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段子 總序(1 / 1)

北大段子 總序

所謂“段子”,以前我給它的定義是“相對完整的有意味的話語”,現在還這麼定義。

時下段子風行,從博客到推特、從網絡到手機,以及其他日新月異的電子產品,無不浩浩湯湯、魚龍曼舞;官員也好、學者也好,跟平頭百姓一樣身陷其中,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好多流傳甚廣的段子,不但機巧天成、引人發噱,而且與時事緊密關聯,表現社會心態入木三分,往深刻裏說,完全符合“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的詩教傳統,有心搜集起來,是大可借以“觀風俗、知厚薄”的。我知道很多人已經搜集了數量不菲的段子,隻是如何恰當地公開出版,還很值得探究。

校園雖說也是一個小社會,但畢竟相對要單純些、渺小些。所以在2004年前後,我曾經帶領一批研究生搜集選編了一本《北大段子》(新星出版社,2005年版),據說反響尚可。但才過去六七年,放在現在這個足以與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比肩而成“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段子時代”,倏忽竟有隔世之慨。天地出版社的領導和編輯們很睿智,他們在段子流行聖地之一的飯桌上,就架著我答應編一套“名校段子係列”了。之所以是被架,實在我真的很有顧慮:在資訊如此發達的今天,還有必要將網絡文字轉換成書麵文字嗎?然而天地社鶯鶯燕燕的女士們用冷靜的市場分析和甜蜜的笑容說服了我,於是我廣泛聯絡了一些高校的誌趣相投者,與天地社商定,先以《北大段子》和《複旦段子》為第一輯推出,然後看情形再往下編。我總惴惴地擔心別剛開頭就煞了尾,衷心希望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東北著名的民間故事家譚振山據說有所謂的“三不講”,即:婦女多的場合不講葷故事,小孩多的場合不講鬼故事,人多的場合不講思想不好的故事。我向來很欽佩集中體現在藝人身上的民間智慧,譚振山的“三不講”,實在已經很接近真理了。所以,本套“名校段子係列”,將無比堅定地拒斥葷段子和思想不好的段子,哪怕它們很可能是段子的神髓,也顧惜不得了。

說起“名校”,也是一個容易惹事的名詞,我們隻是先憑著一些基本的共識選擇高校。這裏需要說明,“名校段子係列”中的各校主編與出版社是單獨發生直接關係的,各校的選編、評注諸事,也均是各主編的個人意誌。我雖然掛一個“叢書主編”的名分,其實隻相當於《三國演義》裏十八路諸侯討董卓的那個袁紹,除了在各校之間做一些聯絡工作之外,能使喚的隻是本部兵馬而已。不過,我很樂意這樣的狀態,不太勞心。

既然是名校係列,就不能把在自己學校流傳的所有段子都當成本校土特產,必須鑒別其與本校的直接關聯度,以避免放在一起大同小異的尷尬處境,這是很考究的。為此各校編選人可沒少費周章。至少從北京大學的情況來說,相比於幾年前的《北大段子》而言,本次挑選的精嚴程度,我是“深受其害”的;不過,或許也受益於這份精嚴,因為我們可以比較有信心地說是提交了一份更接近純粹的本校段子。

關於入選作品的版權問題,根據相關法規以及出版社的認知,除了少量口傳作品之外,多數來自網絡的創發,因其原本就具有公開性,所以我們僅在每個文本下麵記錄它的發帖者網名以及網絡位置。上述人士都對自己的文本享有版權,但是我們無法逐個尋找,請作者主動與各分冊主編聯係,經核實後您將得到您應得的報酬。

最後,出於專業的技癢,我想點竄一篇中國民間文學史上非常著名的篇章——馮夢龍的《敘山歌》,雖然有點轉文,卻足以表達我對段子的全部理解和情思:

敘段子

書契以來,代有小說,漢誌所陳,並稱十家,尚矣。自傳奇演義,爭妍競暢,而民間性情之響,遂不得列於文壇,於是別之曰段子,言思士遊女矢口寄興之所為,衣冠學士家不道也。唯文壇不列,衣冠學士不道,而言之權愈輕,言者之心亦愈淺。今所盛行者,皆縱情譜耳。雖然,街談巷語,九流拒之,尼父猶以為必有可觀者焉,以是為情真而不可廢也。段子或俚甚矣,獨非稗官之遺歟?且今雖盛世,而但有假文學,無假段子。則以段子不與文學爭名,故不屑假;苟其不屑假,而吾借以存真,不亦可乎?抑今人想見上古之陳於太史者如彼,而近代之留於民間者如此,倘亦論世之林雲爾。若夫借男女之真情,發名教之偽藥,其功於《北大段子》等。故錄《北大段子》而次及“名校段子係列”。

2011年9月15日於東京巢鴨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