不知道蒼王每次進入的心情是怎麼樣。”他暗想。
走過“黑暗”,光明又回歸,這一次韓闖看清了自己左右,左右都是門,門後是石室,韓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從這些石室中,找到關押牛進的地方。
他沒有貿然叫喊,因為他明白叫喊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這些石室都隔音,外麵的人聽不見裏麵的聲音,裏麵的人也聽不見外麵的聲音。
但若一個一個進去找,也不知會找到什麼時候,但並不代表著韓闖束手無策。
“地圖上標注,石室一共有一百間,編號從一百到一。其中一百道五十關押的是普通犯人,牛進如此重要的一個人,不可能被關押在這種東西。”
韓闖直接排出了從編號一百到五十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