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大蟲嶺(2 / 2)

不諳世事的妹妹早已呼呼睡去。可豔秋怎麼也睡不著。她感到欣慰,在這荒山野嶺裏遇上了好人;她同時又感到慚愧,自己反客為主,睡人家的床,人家卻在受蚊蟲的侵擾。可有什麼辦法呢?她強令自己快快睡去,就數數,可數不到一百又數不下去了。又想,不行,得和他換個位置!她就起身,扯扯衣服出房來。她見他坐在草堆上,背靠在板壁上,頭一勾一勾地打盹。她叫醒他,說要和他換個位置,已過半夜,她睡夠了。可仁孝不肯,說在這就挺好。

豔秋沒法。想想,就去拉他。可怎麼也拉不動。她再用力,不但拉不動,反而受彈力作用跌坐在地上,身子迭在他的胸脯上。兩人都沒想到,青春年少充滿活力的異性軀體一相碰,霎時就有一種觸電般的酥麻快感,那原始的衝動就像野火燃燒,就似岩漿迸發,熱烈而奔放。兩人不禁摟抱粘絞在一起……

狂熱過後,兩人在灶前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吳仁孝醒來。他發現外麵山上有異樣,忙從板壁隙中往外覷去。果然,有幾把火光有幾條人影。他忙推醒她,叫她也往外覷望。

“許是我的家裏人找我吧?!”她慌慌地說。

“很可能。別慌!這樣:我到屋外躲起來。你家裏人找來就說見這屋裏沒人就在這過夜。”他說完就開門悄悄出屋去。

果然是她家裏的人。他們見屋裏沒別的人,姐妹倆好好的,都鬆了一口氣。休息片刻就把姐妹倆接走了——你不知道,山溪水易長易退,故他們下半夜就能過來。

自此後,豔秋姐妹倆常到仁孝的山上割草,有時自然是姐姐一個人來。那期間兩人私定了終身。

可是後來,由於種種原因,豔秋沒能嫁給仁孝,而嫁到別村去了。

仁孝無奈,不久也和別的姑娘結了婚。可這個女人很耐不得寂寞,因男人常在山裏住;把她帶進山裏去,她又過不慣。故在他家挨了幾年後就丟下女兒偷偷跟著一個外地做生意的男子跑了。

好長好長時間,吳仁孝都沒見過岑豔秋,直到早些年兩人才在圩街上見過一麵。他得知,她養了兩男一女,生活本應日趨見好,不想男人患了中風病,癱瘓在床,背了一身債。

回憶的潮水把他衝回現實的岸邊。他坐直身子,問:“你家共欠幾多債?”

“近兩萬吧!”

“我給你兩萬。”

“不!我不能白要你的錢。小宇給你打工,我用他掙的錢慢慢還債。”

“你真見外。你先拿二萬去,反正小宇在我這兒幹下去嘛!”

“這……”

提起小宇,仁孝就想起他和女兒的事,就把估計他倆有了那種苗頭的事告訴她。

不料豔秋大吃一驚:“有這事?這死仔,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你不讚成?我倆沒能成為一家,你還反對下一代結連理?”

“唉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正要找個機會告訴你:他是你兒子呀!”

“什麼?你說什麼?小宇是我兒子?真的?”

“真的。我嫁過去八個月就生他了。”

“哦!我也有兒子!我也有兒子……”

仁孝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要不是兒女們就要回來,要不是要煮午飯,他真要抱一抱親一親她。

豔秋提出,要把兒子的身世告訴他,以便還給親生父親。

可怎麼開口呢?兩人卻犯難了。因為講出來怕兒子不好受,怕兒子怪怨父母,弄不好認子不成反成恨……最後決定:她先把兒子帶走,說要照顧病重的父親,換他妹妹過來。先捏斷他和這邊妹妹那個苗頭再說。

不一會,小宇和秀英回來了。

飯後,小宇被母親領走了。

第二天,母親把女兒瓊芳送過來。

秋末的一天,小宇又過來了。

小宇忽然咚一聲跪在仁孝麵前,喊道:“爸爸。”

仁孝忙把兒子扶起,眼眶裏滾動著淚水,說:“孩子,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我不怨怪你們。後輩沒有理由怨怪前輩。”

父子倆緊緊地摟抱在一起。

後來……

200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