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一名2009年在中國出生的男嬰,這一生注定要麵臨很多難題。教育、工作、房子、醫療、養老這些爸媽整天掛在嘴邊的問題,還會不會繼續困擾我?我粗略算了一下,我正式工作之前,大約要花掉六十萬人民幣,那是父母一輩子的血汗錢。我希望我的大學教育是免費的,像發達國家那樣,也許再過二十年,中國已經是發達國家啦。
結婚前我至少戀愛五次,戀愛結束時間以我厭倦對方為止。男人一輩子耗在一個女人身上太悲慘了,這話是我爸說的。我認為他說得不對。因為他這輩子就深愛著我媽,我可從未在他臉上看出過悲慘,他可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我可能四十歲前結婚,我的妻子會在雙魚座、巨蟹座、金牛座裏產生。前兩個星座與我同屬水相星座,後一個是我媽的星座。我媽溫柔賢惠、善解人意,勤勞能幹,是我找老婆的範本。正因為我媽的完美,才導致我爸事業蒸蒸日上,我爸說我媽是他的幸運福娃。
我有兩個寶寶,一個男寶,一個女寶。那時候我爸媽七十多歲,他們身體健康,還可以幫我帶他們的孫子。如果他們不願意幫忙,我的嶽父嶽母就應該拔刀相助,這些我會在生孩子之前找他們好好談談。
有時候我在想,在我的家庭裏,會不會產生婆媳矛盾,我會不會受夾板氣?如果真是這樣,我肯定離家出走。我會反思,當婆婆遇到兒媳,就像動畫片裏的湯姆遇到傑瑞麼?如果那樣的話,我的人生簡直太糟糕了。我變成生活的哲學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仰望燦爛的星空冥想,誰懂我的歡喜?
我也可能獨身,一個人自由自在地生活。我始終記著一句話,各種責任讓男人越來越狼狽。但我爸說了,男人必須要頂天立地,對家庭、妻子、子女、工作有責任心。否則就不配做一個男人。男人好累啊。
我的職業可能是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外科或內科都無所謂,隻要能幫人看病就行。不是我喜歡這個職業,而是我們祖上從未出過一名醫生,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到我的肩膀上。
我可能住在郊區,住著三百平米的躍層小洋樓,那時候房價沒現在這麼高,我一年的工資就可以買一棟房子。我每天開車上下班,車裏播放著國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這倒不是說,我的國家遭遇戰爭,而是周邊國家太欺負人了,我們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那時候年輕人以參軍為榮……雖然我現在太小,但我希望世界和平,人類充滿友好和諧。
333你懂我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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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來,我就發現自己不見了。以前每天早上,我總是隔著媽媽的肚皮聽到有人喊:“小寶貝,起床了!”我聽到後總是很配合地踹一下媽媽的肚子。
今天覺得哪裏不對勁兒。我想呀想,忽然呀了一聲,“我不見了!”
我開始滿屋子的找,還邊找邊喊。
這驚動了我的好朋友牛子涵。她聽到我的喊聲後,急急忙忙的趕來。
牛子涵忍不住問:“你找什麼呀?”
“我找我呀!”
牛子涵在我腦門拍了一下,“哎,你在這兒呢!”
我扭頭一看,我正躺在媽媽的子宮裏。
我問:“我這是在哪裏?”
牛子涵呼扇著翅膀在我眼前飛來飛去,“你也許要離開這兒了,到一個人很多的地方。”
“人很多的地方?”我問。
“是的,從此你就不是現在的你了,你變成另外一個你了。”
我更加納悶了,我怎麼變得不是我了?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一股推力讓我不由地向前遊動,我,我,我也許真的要離開這裏了。
2009年11月17日,隨著一陣啼哭,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正如牛子涵所言,我將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並且很他們發生千絲萬縷的關係。大家好,我叫康順順,我馬上要和大家見麵了。
豬太郎父愛泛濫,無法抑製喜悅之情,奮筆疾書,為我創作一首詩,詩的名字叫《未來》——
寶貝/你還未出生/我已胡思亂想了十個月/現在我們見麵了/除了愛/沒別的禮物/
送給你//
爸媽給予你生命/你要愛他們/奶奶幫你換尿布/你要愛她/外公騎自行車看你/你要愛他/未來的日子/磨練你的人生/你要愛它//
你像媽媽一樣/不抱怨不懶惰不刻薄/你像爸爸一樣/不虛偽不做作不媚俗//
你慢慢長大吧/十八歲的時候/咱爺倆幹一杯/酒杯裏晃動著舊時光//
遙想當年/那個不平凡之夜//
媽媽在產房裏/撕心裂肺地叫/爸爸在樓道裏/手足無措地等……
這首詩被媽媽抄錄到相冊扉頁上。媽媽站在妻子的角度固執地認為,這是豬太郎最好的一首詩。因為豬太郎寫時飽含熱淚渾身發抖,文思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豬太郎太愛哭了,詩人淚腺都很發達。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媽媽說的。媽媽還說,李白杜甫李商隱一寫詩就哭,後來他們成為名垂青史的詩人,豬太郎和先輩保持同樣的習慣,豬太郎將來也許是他們其中一員,媽媽這樣暢想。
但詩人也有壞毛病,愛吟風弄月,偶爾還犯神經。比如拋棄老婆孩子遊山玩水,在單位裏高談闊論詩歌理想,還有的脫了褲子在台上朗誦。在這方麵豬太郎潔身自好,從未有過出位表現,豬太郎是詩人裏行為舉止比較正常的,截至目前還沒有犯病,媽媽很欣慰。
媽媽說,康順順是豬太郎最偉大的作品,是不可複製的,是難以超越的經典。豬太郎也這麼認為,他似乎一下子變得很高調。我對媽媽的溢美之詞毫無意見並且笑納,媽媽畢竟是媽媽,除了猛誇老公之外,就沒有別的愛好了。最近媽媽又添新愛好,猛誇我,對此我非常受用。我要配合媽媽,這也算略盡孝心。
豬太郎送我一首詩,我也沒什麼好回報的。我還是一名乳臭未幹的嬰兒,還沒有經濟能力,我無法買給豬太郎買一件像樣的禮物。我還不懂得感恩,對親愛的爸爸伸出大拇指,做一個漂亮的很棒的手勢。我想獻歌一曲,哇啦哇啦一通亂叫,豬太郎不解風情,以為我餓了,將奶瓶塞到我嘴裏。我想獻吻一口,豬太郎又嫌我的口水和鼻涕沾得他滿臉都是。我想拍馬屁,但不知從何處下手。
我到底做點什麼好呢?為此我想了三天,一個新奇的想法像土地上的小草倔強地冒了出來。我要為豬太郎寫本書,表達我的敬意。我的思想就是我的筆,我的眼神就是我的語言,我的手勢就是我的靈感。
俗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豬太郎是一代文豪,我自然也不遜色,我願意用我稚嫩的筆,大肆謳歌一下我的爸爸。對,必須謳歌。這本書就是為豬太郎寫的,我要把他對我的點點滴滴全部記錄下來,等他退休的時候拿給他看。豬太郎也許感動的又哭了,多愁善感的詩人啊!也不知道媽媽會不會遞給他一張紙巾。老年豬太郎哭得皺紋裏都是眼淚,白胡子一翹一翹的,有點像喜極而泣的神仙小老頭。
我突然想起,似乎忘記了點什麼。對了,還有媽媽的愛。再此我想糾正剛才說的話,這本書獻給媽媽和豬太郎,媽媽的功勞很大,沒有媽媽就沒有我。我人生中第一個家是媽媽提供的,那就是她的肚子,我在媽媽的肚子裏度過十個月美好時光。我對媽媽的心思了如指掌,媽媽很愛我,她給我了生命,並且讓這個生命完好無損地來到世界上。
我想對媽媽說,我曾經是爸爸體內的一隻小蝌蚪,我與成千上萬小蝌蚪比武。我是拳擊冠軍,揪住一隻小蝌蚪的尾巴,在頭頂晃圈,然後把它扔出很遠。我一個秋風掃落葉,一排小蝌蚪倒下了,它們也不甘示弱,一起湧上來堵住輸卵管。我隻有把它們逐一打敗,才有資格進入你的身體,我要和那隻仰慕的卵子見麵。後來我勝利了,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保護層,和卵子深度擁抱,我們住在一所名叫子宮的房子裏。後來我變成一個胚牙,在你的子宮裏快速成長。雖然我還小,但已經有了長大的欲望,我要長大,我對自己說。
媽媽我愛你,爸爸我愛你,我是你們的兒子。我要對所有人大聲宣布,我要來到這個世界了。雖然我還未出生,但我什麼都知道,大人的任何事情休想瞞我。我就像一架鏡頭,偷偷記錄著我們家的日常生活,他們的喜怒哀樂屬於原生態,沒有摻雜任何表演成分。他們是最普通的公民,隻想通過努力,提高家庭的幸福指數。換句話說,努力工作,多多賺錢,孝順父母,培養子女,是他們一生都在做的事情。而我是一位見證者,嗨!大家好,我提前和你們打個招呼,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關照——
姓名:康順順
生日:2009年11月17日
性別:帥哥
星座:天蠍座
特長:睡覺、做夢
居住地:中國天津
喜歡歌曲:小白兔白又白
喜歡的異性:牛子涵
厭惡的人:高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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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是個戴眼鏡的胖子,名叫康正正。我從來不叫他爸爸,我叫他豬太郎。豬太郎是位詩人,身為詩人的兒子,我一點不自豪。我覺得覺得豬太郎的詩深奧莫測,我讀不懂。豬太郎自稱寫的是現代詩。我問什麼是現代詩?豬太郎說,語言就像平常說話那樣的口語。噢,我明白了,豬太郎寫的是說話詩。但我還是讀不懂,以我目前的智商,讀不懂是正常的,要是讀懂了那才叫見鬼。
我最喜歡的詩是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還有一首詩我也喜歡,這首詩叫《我有一隻小毛驢》,內容是這樣的: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裏拿著小皮鞭,我心裏正得意。知怎麼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豬太郎說這不是詩,是童謠。我問二者有什麼區別?豬太郎憋了半天也沒解釋出個所以然。我說,我念的就是詩,至少我讀懂了。豬太郎舉手投降,真是一首不錯的“詩”。豬太郎的表現太差了,真不知道他的中文係是怎麼讀的。不過,據媽媽說,豬太郎的學習一直很好。那他是詩人,為什麼連詩是什麼東西都講不清楚呢?也許是我太苛刻了,我想。
某天喝醉的豬太郎,張開噴著酒氣的嘴對我說:“你是那樣的柔軟、可愛、溫順,或者還有耿直。除了驚歎,對於你每一天的變化,我找不出其他詞藻來描述。隻能這樣說,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而絕不是對我過往的褒獎。檢點平生,爸爸並沒有做過什麼好事,或者沒有做過什麼壞事,能夠換來如此珍貴的你,爸爸也開始堅信一些以往仍舊存疑的生活觀點。”
當我在媽媽肚子裏隻有雞蛋那麼大的時候,豬太郎每天衝著肚子念“小白兔白又白”,這仿佛是一聲起床號。我從睡夢中醒來,伸個懶腰,開始做早操,之後用大力金剛腿使勁拽媽媽肚子。媽媽喊,哎呦我的小祖宗,腳下留情,你要踹死媽媽麼?媽媽很怕我,像是在求饒。我不管,繼續踹,哼哼哈嘿!哼哼哈嘿!
媽媽名叫尚麗婷,是個腦袋很大的女人,我出生後第一次見她,就被她的大腦門雷到了。我可千萬別遺傳媽媽的大腦門,那樣的話直接影響我找媳婦兒。媽媽很神勇,懷孕六個月,每天上班還騎著自行車。後來在豬太郎勒令下改坐公交車。
媽媽應該托我的福,她上車後總有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讓座,媽媽也不客氣,心安理得地接受,媽媽癡迷享受特殊待遇,誰讓她是孕婦呢。媽媽坐公交車,我能感到一種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晃動,這種感覺美妙極了,像溫暖的搖籃,我常常在晃動中入睡。我經常夢到一張肥嘟嘟的臉衝我笑,後來證明那是豬太郎。也就是說,我還沒有出生,就已經和爸爸見過麵了,我們一見如故。
有一次媽媽回家哭了,正在做飯的豬太郎嚇壞了,以為媽媽遭遇了搶劫。忙問怎麼回事。媽媽擦幹眼淚對豬太郎說,下班在公交車上看到如下一幕:一位老太太給一位抱孩子的媽媽讓座。媽媽說,您比我大。一位老頭給另外一位老頭讓座,老頭說,我比您小。
媽媽說完又傷感起來,為什麼會這樣?媽媽問。豬太郎說媽媽太善感了,讓座的人體現出美德,不讓座的人也不該指責,畢竟法律沒有規定必須讓座。媽媽說,其實我也想讓座,但我忍住了,畢竟我還懷著康順順,有閃失怎麼辦?豬太郎安慰道,你不讓座沒人會指責你。媽媽說,我感到很羞愧,我旁邊就站著一位老太太。為此媽媽羞愧了一個星期。讓一位孕婦給一位老年人讓座,聽起來確實荒誕,隻能說是人心太荒誕了。豬太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