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臥室的門,依舊沒有看到他。詠恩心裏正打著鼓,端詳著這間放了女人梳妝台,雕花大衣櫃,設了紫色碎花紋地鋪的臥室——若臥室還是白色,不跟躺在太平間裏一樣,半夜醒來多嚇人!看來是有特別布置過的,白色裏又是蘊含了些生機。為她嗎?以後她會住在這裏?
保姆推開浴室的門,浴缸裏已經放好了溫熱的水。
詠恩覺得這跟妃子去陪皇帝侍寢前的準備工作一樣——一進門就叫人洗澡,等會兒肯定會叫她化妝,換上漂亮衣服的。這霍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終於是露出好色的本性來了。
詠恩站在門口,扶著半透明的玻璃門,說:“不。”
保姆什麼都不說,隻退出去輕輕地合上了門。
詠恩在這種陌生的冷清房間裏,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莫名其妙地洗了個澡。一躺進浴缸裏,心裏猛地又懷疑這浴室裏安裝了攝像頭!她覺得霍景總歸是想害她的!於是,她在浴缸裏頭坐立不安地轉來轉去,總感覺旁邊有人盯著她看,令她頭皮發麻。一會,又閃閃縮縮地爬了出來。
熏衣草的香精油倒是讓她的腦袋清醒了不少,身體也覺得舒服一些了。
詠恩裹著雪白的浴巾,在鏡前慢慢地拂著她的肩上的頭發,心想——我到底在做什麼呀?
霍景,你到底想怎麼樣!
出了浴室後,她心裏又狂跳起來——如果他要對她做什麼的話,現在應該是在她臥室的床上了。她緊張著,忘了穿拖鞋了。上身的粒粒水漬一直從身上滑到腳底,涼得很詭異。臥室裏的燈很灼人,她幾乎有點怕睜開眼睛了。
詠恩慢慢地睜開眼睛,小心地瞅向房間的床,在臥室的床上看到——隻看到一套海藍色的裙子。
保姆上前來,把她帶來的箱子放在她跟前,拿起那條裙子說,黎小姐,請換衣服。
詠恩終於是忍不住了,伸手把裙子拂到地上,幾乎是憤怒地問道:“為什麼?”
保姆訥訥地,有些無辜,害怕的樣子說道:“霍先生吩咐的。”
詠恩抱著胳膊說:“我不穿。”
保姆小心翼翼地央求道:“對不起,請換上吧。”
聽上去,好像隻是穿件裙子這麼一件簡單的事。保姆依舊保持一個請求的姿勢,似乎詠恩要拒絕,她會永遠保持下去。
詠恩要發瘋了。對這些莫名其妙,又看上去好像很莊重的事,要發瘋了。
好吧,讓我把裙子穿上吧,看到底他要怎麼樣。
詠恩把裙子拽過去,怒氣衝衝地套上身。並不算很性感的衣服,很舒服的真絲麵料,裁剪剛好合身,好像禮服一樣飄逸。詠恩幹脆就很敬業地化了個妝,把長發隨意地盤上去——好像要去招待外賓似的,真是可笑。
整個人倒是像精神煥發,病人的樣子完全不見了。詠恩自己也震了一震。
保姆引她去三樓。
推開門,詠恩嚇一跳。房間裏沒有開燈,四處空蕩蕩的,正門對著的那麵牆像在躍動著,震動著……人的身影影綽綽堆積在一起,乍一看,像是到了一個奇異的世界。詠恩定定神,原來牆上裝了整麵牆的投影儀。屏幕上射出像無數根尖一樣的光線,鋼琴的清脆悠揚的聲音伴著海風,躍入人的耳朵裏。
隻是個電影院而已。
詠恩在門口猶豫著,轉身已發現保姆已經悄悄地離開了。
聽到霍景的沉穩、冷酷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說:“進來。”
他坐在沙發椅子裏,專心致致地盯著屏幕,並沒有轉過頭來。
詠恩像是要走進深不見底的地獄一樣,每一步都驚驚戰戰。肩上的水漬未幹,從手臂上淌了一點下來,她覺得很冷。她朝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霍景不動聲色地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與臉色。隻覺得他的聲音和平常一樣冷冽,不帶一點溫度。
鋼琴聲依舊是響著,貼身的裙子輕輕地摩擦著她的身子,裙擺在搖拽著,詠恩覺得自己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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