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苗不走,他執拗地留下,雖然一貫嘴笨,也不怎麼愛說話,偶爾說出來的話也都不是多中聽,可現在,他就像將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到了嘴上,他對我說:“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我不會離開你,我陪你。”關苗頓了頓,大著膽子說道:“你……你可以靠著我。”
我:“……”
他一愣,還以為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分,讓我生氣了,於是趕緊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你別生氣……”
我一把將他拉近,因為我是坐在椅子上,所以就把頭靠在了他的肚子上,眼淚嘩嘩如水一樣的流下來。
其實這個時候的哭已經不再動腦思考了,隻是單純地要哭要發泄。關苗渾身僵硬了一下,這才伸手去摸我的後腦,他真的挺不擅長安慰人的,因為我總感覺他是在摸狗一樣的摸我的頭。
哭了一會兒我就破涕而笑了,我把關苗往外推了一下:“苗啊,你沒吃飽飯嗎?怎麼肚子一直在叫?”
關苗的臉立即就紅了,硬梗著脖子道:“吃了的。”
“嗯,也是到了你長身體的時候,吃多少都會餓,這樣吧,你去廚房找點東西墊墊,不然餓著肚子也睡不好。今日就謝謝你了,我好很多。”我起身,背對著他,“人難免要割舍一些才能得到另一些,我的心太大太貪了,肯定會受到懲罰。”
關苗聽不懂這些,但他還是不忘跟我保證:“無論什麼懲罰,都懲罰到我身上來,你一定會特別好特別好的!”
如此質樸的祝福,我收下了。
-----------------o00o-----------------
次日這裏就又下了一場雨,簡直跟水鄉澤國沒甚區別,我撐著傘去街上晃了一圈,走累了進了間茶坊歇息。
老爹的封地聚集了很多能人異士,搞發明搞創作都不征稅,有一個靠賣自己發明的小乞丐搖身一變成了身有餘錢的良人,後來又擴大規模免稅開店,娶了媳婦又尋回了老娘,在這兒過得幾多風光。
這裏的人閑來無事,都愛來茶坊喝口茶,倒也不像汴京那些酸文人常愛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之類,大家隻是在這裏聽聽說書先生講講天南海北從古至今的趣聞,就過得很快活了。
而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坊間談論的最多的,還是當今聖上“廢後”的話題。
“主子,要不……換一家?”寶珠擔心我聽到一些有關於我的是非,所以不想在這呆。
我倒覺得沒什麼,讓關苗去幫我點了瓜子花生,然後要了一壺上等的好茶,坐進了樓上的雅間———這是最完美的聽書位置。
聽說先生剛喝完大碗茶,摸了摸兩撇胡子就開講:“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她一個人,單挑了全部,整個後宮最厲害的角色都被她壓製在手中,不得不說真是個能人啊……”
一張桌子上的客人剛走,便有人出來打掃。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看見了一向驕傲的湯擒在此做工,我皺了皺眉。府裏不會少他吃穿,可是他早出晚歸的原來還是有自己尋事來做,那種感覺別提有多別扭了,他戴著半頰麵具,常被茶客欺負鄙視,但湯擒都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手下不停在忙。
說書先生還在編排後宮的那點事兒,說得基本沒在道上,可見也是純屬道聽途說加上自我揣測,硬是把我說成了千年修煉得此人身的狐狸精一樣,讓聖上為我昏了頭。我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湯擒,心中無限翻湧。
關苗站了起來:“我去把他叫上來?”
我搖了搖頭:“府裏不會少他的銀兩花,可是他還是要自己賺,也許是因為……他想和我們脫離關係。”
關苗稀奇地“嘖”了一聲:“為什麼呢?他傻了嗎?他什麼都不記得,卻有人供他吃供他穿,他怎麼還不滿意,還有野心?”
雖然他失憶了,但並不傻。我想是可能是因為我爹上次命他去汴京救我有關,他察覺到這是個難以填補的漩渦,所以不願意再呆在這裏。拿著我爹的錢離開他的品德不允許,所以隻好自己賺。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我總感覺像下進了我的心裏。
我選擇放開他,沒想到他也不由自主地選擇離開我們,離開我。
我得跟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