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道。”詠恩一坐到沙發裏又想睡了。這一對沙發是她對這房子最滿意的,沙發套和窗簾是她新換的淡紫色的棉套裝,又大又厚的墊子坐上去可以彈起來,非常舒服。她說:“要不要喝杯咖啡?……我的意思是你幫我去煮壺咖啡如何?”
程城這才想起來:“你吃過晚飯了麼?”
“沒,一點胃口都沒有,隻想睡。”
他索性好事做到底,煮好了咖啡再替她叫了一份蒸功夫的外賣餐。再一看,她已經抱了小熊抱枕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空調也忘記打開,好糊塗的女人!
開了空調,他拍拍她腦袋:“嘿,咖啡好了。送餐的人也要到了,趕緊起來。”
詠恩老半天才撐開眼皮,一會又閉上:“你怎麼還沒在這裏啊……知道了,你走吧。”
門進的電話嘟嘟地響起來,送餐的人到了一樓了。程城按了開,又決定替她接了餐再走。回頭一看她還是在昏睡著。推一下,她就含糊地應一聲,像在夢遊似地。他忍不住惡作劇地以她額上彈了一下:“趕緊起來,睡在客廳裏別著涼了!聽見沒!”
她覺得額頭辣辣的痛,伸手就推他,不耐煩說:“你——”
程城認真地看著——她那樣星眸半睜,似醒未醒間地自有一股迷蒙而恍惚的媚態,淡眉間似攏著煙霧,腮邊依舊是紅著,如水彩吹開一朵微醺的薔薇。他心裏被莫名的柔情撩撥到,一片柔軟的心動與心醉。那麼曖昧的近,燈光如白天的日光墜在他的身後,炙熱地烘烤著攏罩著他。她還在發著燒,他也似被燒到了,腦袋一定有病菌在瘋狂作祟,不然怎麼有那麼多瘋狂的念頭。
詠恩說:“別鬧了。我很累。”
他怔仲,隨即微笑。聽到他跨出門的聲音,詠恩才揉著太陽穴地慢慢回過神,覺得身上熱得厲害,注意還披在身上的外套。他忘了拿外套。她拿起衣服追了出去,門一開,便與他撞了個滿懷。
今晚總歸有點巧。
動作總會有意無意地和對方絆在一起,擠擠挨挨、磕磕碰碰、像是從內心發出的一種信號,一種暗示。這種信號又反過來指引他去做自己想做的。微涼的手指似通了電,一觸碰到她,便聽得到噝噝地磨出火花的聲音。就像一根火柴撲哧一聲點燃了一根引線。於是,他的手仿佛已先於自己的意念,擁抱了她。
走廊那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斷斷續續的,似在尋路。長長的灰色走廊,門戶緊閉,光線是青灰色,看不到出口在哪一頭。程城擁抱了她——終於是越界了。心裏有種豁出去找死的快感,於是抱著更緊,把她的掙紮,抗拒全都融解在懷裏。其實,他的心一直是越界的。他一直愛她。靠近了,那些美好的憂傷的錯失的該忘記的事全都燃起來。他突然想吻她,那樣狠狠地吻下來,她無力抵抗——如果可以忽略她抵觸的眼神的話。
他微笑地看著她,漸漸地,那種熱烈像大火燃過後的殘灰,有火的餘溫卻無力燃燒。他心裏寂寞空虛得厲害,一如夢遊般虛弱無力。那種挫敗感又襲上心頭,他緩緩地鬆開了手,說道:“爭點氣,過好一點……”
傻話還沒有說完,啪啪啦啦的腳步聲已到了跟前。
這個家夥穿了一條有小熊圖案的牛仔背帶褲,扣了頂白色燈籠帽子,兩根白色的帽帶在腮邊蕩呀蕩。走路蹦蹦跳跳快得像隻皮球,帶著調皮的笑容,如黑琉璃的眸子好奇地直盯著他們。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拉大粗嗓門喊:“媽媽!媽媽!”
善銘這一喊,走廊裏的聲控燈就無聲無息地亮了。光線撒在他們的身上,就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來,全身猛地一涼,慌慌張張地,完全避無可避。
而後緊跟著的是霍景。他手抄在背後,步伐不緊不慢。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保持著一種驕傲而矜貴的姿態。這種有風度有曆練的深厚城府,有時候叫人汗毛倒豎。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他深邃的眸子不顯山不露水,隻有右手逐漸收緊握成拳頭,指甲在掌心裏刻出一個半月。
善銘對陌生的地方非常好奇,心情躍雀地跑到了詠恩身邊,撒嬌地嚷嚷起來。
“寶寶……”詠恩麵色緋紅,說不出話來。
程城與霍景倆麵對麵站在一起那種山雨欲來的氣勢,就令詠恩心驚肉跳。也許是因為善銘在場,那樣惡形惡狀的爭吵和大動幹戈還是沒有發生。霍景說:“你帶善銘,先下去。”
詠恩說:“霍景——”
“我不想說第二遍!”
程城和霍景之間那半個小時之中說了些什麼,詠恩一直不知道。
總之,這一晚讓她和霍景僵了很久的矛盾終於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