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即將要來的旅程2(2 / 2)

天亮時,所有的事情在他心裏又洗涮了一遍。他久被塵埃蒙住的心終於在灰暗裏透出一絲光線來。對詠恩的怨恨已消失殆盡,他隻有深深的內疚和自責。這場車禍的誤會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警鍾!想起他的罪惡、詠恩的死,心裏無比的沉重。又有些慶幸還未走到末路——詠恩還在那裏,他還有許多的時間可以把她追回來。

霍景一回到辦公室,就叫秘書訂了第二天去溫哥華的機票。

在去機場的路上,吹著清晨的風,他的心境像雨後的藍天一樣開闊。他知道這些懺悔的話應該當麵說給詠恩聽。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他很後悔、不僅是以前的錯事還有對待身邊人的方式……想求得她的原諒。

他躊躇滿誌地下了車,就像殊途已久的人已決定自我救贖,迎著朝陽,跨向新生。進候機室時,他突然之間又考慮一個問題:詠恩會怎麼想?

他是需要向她懺悔——可詠恩需要嗎?需要嗎?婚姻支離破碎之後遲來的愧疚有用嗎?自己是悔悟了,可感情的千瘡百孔仍然還在那裏,依舊無法彌補。

他自己想她原諒,想她重新回家來。可詠恩痛苦了那麼久,迫不及待就是——逃出牢籠,逃出有他的世界,需要的是新鮮的空氣和自由。簽字離婚後不到一個月,他突然又跑過去求她原諒,她肯定會像看到鬼一樣驚奇,惶恐。他知道,詠恩怕他、很怕……帶著怨恨。她願意他們之間隔一片海洋。

他們還能重來?能嗎?

他不能又一次以愛的名義去傷害她。她要自由,就自由吧。

霍景心情黯然地把這張代表著希望重生的機票一把撕掉,車窗一開,嘩地一聲輕響,碎紙片就像白色飛蛾奮力展開翅膀飛向了遠方——遠方,詠恩那樣善良的女人一定可以過得很好的。

離別之後是嶄新的生活。

在登機之即,詠恩對那四個霍景未回應的電話覺得充滿遺憾,一直猜想霍景已對她不小心斷掉的電話已經產生誤會,這個誤會令這段失敗婚姻的結尾仍然蒙上一絲不幸的陰影。

撥電話等他回應的時候,她比任何一個時間都渴望和他說話,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會有些什麼內容。——大概,人們在麵臨永久別離永久失去時,易產生一些懷舊的情緒,進而釋放一點平時少有的憐憫和寬容。

感情在水深火熱中死去得太久了,可這種永遠、永遠地失去的感覺仍然令她傷痛。婚姻失敗了,可感情的本身並沒有錯。她愛他。這些事將化作回憶蒼勁的藤蘿,緊緊地附在她的渺渺的餘生當中。因此,她此刻心裏抽出萬般寬容和溫情,恍若愛情的回光返照。

所以,她想聽到霍景的回應。讓愛情的記事薄留下最後一點感動。

他終究是沒回應。飛機呼嘯著升入三萬英尺高空時,看著著藍天白雲,她終於釋然於千瘡百孔的現狀,坦然接受霍景的偏執與冷酷。他也許在考慮如何把她的生活痕跡清除幹淨,毫不拖泥帶水地怒劍斬情絲。

“徒弟兒,想什麼事笑這麼別扭?”老李正在紙上塗鴉,用他五年前在飛機上因震動而獨創的縫紉機線條,勾了一隻眥牙大笑的大怪獸。

詠恩托腮思索著:“我在傻笑?天很藍,雲很白,我還活著,所以覺得開心。”

“確實值得開心!額頭還疼麼?其實你應該休息一兩個月的。”

“去溫哥華休息也一樣吧,有事照樣可以看醫生。”

說完這句灑脫的話,她才發覺額頭還在隱隱作痛。包上傷口的臉挺難看的,但自己確實算走運,去機場的路上趕上一場車禍卻又幸免於難。當時前麵發生車禍導致尾隨在後的車全都緊急刹車,她所坐的車沒有防備,踩刹車時已晚了,便迎頭猛地一撞。她坐在附駕駛室上接電話,瘁不及防,腦袋已重重地磕在前麵的塑料板上。當時覺得頭昏目眩,手一摸,竟流出血來。去醫院檢查後,發現隻是外傷,她就放心了。

當時,老李建議她取消行程,在醫院裏多待幾天。她在病房裏待了十分鍾,還是決定奔赴機場,讓老李退票買了二點鍾的一趟班機。剛離了婚,又不小心撞破了額頭,她混得要多慘就有多慘,留在醫院恐怕更會覺得淒涼。出國計劃一擱置,生活節奏一慢下來,她鐵定受不了。

或許應該聽聽醫生的勸告,多留院觀察幾天,說不定已是內傷或腦震蕩呢——某天突然兩眼一黑,腳一軟,倒地不起,自個兒就痛快地拜拜,與人無憂了。說不定,霍景會為她流一兩滴眼淚,然後可以大方地告訴善銘,他媽媽千真萬確是死了!父子間就從此再無秘密。

無論如何,她愛他們。

以後是屬於自己的,要用心過好每一天,重新開始。

也許這輩子不會見了,她雙手合十祈禱——希望那些不愉的陰影全過去,霍景和善銘能快樂幸福。

三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