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來橫禍(1 / 3)

秋風蘇殺,肆虐那禿頹的小山嶺,幹鬆的泥土中斜插了幾株幹枯的木丫,狂風吹起陣陣夾帶殘葉的黃沙,象要將枯樹也連根拔起。

如果看山嶺上呆立的兩個人,才會覺得這裏畢竟還有點氣味-那是人味!殺氣!

兩個葛袍老者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年紀已屆六十開外,一位生得闊嘴粗髯,鼓鼓的怒目中閃出陣陣令人心怵的精光,另一個麵貌清奇,一頭白發極有條理地反梳向後,眸子中露出圓潤的光芒,嘴邊帶有一絲親善的笑意,仿佛兩人相互對持並非為了比武決鬥,而是在隨便閑話家常,前者穿黑色衣袍,後者穿青色長袍,青衣老者每邁近一步,黑衣老者神情便緊張一分,二丈……一丈!

泥塵彌漫,夾帶殘葉黃沙的大風悠然止了,殘葉被卷起後又無力地飄落到兩人的衣襟上。青衣老者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似是遇到失散多年的老朋友突然重逢恨不行將對方一把抱住訴說衷腸一般,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刹那之間,距離的拉近令兩人的衣袍無風自鼓。

黑袍老者冷嘲熱諷地吐聲:“掌門師兄”,十餘年來你苦苦糾纏,明知武功不及愚兄,卻還妄想奪回師門“水印秘笈”?

青袍老者長歎一聲道:“小弟與師兄相比,自然相差甚遠,但大丈夫知事不可為而為之。恕小弟放肆,小弟貴為水印門掌門,自有權收存師門秘籍,這本”水印神功“秘笈,師兄已收存了十數年,想來已慘悟了內中上乘秘笈,如今便請師兄奉還小弟,如何!”

黑袍老者哈哈狂笑數聲,冷冷道:馬絕,你為何假惺惺呢,秘籍中的武功你比我還清楚,何為定要霸占這本秘籍呢?這麼多年來你如有本事早已從萬某人手上取走了,既然無此本事,便容萬某將本門武功廣為流播造福武林,豈不比它隨你長埋地下要強勝得多麼?目下我水印神教稱雄武林,誰人不尊那個不敬?這水印神功早已是我教中的鎮教神功,要還你容易,隻須殺了萬某人滅掉水印教,神功自然又歸你所有了,那時你也可憑此神功稱霸武林,隻怕你亦無此能奈!哈哈……!

這自稱萬某的黑袍才老者說到後來狂笑一聲,笑聲自群山中直衝霄漢。

被稱作馬絕的青袍才老者微吃一驚,笑容頓斂,神情變得激憤起來,大聲叱道:“萬人聽,難怪你網羅黑道欺師滅祖,殺戳武林人士,原來狼子野心!”

萬人聽婉光暴射,狂聲道:不錯,我萬人聽為人不能千古流芳也要萬年遺臭,隻恨那一掌沒能立時要了老不死的命,倒教你知道許多秘密,你曆來對老不死忠心耿耿,今日萬某便送你一程吧!言畢兩手自長袖中竄出緩緩提到胸臆,掌心瞬間已變成了青紫之色。

青袍老者馬絕怒極反笑,道:“好,萬人聽,今日便再領教你的水印神功,看比三年前強勝多少!”

馬絕話音剛落,萬人聽已大喝一聲,掌影如閃電驚雷般襲逼馬絕的前身要害,掌風激蕩夾帶著沙塵黃葉,如一股旋風一般刮來。

馬絕心頭一凜,高聲道:來得好,喝聲中雙掌一錯護住胸前大穴,腳下卻如鬼魅一般飄開三尺,中指、食指連彈數下,四道無形的氣勁恍如一把尖銳的利器射向萬人聽。

這一下說來話長,雙方的反應其實快到了極點,但見兩人身形甫動抬掌錯步之間已連接交換了三招,當真快得無與倫比。

陡聞“波”的一聲,萬人聽已一掌消解了馬絕的隔空點指力,發出一聲沉悶的異響,雙方皆後退了兩步,心中都暗讚了一聲:“了得”。

兩人各自調勻血氣,臉上同時浮現一層青紫的顏色。

瞬間兩條人影平空掠起,各自施展絕頂輕功身法,恍如神龍吐雨、天馬行空,地上的泥巴如狂風般洶湧飛起,擊出漫天泥霧。

萬人聽,馬絕皆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所學家教,同出自水印門下,雙方皆對敵方武功家數了如指掌,這一下騰空而起,兩人都已使出了師門絕學“水印神掌”。

水印神掌,創自水印門祖師水印老人,又名化血掌,勁力貫體,能令對手在傾刻間血氣枯萎而殆,乃天下一等一的曆害武功。

水印掌門馬絕身處半空,連接使出三種身法,拍出三九二十七掌,立時地下也為洶湧的氣勁激蕩,滿天泥霧彌漫,他已使出了水印神掌的第十層功夫。

卻見萬人聽身如旋風,隨馬絕所發出的掌力飄蕩,身形宛如禦風而行,馬絕的二十七掌,每掌都隻是擦身而過。

馬絕心頭震撼不已,萬人聽的武功比他想象中還要曆害,而且從身法來看,這已是水印神掌中的第十一層配掌身法,而他還未能突破第十一層。

掌影翻飛中,忽見萬人聽身形掠高一丈,雙掌居高臨下快得無以倫比,閃電猶恐不及。

馬絕大駭,空中無從借力,急心施展千手墜的重身法,倏忽著地,雙掌運起數十年修為,猛地上舉。

“啪”的一聲震響,萬人聽居高臨下,雙掌已重重地拍在馬絕的雙掌之上,四掌相交,緊緊地粘在一起,離遠瞧著,便象馬絕用雙手托著萬人聽一般。

馬絕雙足下陷,漸沒至膝,臉上慢慢現出條條的青筋,隻覺手上壓力越來越大,一股細小的異流由掌心勞宮穴中侵入,緩緩衝擊手太陰經脈。

馬絕意識到不妙,運足畢生功力,雙臂一抖,掌心內力突吐,“呼”的一聲,萬人聽被一股絕大的內力送高數丈,瞬即又如流星飛墜一般,幻起漫天掌影,向馬絕當頭罩下。

馬絕足陷至膝,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隻得又一次運集畢生功力,閃電般的向上推出。

先前數掌中,雙方的功力便已了然,萬人聽功力之高,不但已衝破水印神功的第十一層,離十二重樓的境界也為期不遠,勝負之數,全在這一掌之間了,馬絕那裏還有選擇的餘地,隻得以畢生的修為作困獸一擊。

蓬的一聲,馬絕象一團敗草一般飛出十丈開外,哇哇連吐了幾大口鮮口,人也幾乎跌倒,萬人聽身形在半空中連旋數轉,方輕輕著地,顯得神定氣閑,一抖黑色葛袍,目中精光乍閃,嘿聲道:“師弟”怎麼樣?語氣中充滿嘲諷。

馬絕又吐了一口鮮血,狂聲道:萬人聽,你少得意,你已被老夫震傷了經脈,你要想在今生今世練成水印神功的十二重樓,那是休想了,哈哈……。

萬人聽臉色微微一變,旋即微怒道:染血修羅已死,琉璃老人已不堪為慮,天下間除了至尊何飛吟,百毒門主查白起能抵萬某的第十層水印神功之外,第十一層已無人能敵,一統江湖,也指日可待,可惜,馬絕,以你的功力,頂可多活三個月,你是再沒這等福氣,看著萬某獨霸江湖了!

萬人聽先是說得傲氣錚錚,說到後來,竟似對馬絕甚為惋惜一般。

馬絕忍住心中翻滾的血氣,冷哼一聲道:萬人聽,你別作夢了,姓馬的今天殺不了你,明天還有九大門派的人向你討還血債,哈哈……

笑聲中,人已如飛鳥一般掠去,轉眼之間已杳如黃鶴。

這一片已被掌風罡勁推殘得一坑一窪的泥巴嶺,就隻剩下萬人聽孤伶伶一個,還有塵灰殘葉,枯權丫。

萬人聽一臉陰鷙之色,喃喃道:“馬絕,用不著我殺你,你很快就會死!”言畢一屁股跌坐於地,默默動功調息,盞茶功夫,頭頂之上便已冒出騰騰熱氣。

這一次傷得實在不輕,傷及手少陽經脈,短期內便是恢複功力,也隻相當於平時的八成功力,恰如馬絕所說,要踏過水印神功的十二重樓,當真難之又難了。

終於吐出了一口淤血,人也緩緩站起,仰頭向天,已是申時時分。

一路迎著幹鬆的泥巴,伶伶落落的已落盡了葉的殘丫,不斷地想:“馬絕已被我用水印神功震傷傷三焦經脈,饒他內力深厚,不出三月必血氣枯萎而亡,但我的經脈也大受損害,該如何才能恢複經脈的貫通衝破十二重樓呢?以現在的功功,若不盡快打通經脈,當真經不起幾大掌門人聯手一擊,水印教也就搖搖欲墜了,還有野心勃勃的百毒門主查白起,遲早也會約我決一雌雄,這……!”

萬人聽一邊施展輕功,一邊苦苦思索,十多裏的山路,轉眼已盡拋腦後,接著前麵便是一望無際的芒葦,足有人高,地上已頗為潮濕。

萬人聽微微一征,旋即省悟,暗罵糊塗,隻因腦中所想,盡是如何複通被損的經脈,如何衝破十二重樓,如何對付九大門派,如此一來,糊裏糊塗的竟走錯了方向,看來此處蘆葦叢雜,土地潮濕,必是江河彼岸了。這麼一來,未免多走了許多冤枉路,但此時功力未複,若在大道之中施展輕務,必定驚世駭俗,若給九大門派的狗腿子探得,徒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此處地處漢水,正好順江而下。

打定主意,便即施展絕頂輕功,飛踏蘆葦宛如一朵黑雲轉眼而逝。

奔行已有數裏之遠,便已見到波光粼粼的水麵,遠處白帆點點,漁歌隱飄,似正有不少漁人把魚捕。

水印教主萬人聽便即雇到了一條漁船,漸漸消失在天水一色間。

濃濃的黑夜剛被黎明的一線署光衝淡,顯示出了大地清晰輪廓,但見青山環抱,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沁人心肺,那一條曲折芳菲的小路,一直由四江村集伸廷到附近的山坡,山清水秀,附近的人家多以進山打柴,下水捕魚或以打獵為生,附近一帶,也崇尚武風,便是普通的莊稼漢子也能使出幾招莊稼把式,乃是代代相傳的因果。

這裏功夫最好的,要數江家集的江老爺子,江老爺子膝下有一子一女,都已長大,女兒已二十一歲,兒子也已接近二十,所謂知足常樂,江老爺子家中雖不算富有,但男耕女織,日子倒挺安穩,隻是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女兒已二十出頭,至今尚未找到婆家,倒令江老頭子夫婦操心不已,老兩口子曾數次追問女兒,說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直是說膩了,豈知女兒格格一笑,說道:“急啥。”便帶弟弟入山打柴,直是沒辦法。

這一天天剛朦朦亮,姐弟倆便裝束停當進山打柴了。

兒女既已長大,江老爺子夫婦便樂得在家閑著,聊個天兒,說說兒女的終身大事,隻是無論兩口子說來說去,也隻落得個愁眉不展,唉聲歎氣。

正是這最不順心的當我,門外咚咚的跑進一個青年小夥子,一進門便喊,“大伯大母好,邦弟呢?”

江老爺子一怔,見是鄰村的青年沈方叢,這當兒正沒好氣,愛理不理道:“進山打柴去了。”便不再搭理,剛別轉頭,又聽得咚咚腳步聲,扭頭看時,沈方叢已沒了影蹤。

江老爺子的老伴江大娘微微笑道,“你看你看,都急成這樣子,看他是想著映萱想瘋了,找河兒是假,找映萱才是真的”,說完衝江老爺子直笑。

江老爺子長歎一聲,踱了幾步,道:好是好,但映萱的心意我們當爹娘的一點也不知道,這不是急愁人嗎?唉……!

江大娘卻神秘一笑,道:兒他爹,我倆何不等映萱回來,問個水落石出呢?我看咱倆今次非要套出個口風不可了。

江老爺子眼前一亮,道:對,咱倆裝死裝活也要套出個口風來,兩口子相對而笑。

突然眼前人影人花,一個身穿黑色葛袍的陰鷙老者如鬼魂一般,突然出現在江老爺子兩口子眼前,江大娘嚇得哇的一聲驚叫出來。

江老爺子饒是一身武藝,也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手一指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無聲無息地跑到我家裏來?

老者目中精光暴射,一抖身上葛袍,露出腰肋間一片血漬。

“廢話少說,把本座藏起來,快。”

江老爺子一聽之下,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正躊路間,眼前人影一閃,喲的一聲,江大娘的腕脈已被那葛袍老者扣了個正著,登時把剛吐到嘴邊的說話哽生生的吞回肚子裏。

江老爺子少年時曾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日子,也拜過明師,學得一身好武藝,如今眼見妻子的性命在呼吸之間,隻要那葛袍老者掌心內力一吐,老伴的性命算是完了,此時此刻,如何敢拿老伴的命兒開玩笑,急忙把手一擺,急急道:“大俠息怒,有話好說”“少羅嗦,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快快說來,不然取你倆的命。”

江老爺子一聽,連腳掌心兒也四冒出了冷汗,急忙道:“屏風後麵的地板下有一個藏醃肉的地窖,不知……。”

“快,帶路。”葛袍老者聲色俱曆。

江老爺子手忙腳亂地剛把那葛袍老者送到地窯中,便聽見葛袍老者厲聲道:“你若不想老伴死掉,便什麼也裝作看不見,不知道,不然,哼!”

江老爺子嚇了一跳,忙道:小老兒什麼也沒看見,老伴一大早趕集去了,大俠小心了。

那葛袍老者滿意地點下了頭,舉手一揚,那木板門竟“碰”的一聲,自行閉上了,江老爺子駭得麵無人色,這豈是武功,簡直是魔法。

江老爺子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正待盤算計策,門外又緩緩走進了數人。

江老爺子還未定下神來,心中兀自擔擾老伴的生死,這一下又見及五個不速之客,一顆心已倏忽往下直沉,待看清五人的相貌打扮,又忽然轉憂為喜。

隻見五人之中,年紀都已近六旬左右,其中一位身披大紅架沙,臉色紅潤圓澤,雙目神光湛然,須眉慈垂,寬大的的僧袍中伸出一隻如孩童般的手,撚著一串黑色的佛珠,儼然一位得道高僧。

另外四人,其中一位叟爍的長須道士,年紀看來與老僧人相差不遠,一身道袍,頭上挽了一個發髻,手中握著一柄帶鞘青鋒,正以灼灼目光江遭打量,還有一個衣裳補滿補釘,手提一根竹棒的老叫化,此外,在那老叫化身後,便是兩個正手執明晃晃利劍的六旬紅麵老者。

江老爺子一看之下,說不出的驚喜,心想憑數人的打扮和臉上的神情,當知這僧俗道數人,決非與挾持著老伴的葛衣老者一夥。

江老爺子還沒有開口,卻見那大紅架沙的老僧雙掌合什,和善地向江老爺子道,阿彌陀佛,貧僧少林空覺,敢問老施主是否看到一位身穿黑袍,年紀約六十的老者路過此地,江老爺子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幾乎想把”見到了這幾個字衝口而出,忽然想起老伴性命隻在呼吸之間,瞧五人麵態和善,顯然便是武林中的高僧俠客,與葛袍老者絕非同類,但無論如何,此事是萬萬說不得的,隻要泄漏了一兩個字,後果不堪設想。

江老爺子眼珠一轉,苦笑了一下,手一擺道:“此處地處偏辟,那有什麼葛衣麻衣經過,大師這就請吧!”

說完江老爺子又用手擺了兩擺,神情頗為古怪地望著數人。

自稱空覺的老和尚用手轉動了一下佛珠遲凝地道:“不滿老施主,老衲等人都是武林中人,老衲說的那人可是武林中的大魔頭,這個大魔頭一日不除,武林便無一刻安靜,現在他受了傷,依老衲推斷,定是在這一帶藏著,老施主念著上天好生之道,不妨直言相告,老衲感激不盡。”說完連喧佛號。

江老爺子心中焦急之情,不可言喻,本來江老爺子已是急得沒了辦法,奈何人急生智,終於想出了打手勢這一招,是以說出“大師這就請吧!”一句,卻連打了兩次手勢,這一回聽空覺和尚這麼說,駭得脊上冷汗直冒,心想,大師一定已經看出了我打的手勢,卻以為我有顧慮,不肯說,若此話都給地窯中那魔頭聽見了,老伴立時便有性命之虞了。

江老爺心中此想,額上的冷汗早順著皺紋直住臉下淌。

立在空覺禪師側邊的老道士似乎看出一此端倪,急忙對空覺禪師道:空覺師兄,這當中隻怕有點古怪,萬人聽肋間期門穴受傷,按理說已跑不遠,必是藏在這農家之中,貧道看那念頭神情古怪,必有所異,我們不妨硬搜一下,如若搜不出結果,再向那農家主人陪罪,那也不遲,空覺師兄意下如何?

空覺禪師道:老衲正有此意,隻是佛戒嗔怒,老衲不敢造次,還請一請道兄作主為是。

江老爺子一身冷汗,莫名其妙地看著數人,見到他們嘴巴呶動,卻無一絲聲息,看意思似乎不想罷休,心中忽上忽下,既盼他們能出奇不意,老伴性命得保的情況下找出葛衣人,也盼數人立刻離去,讓那葛袍人逃難空,這樣老伴性命或許得以瓦全。

江老爺子卻不知道,空覺禪師與那老道士早已用武林中盛傳的“蟻語傳音”之功交談了一番,早已商量好了對策。

卻見空覺緩緩瞧了一眼那老道士,老道士忽然開聲道:“老先生,貧道要搜查一遍。”說完一使眼色,身後那拿竹棒的老叫化子,手拿長劍的那倆紅麵老者,齊與那老道士向屏風走去。

江老爺子駭得麵無人色,這樣一來,老伴那裏還有活命之理,急得大聲嚷道:“眾位請留步,屏風後麵啥也沒有,隻放著些醃肉!”說完一個縱步,張開雙臂,把眾人攔住。

老道士道:“老先生,我們隻看一看,絕不會動你那此醃肉。”

江老爺子期艾道:“這恐怕不妥吧,天氣悶熱,隻怕氣味不太好受,何苦呢?”

那拿竹棒老叫化仰頭哈哈大笑道:天氣悶熱,醃肉如放在屏風後麵,必會發出氣味,如今空氣清新,那有一絲味兒,依這一帶的習慣,屏風後必有地窯。

江老爺子麵色大變,竟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確有一個地窯,隻是……隻是小老兒久已沒有進去,地窯中恐怕有蛇鼠蟲蟻。

那老叫化子似乎怒了,道:“請問老先生今天吃些什麼飯菜?”

“醃肉青菜”話已說出口,江老爺子這才後悔。

老叫化哈哈大笑,道:這就對了,若有蛇蟲光顧,你今天豈能吃到醃肉,得罪了。

卟的一聲,老叫化那根綠得近乎透明的竹杖在江老爺子身上一點,江老爺子便著了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忽聽空覺禪師大喝一聲:“各位小心。”說時一個倒縱,人已飛身退出了屋子。

砰的一聲木裂破碎之聲,三條人影驟然從屋簷飛出,輕輕站於屋頂上,卻是一個葛袍衣飾的老者,還有被那老者夾在雙肋的兩個不能動彈的老年人,一男一女,正是江氏夫婦。

幾乎同一瞬間,屋簷上忽又刷刷數聲,多出了幾個人,將葛袍老者圍了個核心,卻是空覺禪師,老道士,老叫化和那倆紅麵老者。

數人都是一言不發,雙目低垂,像是人人都有著沉重的心事,良久,才聽到一聲沉重蘇穆的佛號,那是空覺禪師所發。

忽然葛袍老者雙手一抖,兩件東西呼的挾著風聲,直往地下墜去。

“施主不可!”話聲之中,陡見一朵紅雲乍閃,輕輕著地,手中已穩穩將兩件東西,不,兩個人托住,正是江氏夫婦。

隻見江氏夫婦雙目緊閉,嘴角緩緩流出了一些鮮血。

空覺禪師長喧了一聲佛號,慢慢將兩人放於地上,歎息道:“萬施主好狠的手法,何苦多造殺孽?”說完竟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老道士輕聲道:“禪師不礙事吧!”

空覺禪師神色沉重道;“好一手隔物傳功,老衲領教了,萬施主,你不久之前曾與絕頂高手交鋒,經脈受損,功力已大打折扣,次又受道聰道長劍下所傷,功力恐怕隻剩下不到七成,不然,老衲實接不下,萬施主既種下惡因,便需自嚐惡果,你還是自行了斷吧!”

“哈、哈、哈、哈,老禪師,萬某敬你為一代宗師,這才存心一試,禪師仁心宅厚,萬某甚是佩服,真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

葛袍老者正是一代之雄的水印教主萬人聽,當日與水印門主馬絕一番惡鬥之後,便又遇著了聞風聯袂而至的少林主持空覺禪師,武當派掌門道聰道長,丐幫幫主解成風及武林二老,這幾個人都是武林中極有盛名的一流上乘高手,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三派的首腦之外,武林二老白老頭,刀狂卻是修羅門的人。

修羅門自染血修羅蓋殺先去之後,門中的絕學也隨之而去,武林二老搜集整理,雖已殘缺不全,但武功仍可以擠身於一流上乘高手之列,是以冤家聚頭,便即火拚,解成風以內力稱雄,牽製了萬人聽渾厚已極的內力,至令道聰道長一劍中的。饒是如此,各人也互有損傷,武林二老因內力稍差,內傷比數人為重,所以一直沒有吭聲,正暗暗運氣調息。

再說空覺禪師聽得這一番話後,默然不語,手中念珠卻又無聲無息地在手中快速滑動了一江。

刹時間,五條人影暴喝一聲,躍身而進。

僻靜的山林深處,野草叢雜中,踐踏出一條條不同方向的小路,山下溪水潺潺,芍芍野花遍地開。

映萱與弟弟江河每天進山打柴,每天回家都經過這一條條由自已長年累月所踏出的路在溪邊那圓溜溜,光忽忽的石頭上坐上一回,也絕不忘了喝上一兩口清澈透明的山溪水。隻是,映萱今天卻顯得有點反常。

“姐,你不渴嗎?”

映萱望著身邊一大捆柴,輕輕搖了搖頭。

江河一屁股坐到鬆軟的野草上,把一根嫩白的野草放到嘴邊嚼了一下,忽然道:“姐,你想啥心事了?”

映萱又搖了一下頭,輕聲的歎了一口氣!

江河哎聲道,還說沒心事,告訴小弟,小弟絕不告訴爹忍娘!

映萱歎了口氣道:“小弟,你說,如果一個人永遠都不會長大,好是不好?”

江河嘿的一聲笑了笑,不解地道:“姐,你難道想返老還童嗎?姐雖然不老,但要想變回三歲紮小辮兒的小丫,那是不可能的吧?”

映萱扔掉手中一塊小石子,深有感觸地道:“是啊,小時候抱著你到處去玩,現在就是再多兩個姐姐,也抱你不動了,人長得要可真快。”

江河嘻嘻一笑,道:“所以說;姐,小弟是長大了,但你並非沒有成長,嘿,拐彎抹角說這些兒,感情覺得自己該嫁人了吧!”說完笑嘻嘻的瞧著映萱。

映萱嬌美的臉蛋上迅速掠過一片紅霞,啐道;呸,誰想嫁人了,姐姐一輩子照顧爹娘,那是不打算嫁人的,你別瞎猜。

江河把手指往臉上一刮,狀象小孩般羞道:“嘻嘻,姐你也不怕羞,明明心裏念著沈大哥,偏生又說不想嫁人,真把小弟也氣了個半死。”說完便是一副吹胡子瞪眼婉的怪狀,可惜那胡子還沒在他下巴上冒出一下尖兒。

映萱聽弟弟這麼一說,耳根也羞紅了,佯嗔作怒,一把小石當頭便撒了過去,啐道:弟弟你好不正經,年紀小小,盡是貧嘴滑舌,看你以後怎娶媳婦兒。

映萱這一番嗔怒,雖言於顏色,其實喜在心頭,巴不得弟弟多說幾遍,但說歸說,想歸想,總不能老讓弟弟以為自已想那人。

江幫一側身躲過那把泥沙,俊臉一板,一本正經地道,“不是小弟多口,你也應該找一戶人家了,總不能老讓爹娘為此事操太多心了。”

映萱忽然明白了什麼,把手往纖腰中一叉,佯怒道:“嗬,姐明白了,如果姐嫁不出去,你便得待姐過了三十歲後方後能娶媳婦,哼,果然不安好心,明是自己想成家,偏說是為姐著想。”說完挑起柴,頭也不回便走。

這一回倒是把江河急得前腳一跳,後腳一蹬,快步趕前,攔住映萱道:“姐,小弟絕不是這個意思,弟是為姐你好。”

映萱寒著臉,哼的一聲,徑不理睬,大踏步回村而去。

江河見姐姐越走越快,忽忙叫道,姐:“你等一下,弟一個人可過不了虎澗。”

映萱聞言,果然停了下來,待江河趕上來,方格格笑道,你以為你還小嗎?還要姐姐拉?

江河望了望前麵不遠處雲纏霧繞的深澗,象有點害怕,顫顫道,還是拉一下比較好些,不然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姐嫁了人,弟也摔下了虎澗,爹娘誰來養?

映萱笑臉葛地一寒,輕嗔薄怒,作勢欲打,江河嘻嘻一笑,輕輕逃開。

江河正待再逗弄兩句,忽聞虎澗下傳來絲絲人語聲,江河臉色一變,姐,有人來了。

此處山靈水秀,臨近漢水,虎澗是山中的一處天險,所謂天險,實是地勢所然,半山腰中生一個寬十數丈,深不見底,終日雲霧纏繞的大缺口,將一座山分割成兩半,於是橫架一條合抱的大樹,以方便進山,人處當中,仿如置身虎口一般,一不小心,便有被吞噬的危險,是以附近村民,若非輕車熟路之人,極少到此。

映萱聽江河如此一說,立時側耳傾聽,半響方道:“人數不少,約有五人個,武功都不弱,我們都不是對手。”

江河點點頭,輕聲道姐,“屏息閉氣”

映萱會意,屏住呼吸,躲在草叢深處,欲一瞧究竟。

須臾人聲越來越清晰,隻聽得一個陰冷的聲音:“香主,教主他老人家真的在這一帶出現?”

江河聞聲拔開草叢,遠遠瞧去,隻見五條模糊的身影已走上了獨木橋,隻是澗中霧氣不斷蒸騰,麵目卻看不清楚,依稀見得五個人影卻都帶有兵器。

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錯不了,教主與馬老兒惡戰一場,又被白道中人圍攻,情況危危可殆,你們少羅嗦,不然別怪本香主出手無情。”

四把男音齊聲允諾,除了腳步聲之外,再無聲息。

映萱與江河對望一眼,均覺茫然。

那陰冷聲音忽然道:“香主,我們走錯路了,再往前走,便到天雷山啦!”

江河與映萱聞言,同時一震,暗道聲音好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

那女子似乎也瞧出苗頭不對,冷聲道:“好,你熟悉附近環境,你來帶路。”聲音雖冷,卻聲如黃鶯,嬌嫩異常,似是十八九歲的少女口音。

那音冷聲又道:“屬下尊命,不過,屬下對這一帶也不太熟悉,隻是偶爾想到天雷幫幫主沈方叢的未來丈人便住在附近!”

江河麵色大變,顫聲對映萱道:“姐,是沈方叢大哥的手下,是軍師孫奎。”麵色刷地白了。

江映萱忽然呆呆地道:“既然被白道中人圍攻,當不是好東西,孫奎,孫奎,孫……,不會的,沈大哥不會是那一夥人的,不會的。”

說著說著,秀眸中漸露出驚恐之色。

江河見姐姐這等神色,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但心中掛念家中父母,忙道:“姐,先別管那麼多了,得趕快回家。”

映萱全身一震,一拉江河的手,如飛般向家中奔去。

姐弟剛回到家門,霎時被一副景象驚得整個兒呆住了,隻見屋前十數人木立不動,每個人都手拉著手,服飾各異,臉上神情古怪,似在玩著一場稀奇古怪的遊戲一般。

江河見那頭上光禿禿,身披大紅架沙的老和尚正與一相貌凶霸的葛袍老者各出一掌相抵時,不禁大吃一驚,細看之下,葛袍老者身後的五人各拉著手兒,另一手掌低著同伴背心自葛袍老者而終,顯然是一夥的,與那老和尚出掌相抵,不用說便是對頭了。

江河不經意一數,葛袍老者一邊有六人之多,身後五人,依稀便似是在虎澗上見到的五個人,但看來看去,卻沒有一個女子裝束之人,不由微感驚異。

再看老和尚一邊,身後卻隻有四個人,不禁微微一驚,暗道,五個鬥六個,看來老和尚疑必輸無疑。

其時映萱也已看出,這十一人手掌相抵,乍看似乎古裏古怪,其實此刻每個人都以畢生的功力來作生命的賭注,力強則存,加弱則亡。發展到這一步,已是武學中的生死之拚了,隻是別人拚命歸拚命,自個兒去拚個生死,為何偏要在自已家門之前拚個死活。

映萱輕輕推了弟弟一下,小聲道:“弟,快進屋找爹娘。”

江河一驚,馬上會意,姐弟倆乘著屋前的芒草作掩護,躡手躡腳地摸到屋前,剛至屋簷下,姐弟倆又一次呆住了,腦中轟的一聲處炸雷,幾乎昏了過去。

屋簷下赫然臥著兩個老人,年紀已在六十開外,一男一女,卻不是江氏夫婦是誰?

姐弟倆一個箭步搶上,雙腿撲的一軟,雙雙跪倒於地,大喊一聲,“爹”“娘”。

觸目之中,但見江氏夫婦臉色青紫,嘴角邊一摟黑色血漬,觸手冰涼,已是死去多時。

江河呆呆地看著,口中喃喃地呼著爹,娘,似已傻了一般,映萱嚶的一聲,竟然昏了過去。

忽聞蓬的一聲震響,江河眼前一黑,接著什麼也不知道了。

突然,婉空一個霹靂,天地烏暗,瞬間便下起了飄泊的大雨。

江河悠悠醒轉,睜開雙目,便即被一陣刺目的陽光照得一陣昏眩,過得半響方始適應,這時用眼打量一遍,方知自己正處在一間窗明幾淨的小屋中,陽光從窗中照將進來,光線明朗,室中競是一塵不染。台桌分布適度,極是優雅,聞及台上數株蘭草香味,隻覺心曠神怡。

江河猛地一震,暗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爹娘呢?姐姐呢?”陡然間,忽想起家中屋簷下悲慘一幕,長嚎一聲,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便直往下掉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