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酒店興衰(3 / 3)

“就是我和作者本人嘛!”唐冉花說著臉泛紅了。

老師們愕然、恍然。

秦書先格登一下,甚感意外。他想,她兜了一個大圈子,用這種方法巧妙地拒絕追求她的人,巧妙地向自己表示戀意。她與眾不同,她喜歡浪漫。他心裏一陣狂喜。

四叔的雞大部分病了:流鼻涕,冠紫黑,眼看就要不行了。四叔很著急,叫女兒秀梅快去找那個她說是禽畜土專家的人要特效藥。秀梅卻翹起兩個嘴角,不動。

“怎麼,不去?”父親瞪著眼問。

“去。不過他要你認下一筆帳。”女兒說。

“什麼帳?”

“上次三百隻雞病了,這次大概又有四百隻雞病了。如果沒有他的特效花,七百隻雞死了,就要損失一萬塊錢;七百隻雞救活了,就等於他給了你一萬塊錢。”

“真是胳膊肘向外拐,有你這麼算的帳嗎?”

“難道不是嗎?”

“唉呀,是是是!我認了。”

“還有,上次拿人家的藥好話沒得過你一句。這回怕要請人家吃頓飯吧?”

“這好辦。我馬上上街買酒菜。”

秀梅這才高興地走了。她去找村西的阿遠。她和阿遠相戀了三年。可她爸不同意,因為阿遠家窮。她爸放話說:“窮得畏畏縮縮的連頭都抬不起來的人還想娶我女兒?想娶我女兒就交一萬塊錢彩禮。”此話一出,阿遠見了四叔更縮頭縮腦,更抬不起頭來。但兩人又戀得難分難舍。咋辦?秀梅就暗裏資助阿遠一筆錢,讓他買回百來隻小雞養。

憋著一股子勁的人,做起事來就格外認真。阿遠買回一堆飼養禽畜的技術資料,又到外地拜師取經,很快學會了雞病防治技術。因此他的雞越養越好,雞場規模越來越大。

如今秀梅過來請他過去幫治雞病。

“去你家雞場?不行!你爸不歡迎我的。”

“他能吃了你?”

阿遠想想也是,我怕什麼?我雖不是村裏的首富,但也算是個有臉麵的人啦!於是他拿了雞藥跟著秀梅走了。

看過秀梅的雞,阿遠建議全部都服藥。秀梅就逐一捉雞,阿遠逐一喂藥灌涼開水。

再說四叔,他到街上買了幾個好菜,打了兩斤糯香好酒,匆匆趕回家,就一頭紮進廚房做午飯了。飯菜弄好,就過雞場來叫人吃飯。

他見女兒和一個男子頭低著頭在說悄悄話,就故意咳嗽一聲。兩人連忙分開。

“四叔,你也來看看?”阿遠說。

“嗯。我就猜秀梅說的這個土專家是你阿遠。”四叔說。

“爸,煮好午飯了嗎?”秀梅問。

“煮好了。吃飯吃飯!”父親說。

一桌好菜。幾人胃口大開。

幾杯酒下肚,秀梅見父親正在興頭上,便抓住時機,說:“爸,阿遠已挺胸抬頭,再也不是原來那個讓人瞧不起的人了吧?你想要的彩禮實際上也已經給了,是吧?”

四叔瞟女兒一眼:“難怪上午給我算那筆古裏古怪的帳。原來想扯到這兒來。鬼丫頭,你其實不懂老爸的心。阿遠,我哪是想要你的巨額彩禮,我是用激將法嘛!這不,你不是讓我激過來了嗎?”

阿遠十分感激:“是呀!謝謝四叔!我敬四叔一杯!”

兩隻酒杯再次舉起來。

劉家村那幢新洋樓裏燈火通明,在麻黑的冬夜裏顯得格外顯眼。

原來洋樓客廳裏聚集著幾十個青年男女。屋主人劉皆能小兩口熱情地接待他們,和他們談笑著。其中女青年大都圍著女主人,氣氛更為融洽和諧。大家都稱女主人為養蠶女。她是前年冬天從江南岸那邊嫁過來的。

打這兒流過的桂花江,一路把兩岸的山嶺田地分割開來,把這兒兩岸相望的七村八寨分割開來,更把這兒的貧富一邊倒地分割開來:北岸邊幾個村子的人們一直在翻老皇曆,長年麵朝黃土背朝天,單顧鋤土翻泥。雖然解決了溫飽,但總富不起來;而南岸邊幾個村子的人們卻鬼精靈,改革劉家村那幢新洋樓裏燈火通明,在麻黑的冬夜裏顯得格外顯眼。

原來洋樓客廳裏聚集著幾十個青年男女。屋主人劉皆能小兩口熱情地接待他們,和他們談笑著。其中女青年大都圍著女主人,氣氛更為融洽和諧。大家都稱女主人為養蠶女。她是前年冬天從江南岸那邊嫁過來的。

打這兒流過的桂花江,一路把兩岸的山嶺田地分割開來,把這兒兩岸相望的七村八寨分割開來,更把這兒的貧富一邊倒地分割開來:北岸邊幾個村子的人們一直在翻老皇曆,長年麵朝黃土背朝天,單顧鋤土翻泥。雖然解決了溫飽,但總富不起來;而南岸邊幾個村子的人們卻鬼精靈,改革開放初就從外地學來了種桑養蠶。之後更是順應了市場經濟發展的大潮,養蠶業蓬勃發展起來,絕大部分農戶都成了十萬元八萬元戶。北岸邊的人們好像不眼紅不嫉妒,好像桂花江本應把貧富分開,本應單肥南岸邊的人的。

因為江水阻隔,兩岸人向來通婚甚少。

不料前年冬天的一天卻爆開了一條特大新聞:劉家村的劉皆能要娶南岸廖屋的一個養蠶女。聽說劉皆能曾去廖屋學習養蠶技術,養蠶女見他誠實,有事業心,就相中了他,就決定嫁給他。

迎親那天,許多人都到江岸邊看熱鬧。你想,有錢人家嫁女,送親隊伍一定浩浩蕩蕩,陪嫁嫁妝一定豐厚排場。結果又不料,一張竹筏隻撐過來幾個妹子,外加一個木箱子。“唉喲,吝嗇鬼!”“原來越是有錢越小氣!”……看熱鬧的人發了一通議論便不歡而散。

好事壞事議三天,三天過後就漠然。人們自然很快就忘了這樁婚事,又各忙各的去了。

可人們又發現,自劉皆能娶了養蠶女之後,這個家在發生變化:是年冬天和來年春天,養蠶女率領家人在屋前房後、山坡嶺地種了好幾畝青葉樹,說是桑樹;夏天,她家養了許多蟲,說那就是蠶。後來就又一批一批地養,一批一批地運蠶巢去賣……得多少錢不知道,隻見她家今年秋末冬初就蓋了這幢洋樓,鶴立雞群般聳立在村邊。“嘖嘖,劉家小子有本事,娶了個益家護家的養蠶女……”幾個村子的人們又議論起來,又讚歎起來。

早些天,幾個村子裏貼出了一張告示:劉皆能舉辦家庭養蠶技術學習班,恭請有意參加者於某晚來聽課雲雲。

這不,開課第一晚,果然來了滿屋子的人。

這會兒,養蠶女站到小黑板前。隻見她有些害臊。粉臉緋紅,更給她增添幾分嫵媚。

歡迎各位朋友來和我們一起學習……大家都稱我養蠶女,恐怕很少人知道我的名字。嘻,取我名字時還有個故事呢:我出生好久了還沒有個名字,那天母親叫父親給取一個。可父親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來。這時一隻不知何時破繭而出的蠶蛾飛落我身上。父親一激靈,說,巧了,就叫蠶蛾吧!以後,大家稱我養蠶女、叫我廖蠶娥都行,請隨便。

都說一條江水把貧富隔開。可我就不信,所以我這個‘女’,這隻‘蛾’就決心嫁過來、飛過來,決心和我們北岸同樣勤勞的人們一起努力,趕上南岸,超過南岸,共同奔小康。請朋友們相信我!我過來已兩年,已積累了一些經驗,今天舉辦這個學習班,就是想把養蠶技術傳授給大家。

“都說我嫁時娘家沒嫁妝。是的,沒有。這本也是皆能和我原先說定的:移風易俗,婚事簡辦。其實呢,皆能一家卻認為我有最多最好的嫁妝。”

她說完,劉皆能憨厚地笑笑,就進房裏搬出一個小紙箱來。

人們詫異間,隻見蠶娥從紙箱裏掏出一樣東西,原來是一本書:《養蠶技術》。

“這就是我的‘嫁妝’。我們複印了幾十本,每人發一本,就作為學習班的教材吧!我們共同先學點書本知識,來日再去實踐。”

倏然間,屋子裏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荔依忙了兩天,本已十分疲憊,但就要進入洞房的神秘感又使他恢複了精神。待客人散盡,他帶著一身的亢奮走進洞房。

“嘉文。”他親昵地叫新娘。

可嘉文不應,木然地縮坐在角落裏。

“你怎麼坐在這裏?”他走近她。

“你別過來!”新娘神經質地顫栗著說。

荔依止步。她怕羞哩!他出神地看著她。怎樣形容她的姣好?她無瑕,像白雲?她柔和,似月色?她溫馴,如春風?她……

這時他卻發現她在哭。他就搬過一張凳子,坐在她麵前。他想,她一定有心事。讓她哭吧!哭過後就會好的。

過了許久,他問:“有事可以講給我聽嗎?”

嘉文揩了一把腮邊的淚水,“事到如今,講出來也沒用了。”

“什麼事?你講嘛!”

“你不怨怪我吧?”

“不怨怪。保證!”

她就怯怯地小心異異地告訴他,她早已有了心上人。但他拿不出娶她的錢。她母親癱了兩年,去年故去,家裏欠了一屁股債。父親為了還債,橫下一條心,違背女兒的意願,向人開高價。她才被迫嫁給他。

“哦!”荔依張圓的嘴許久也合不攏來。嘉文講的前半節的事他不知道,後半節的事他清楚,他給了她家八千塊錢。——這回輪到他難過了。花了錢是小事——他家這些年種水果,發展多種經營,經濟搞得很活。那點錢對他來說是“濕濕碎”。主要為了她——她容貌姣好,心地善良。這是附近村寨的人共認的。聽說許多人求婚,都遭父女拒絕。原來她早有了心上人,或者出不起父親開的價碼。他有錢娶了她,卻做夢也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苦衷。如一瓢冷水從頭上澆到腳下,他渾身的燥熱亢奮霎時變得冰冷低落。

“你別難過!”嘉文反過來安慰他。

“我,不難過。”他違心地說。

他難過,卻懂得“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他也曾戀過別人,那刻骨銘心的滋味也曾嚐過。因此他十分理解她此時的心境。他反反複複地權衡著,最後咬咬牙,說:“這樣吧:明天你回門去娘家後就別回來了。過些日子我們去辦離婚手續。”

嘉文吃了一驚,抬頭望著他,語無倫次地說:“這……那……你花了這麼多錢哪!”

“隻要你好,錢無所謂。”

“荔依,你真好!”……

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

荔依請她睡床上,他就在這兩張凳上睡。嘉文不動,她說她就在凳上坐。兩人推讓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嘉文到床上睡。荔依把兩張凳一合,拉熄了電燈,和衣往凳上一躺。凳不夠長,雙腳膝蓋以下使吊著,腳板剛好踏在地上,也蠻好!腦裏除卻了雜念,心裏便平靜下來,渾身就又感到了疲憊。於是他很快就呼呼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推醒。

她羞澀地對他說,她睡不著,請他一起到床上去睡。她說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又花了這麼多錢。“我過意不去。我無以回報。今晚我們就做一回夫妻吧!”

“啊?不不!”他說。

她蹲下去,雙手輕拂著他粗硬的頭發,輕摸著他棱角分明的麵龐,像慈母撫弄心愛的兒子。

一種舒服感流遍了他的全身。似有一碗熱羌糖水灌進肚裏,他又感到渾身燥熱起來。原始的衝動促使他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摟到自己的身胸上。

她喘著粗氣,重重地“唉”了一聲。

怎麼,她難過?她其實違心。自己又何必為難她?他於是極力控製住自己,雙手把她托起推開,說:“我無需回報。你去睡吧!”

她無奈,在黑暗中站了許久,最後隻好又回到床上去睡了。

第二天,她回娘家。他送了一程又一程。兩人商定,由她定時間約他去辦離婚手續。分手時,她流淚了;他也十分難受……

過了五六天,嘉文來了。她親昵地叫過爹媽後,又嫵媚地望著荔依。荔依隻好強裝出一副笑臉。

午飯後,荔依就要和她去鎮政府。她卻說時間不早了,明天再去荔依說也好,他去把果樹肥溝挖完。他出門不遠,不想嘉文也背了把鋤頭跟上來。

“你何必?”他說。

“幫幫你不行嗎?”她說。

勞作中,她很高興地問這問那。他卻常常答非所問。他想,人好心好,做工也好,可惜自己沒有福氣。今天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明天辦了離婚手續,就……唉!

晚上,在房間裏,她一邊整理衣物床鋪一邊在輕輕地哼著“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兒。

睡覺了,他又要睡板凳。她卻堅決不同意,說如果兩人不睡在床上,她就連夜走人。他拗不過她,隻好和衣躺在另一頭。一會,她卻把自己的枕頭抱過來,又羞澀地提出要回報他。他移了移身子,說:“不行!為了你,我就不能做對不起你心上人的事。”

“你,真老實得可以!”她說。

接著她告訴他——

她回娘家的當晚,就迫不及待地托女友交字條給心上人。自己早早就來到了老地方——村後那片小樹林裏。大概還是原來那幾隻夜鳴蟲,“吱吱”地為她唱著歡快的歌兒。甜蜜時很自然會撩起人的美好回憶,盡管是零零碎碎的,也讓人感到愜意感到幸福。他風度翩翩,英俊瀟灑,很博得女孩子們的歡心。在讀初中就被女同學們稱為白馬王子,竟還有幾個早熟的女同學暗裏傳字條遞情書給他。輟學後,追求他的人不少。自然,所有的姑娘都不是她嘉文的競爭對手。故一年多前,她便和他暗戀上了……

快八點了,他就要來了。得設計個見麵時的玩笑:“哇哇”地學鬼叫?或者捉一捉迷藏?或者……

可是等啊等啊,他卻沒有來。

第二天晚上她又約他。

他來了。可他對她半惡作劇式的玩笑一點不感興趣,神情陰兮兮的。嘉文轉念一想,也是,生出這場變故,將心比己,心緒肯定十分不好。她忙把荔依願意讓出還給他的好消息告訴他。“你準備準備吧!離婚後我們就結婚。”

不料他卻冷冷地說:“離婚?結婚?嘿嘿,晚了,不可能了。”

“為,為什麼?”

“很簡單,你已為人婦,我決不去撿個二婚的。我是個有骨氣的男子漢。我不能失去!”

好一個有骨氣的男子漢!嘉文笑起來,忙把荔依如何憨實忠厚、如何理解她尊重她的細節一一告訴他。“這回得了吧?我保證還給你一個完整的女兒身!”

他依然冷冷地揶揄道:“腥魚擺在眼前,還有不去撲食的蠢貓?你哄鬼去吧!”

她十分著急,再三解釋,甚至賭咒。可他還是不相信,並氣呼呼地走了。

如夏日落雪,她甜暖的心田倒進了冰冷的苦水;似晴天霹靂,把她美好的憧憬震得支離破碎。她支撐不住自己,癱了下去……

她在家裏躺了兩天,難過了兩天,漸漸也就釋然了。想想其實他也沒有什麼好處,枉生一塊好皮囊,其實是一個薄情郎,他根本不懂得愛情。再說在如今的經濟大潮中,他不思有所作為,不去開拓,家庭經濟還十分拮據。接下來她自然又想起荔依,他各方麵都比他強……釋然了,想通了,她心情頓時舒暢起來,精神頓時飽滿起來,眼前便充滿了希望。於是她很快就回到了荔依的身邊。

“哦——”荔依像一塊石頭落了地,似卸下了千斤擔子。

“唉,怪我當初看錯了人!”嘉文又說:“而真正值得我愛的人是你,值得我終生‘回報’的人是你。真該感謝老天作美,把我推到你的身邊!”

“也該感謝你媽!”荔依說,“準是她老人家在天國上顯靈,安排了這樣一個有點離奇帶點戲劇性的情節,把你嫁給我。”說完,他把妻子摟得緊緊的,吻得重重的,直使得她身子發痛,呼吸急促……

——再見了,美麗的城市!再見了,這個令我難忘、使我身心受到摧殘的地方。

臥鋪大客車駛出市區,她便閉上雙眼,默誦著家鄉戀人滿紙純情、千呼萬喚的來信,心裏似翻了五味瓶……

“小蕊,我的好小蕊,你回來吧!”

——超啊,小蕊不好了!原來的小蕊已經死了。現在的小蕊既不秀也不潔了。

她在服裝廠打工。開始還好。後來廠長打她的鬼主意,她用自己的智慧和他周旋著。可再後來,狡猾的廠長偷偷給她服了安眠藥,她醒來後才發覺中了他的計。她沒法,隻好打掉牙齒往肚裏吞……此後她慢慢地變了,和周圍的一些人一樣,變得玩世不恭起來,反正也就那麼回事!她從此不再給家鄉的戀人寫信,想以此冷落他,反正自己已不再屬於他。可他很著急,連連來信追問原因。她橫下一條心,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小蕊,回來吧!我絕不嫌棄你。回來再洗我們的香江水,你會重新小蕊起來的……”

——啊,香江!我家鄉神奇的小河,久違了!兩年多了,你還好嗎?

家鄉的小河——香江,世代流傳著一個極其優美的故事:古時候,有個周身汙垢、滿臉麻斑的牧牛妹子,有一天因酷熱難忍,就跳進香江河裏洗大涼。洗啊洗啊,好不愜意!洗完出水後,牧牛妹欣喜若狂:她發現自己周身散發出奇香,胴體潔白如玉,滿臉的麻斑全沒了,變得天仙般美麗。後來她被選召入宮,做了皇後。

香江兩岸村子裏的女孩們很相信這個故事,每到熱天就常三五結伴到江裏洗大涼。她們祈望自己變得天仙般美麗。小蕊也曾發過奇想:自己長得如此美貌,一定是因洗了香江水的緣故!

可如今她想,自己心靈和肉體上的汙垢和“麻斑”能洗得掉嗎……

“小蕊,回來吧!香江河裏還有單屬於我們倆的故事。這個故事已永遠銘刻在我的心上。難道你就忘了嗎……”

——啊,那個單屬於我們倆的故事!它原也銘刻在我的心上,可自被那家夥壞了我後,真已模糊不清了。戀人啊,因你的純情,因你發自心底的呼喚,那個故事又在我的心裏清晰起來了。

他們是隔江相望兩個村子的人,一起讀小學、讀中學。回鄉後那年的夏末秋初,他們常在江中約會:各自來到兩三百米遠的下遊,那兒的河中央有一叢嶙峋的怪石,他們把身體浸藏在水裏,隻露出個頭來,很隱蔽。他們在這兒談理想,表示在家鄉貢獻青春,辦點實業,給貧窮的家鄉人樹立一點榜樣。他們在這兒談戀愛……有一次他們在水裏緊緊的抱在一起,讓兩顆互相傾慕的心貼在一起。也就是那次,他們表示“水枯石爛不變心”……

“小蕊,快回來吧!山莊快辦成了。我多麼需要你呀……”

——啊,山莊快辦成了!可我對不起你呀!我當時幹嗎要不辭而別跑出來呀?!幹嗎要嫌鄉村平淡乏味而受“外麵的世界很精彩”的誘惑呀?!

他們那兒有一座盤龍山,像一條巨龍盤臥在香江邊。那山不高不矮,土壤肥沃。可山上荒荒涼涼的,沒有作出它應的的貢獻。還是他們在香江中約會的日子裏,他們就曾計劃過要在盤龍山開辦一個集種養於一體的山莊。她走後,他另約了一個有誌青年,經過兩的努力奮鬥,盤龍山莊已初具雛形。

——超,我回來了!我決心用神奇的香江水洗心革麵。我將用千分的溫柔,萬分的愛撫來待你。讓我們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幹出一番事業來……

“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

隔條小溪,相距百米開外,南麵塘邊有間塘寮,北麵平坡上有幢小屋。晚上常從塘寮裏傳出悠揚的笛聲,接著就從小屋裏傳出和著笛聲旋律的歌聲;或者先從小屋裏傳出歌聲,塘寮裏便響起伴奏笛聲。笛聲歌聲各一地,雖不和諧,卻有一番情趣。

塘寮裏住著養魚人田園。平坡屋裏住著管理柿園的笑容桂花姐妹倆。他們愛吹笛唱歌,有時笛聲歌聲分兩地,有時也聚在一起盡情地樂。累了就說他們的養魚經種柿經什麼的。這種田園生活令他們過得十分開心十分愜意……

這天傍黑後,田園神色有些慌張地跑到姐妹這邊來。他說躲一個人。

躲人?奇怪!再三追問,他才道出原委:他曾經追求過鄰村的沛凝,可沛凝當時根本就看不上他。她迷戀著同村的美男子福華,且很快就嫁給了他。不想福華後來成了賭棍,後又發展到偷、搶。如今犯案了,可能要勞改。沛凝就決定和他離婚,想回過頭來和田園,昨天今天來找過他,獻盡殷勤,送盡媚眼。她說今晚還要來找他。

“好事嘛!和壞人離婚,找你這個好人談戀愛。你躲什麼呀?”笑容說。

“你們有所不知。她當年人往高處走嫁別人無可非議。問題是她變得好逸惡勞、好吃懶做了,對自己男人的所作所為不勸阻,反而去慫恿,如今出事了又想一甩了之。再說,她是衝著錢來的,見我養了兩年魚,有了幾個錢。”田園苦喪著臉說。

“那你不答應她不就完了嗎?”桂花說。

“她很能纏。我想我拒不了總躲得了。”

“這也不是辦法。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再說你的魚塘也得守呀!”笑容又說。

“這……那怎麼辦?”

沉默。

笑容柳眉緊皺。一會兒她臉泛紅雲,就對著田園的耳根如此這般一番。

“不行不行!我怎能沾汙你的清白?傳出去會使你難堪的。”

“嗨,清白幾多錢一斤?對這種人就得要厚臉皮對厚臉皮。就這麼辦!”

於是笑容就跟田園來到塘寮裏。

月色真好,把個大魚塘照得一片白亮。偶爾有魚躍出水麵,水麵上便拋起落下一把把碎銀。

不一會,果見沛凝沿著塘基過來了。

笑容說:“先別管她。你吹笛,我唱歌。”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真的好想你,我在夜裏呼喚黎明……”笑容唱得很投入,期間常給田園遞送秋波。

唱完兩支歌,他們才停下。

“沛凝姐,我們歌興正濃。把你晾在一邊,請原諒!”笑容說著遞過一張小凳子。

“沒關係。我正好欣賞你們的精彩表演呢!”沛凝現出無所謂的樣子說。

“末流的水平,還欣賞呢!哎沛凝,找我們有事嗎?”田園問。

“沒事沒事。來玩玩。”沛凝應著,心卻在想:他們都“我們我們”的,什麼意思?就迂回著試探:“你們為何這麼高興呀?”

“嗨嗨。”田園笑而不答。

“嘻嘻,今天春哥送我訂婚禮物。我能不高興嗎?”笑容說著亮出左手中指上的金戒指。

“哦,這……我祝賀你們呀!”沛凝的心倏忽一沉。她嫉妒她,嫉妒她比自己年輕漂亮;她惱怨她,惱怨她捷足先登。

敷衍幾句,沛凝就怏怏地走了。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