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愛意綿綿(二)(1 / 3)

到了學校,一切還真是老樣了,駒治還是一副半死的樣兒倦坐在牆角,苦心鑽研他那本線裝的《周易》,鬆帆也是緊捧著上周遠騎四十多裏苦心買來的《火影忍者》讀的入迷中……我喜歡這樣感覺,這種感覺給人一種踏實,使人覺得在這種感覺下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切!能發生什麼事呢?切!就是發生了什麼事又與我何幹呢?我扔下書包,來到駒治跟前,駒治頭也沒抬,說了句:“又遲到了?還好早自習,老師沒在……”,我想和駒治聊聊剛才發生的事,後來想了想說了也沒什麼用,大不了又是惹得他和鬆帆一番戲弄,幹脆作罷。我拍了下駒治說:“哎,我說譚老啊,這東西還是少看點好啊,別真個走火入魔了……”,駒治眼睛依舊死盯著書,腦袋一晃一晃的說:“咳咳,道不同,不足與謀……”這廝又拽上了!我又挑逗駒治說:“駒治啊,你也不想想,那古代的人再怎麼聰明,還能聰明過咱現在的人?”,駒治總算抬起了頭,一張老臉上兩個金魚眼空洞無神,咽了一下唾沫,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現代人隻是在某個方麵比古代人智商高,而有一些古代的文明,已經失傳了,比如輕功,那麼多文獻都有記載,可見古來有之,隻是失傳了,要不那個什麼奧運會的跳高跳遠的冠軍準是咱們包原兒了……咳咳人……”,鬆帆一聽來了興致,一旁攪和道:“哎?駒治,照你這麼說,如果那個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真經不失傳,那個台灣早就收回來了是吧?”,駒治眼珠慢慢的轉了一圈,悠悠的說:“汝子可教也……”。我心說這兩個家夥,聊的到有趣!就也一旁打趣著說:“駒治,不管怎麼說,你研究這玩藝也有些日子了,也該出徒了嗎?能不能給哥們兒算一算?”,駒治一聽,一下來了興致,把書一合扔在桌上,說:“哎,張騫振,總算你慧眼識珠,今天就讓本真人給你算上一算!”,鬆帆在一旁打趣著說:“我看是慧眼識豬!你行不行啊,這可是頭一回,算的不準,可是要砸了你的招牌。”,駒治說:“盡管來砸,反正咱也沒招牌,咳咳……”。

說著駒治就一把拉過我的手說:“說吧,你是看相啊?還是測字?”,這家夥還像模像樣的,還挺專業!我說那你就給我看看相吧?駒治說拉著我的手,開始搖頭晃腦,一邊煞有介事的說:“看官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印堂……”突然駒治一下停住不往下說了,表情凝重的上下打量著我,我被這家夥盯的直發毛,煩了就罵道:“駒治你丫的,別裝神弄鬼的……再搞一會兒我拍你啊!”。駒治說:“張騫振,我還真不是裝神弄鬼,你這印堂可是夠暗的啊!最近可是要有不好的事發生。”,我一聽說急了,心說好你個駒治,算命的本事沒學會,這誆人的本事卻學的不少啊。鬆帆也在一旁拱火,說:“張騫振,我說不讓他算吧?怎麼樣,撂蹶子了吧?駒治你也是什麼玩笑不好開,開這個玩笑?”。駒治看我有些生氣,在一旁涎了臉說:“小徙學藝不精,還請官人見諒,要不您再測個字?”,我正在氣頭上,心說,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樣!就隨手拿起了筆寫了一個“田”字,駒治拿起這個字,看了好一會兒,抬頭問道:“張騫振,你們家一共多少人?”我說:“五個啊?我爸、我媽、我弟、我姥兒,怎麼啦?”駒治搖了搖頭表情木訥,把那張寫了字的紙團了一個團兒,扔在旁邊的紙簍裏,說:“唉,咳咳,學藝不精,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咳咳!”,我一聽就有點急,一把抓住駒治,笑罵說:“你大爺的,我寫也寫了,你問也問了,好壞也說個結果啊?”駒治一邊作揖著說:“大人饒命,小徒隻是混口飯吃,不想冒犯了大人,饒命啊……”,駒治拖著長音兒,好象要唱上一段似的,一下就把我給逗樂了。我說:“駒治,你說說,這個算命什麼的是不是都是蒙人的啊?”,駒治停了笑,一臉正經的說:“是有一些蒙人的,不過真有道行深的。“我說:“不是吧?駒治,你還真把這當回事了?”,駒治說:“知道你們不信,我給你們講一個真實發生的事,你知道這本線裝本是從哪得來的嗎?”我們都搖了搖頭,駒治說:“這事我隻和你們倆說千萬別外傳……”

鬆帆打了駒治一下,說:“你丫買什麼關子,倒是說還是不說?”駒治清了清嗓子,說:“故事的發生是這樣的……”鬆帆一聽說你丫找打是吧?駒治一臉涎笑,一邊躲著一邊說,這本書是從他姑家得來的,一共兩本,一本是《周易》一本是《奇門循甲》,據說是他姑的公公的爹從一個古墓裏挖出來的。特殊時期時破四舊,他姑的公公留了個心眼,把他藏了起來,準備風頭過了拿出來當古物賣。誰知後來私下裏問了民間的文物販子,說這兩本書是晚清的,不值幾個錢,他姑的公公擔心是販子故意壓價就沒有出手,不過自那以後,對這兩本書就沒有以前那麼重視,一直把它們放在自家的門框梁上。直到他姑家的小孩,也就是他的表弟長大,對它們發生興趣,駒治說他表弟看那《奇門循甲》入了迷,一天到晚的捧著看,後來就出事了,在他表弟十三那年,人就突然不見了,晚睡的被子還是熱的,可是人卻不在屋裏,隻留下這兩本書扔在炕上。開始他姑還以為是孩子起夜上廁所,可是直到天亮也沒找到人,後來一找就找到現在也沒有個人影兒。再後來大家就覺得問題出在這兩本書上,說這兩本書是不祥之物,商量著燒掉了事。正巧這當口兒,駒治趕到不顧家人的反對強索回來。聽了駒治的講述,不禁使我有點毛骨聳然,我一邊打量著眼前的這本線裝書,一邊問駒治道:“那本《奇門循甲》倒底寫的是什麼啊?”駒治說:“簡單的說,就是五行八卦,按五行為為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按八卦分為生門、死門……”,我一聽這麼玄!鬆帆一邊接茬說:“這個我知道!那個封神榜上的土行孫不就是用的土遁嗎?”,駒治說:“然也,那隻是遁術裏邊等級最低的一種……”,我說:“照你的意思,如果把這個研究透了,就可以以這五行中的任意一種遁身了?”駒治說:“這個應該是,不過我還沒研究透,還有這八門,據說一但走偏,誤入了死門就再也回不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走火入魔!”。鬆帆一聽,就大笑了,說:“噢,駒治,我知道你表弟為什麼不見了,該不是走火入魔入了死門了吧?哈哈!”駒治點點頭說:“應該是,入了死門可就慘了,他能看到外界,可他對於外界又似乎並不存在,沒人看得到他,感覺不到他,聽不到他的聲音,就象孤魂野鬼一樣,哎!慘啊!”,聽後我說:“其實你表弟的消失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借了木遁,卻被你姑大意的填進了灶堂燒了,而或是介了火遁而被你大姑不小心給熄了……”,駒治聽後一驚,兩眼瞪的溜圓,自語著說:“我怎麼沒想到這麼一層呢?我怎麼沒想到這麼一層呢?要是這樣?……”鬆帆在一旁接茬說:“可就慘大了!”……

駒治的神叨叨的一頓胡周,倒把我攪得一天心神不寧。宿命?人的命運真的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嗎?如果真是這樣,倒也好了,人們就不必這樣勞心的去想這麼多的事情,活的也不會這麼累了,因為既然上天已經注定,我們再怎麼掙紮也是去做無用功,還不如靜靜的等著它的到來呢。就如同花開自會有花落,冬去了自會有春來一樣。突然,想起了日本動畫機器貓裏的時光機,如果真有那麼一個機器,能讓人在時光隧道自由的穿梭就好了,那時我就會乘上它去看一下十年後的我,看一下他的模樣,看一下他的妻,也許他的身邊不是他所想的那個她,也許他還孑然一身,也許他已經早逝成為一具骷髏。然而這樣的機器終究是沒有的,至少現在還沒有,我們隻能這樣繼續焦躁苦悶的生活下去……

以後的三天,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總覺得有事要發生。果然,被我不幸而言中,那天早上剛到校,鬆帆就向我通報了一個特大的新聞:“哎,老大,咱這又出大事了!”我一聽又是賣關子,就有點不耐煩,對鬆帆說:“有事就快說,沒時間跟你胡扯!”鬆帆看我很不耐煩,就換了一種曖昧的語調說:“哎,張騫振,這事兒我可是第一個和你說,告訴你在咱上學的路上,有一裸女,身材老好了……”我心裏一緊,心說難不成是上次我碰上的那個女人?便急忙拉住鬆帆問道:“鬆帆,你說裸女?什麼樣子,她是誰啊?”,鬆帆一邊掙紮一邊嘻笑道:“看你那猴急樣,一聽裸女就繃不住啦?”,我說:“你他丫的到底知道不知道,知道就快說,這麼膩歪!”,鬆帆小眼轉了轉,盯著我說:“有什麼情況?”我一抬手,說:“你丫是不是找抽呢?”鬆帆連忙涎笑著說:“我說,我說,那個啊,是個女孩,前段時間出了點事,精神出了問題,開始還隻是不穿上衣的,後來幹脆來了一全裸,這下好了,全鎮的光棍漢都炸了窩了,聽說有人還踦著自行車追著看呢!”,我一聽,心裏又是一緊,忙問:“那女孩出了什麼事,這麼嚴重是!”“還有什麼事啊,還不是學電視劇裏出來混,一不小心被人家那啥了?”鬆帆不好意思的說,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啊!”鬆帆說:“我也是剛聽說的,說是那妮子和一幫小**一起玩,玩到最後,小**們想和她那啥,她又不幹,後來就被一幫人強上了,對了,好象其中還有一個是你們村的,叫狗什麼來著?”“狗蹦兒?”“對,就這名兒!聽說女孩後來報了警,正趕上嚴打,花錢沒好使,這幫家夥全進去了,這回輕不了!”

聽了鬆帆的話,我的心一下就涼到了極點。一直不想承認的臆測一步一步正在成為現實!鬆帆見我愣在那不說話,奇怪的問:“大哥,你沒事吧?難道……”我生氣的說:“閉嘴!你現在知道那個女孩在哪嗎?”鬆帆說:“上學來的時候,看她在路邊坐著……身邊還有個陌生的男人……”鬆帆又接著說:“我說了你可別生氣,現在那女孩差不多就成為光棍發泄的工具了……”我一聽,怒火直往上撞,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鬆帆沒想到我會生這麼大的氣,嚇的往旁邊一躲。小聲的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啊,你別和我來勁啊……”我緩了緩情緒,說:“我不是和你,有些事你們不知道。以後有時間我會和你們說,現在你們能不能和我去找一個那個女孩?”鬆帆說:“好啊,反正也沒什麼事!”駒治正愁第一節的物理課沒法消遣呢,一聽也是極力的響應。說走就走,我們三個把書往課桌上一扔就出了門,班裏的同學對於我們這種不辭而別早已司空見慣,這樣也好,反倒我們落得個自在。出了校門我們鬆帆帶著我們一路北去,一邊走,我們一邊四下裏張望,我們在尋找著那個女孩。那個令我心碎的女孩,我多麼希望是我的判斷出了問題,多麼希望那個女孩和我心中所想的不是同一個人,那樣我也許會稍稍好過一點。因為如果真的是她,我就會有很強的負疚感,因為我已經潛意識的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而沒有去盡自己的能力去阻止它的發生。而正因為我的疏乎卻毀了那個女孩的一生!“就是這兒了!”

鬆帆停下用後指著路邊說,我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空無一人!看來她是離開了,在這個清冷的早上,她會去哪呢?我心裏焦急著,卻又矛盾的不想盡快找到她來印證我的猜想。正在大家失望這餘打算回校的時候,駒治好像發現了什麼,說:“張騫振,你看,那邊的玉米杆在動!”我一看,果然如此,在鬆帆所指地點北邊一點的玉米地裏,一片玉米苗東倒西歪的搖著,我們小心的走過去,又穩約的聽到裏麵有女人掙紮的聲音。我一聽氣血就一下撞到腦門,就小跑著衝進了玉米地,鬆帆和駒治也緊跟著衝了進去。到了近前,我看到一個男人,大約五十多歲吧,正按著那個裸女,欲行不軌。裸女被他狠按在地上,不停的掙紮,嘴裏嗚嗚的哭叫著。我沒有多想,上去一腳把那個老鬼踹翻在地上。那老家夥可能正在興頭兒上,被我結實的來了這麼一腳,隻聽他“哎呀!”痛叫了一聲就滾了出去。那家夥好半天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我一看,這老家夥足有五十多了,三角眼,禿腦門,還留著發了黃的八字胡,一看就不象個好鳥。老家夥緩了緩神,小眼睛左右轉著打亮著我們三個人,突然把嘴一咧,笑了笑說:“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幾個學生娃啊,怎麼?也想開開葷?要不你們先上?”我一聽,這老不死的,滿嘴沒一句人話,上去就一側踹,大聲罵道:“你個老王八羔子,今天爺讓你知道知道厲害,讓你該入土了還不辦人事!”鬆帆和駒治見我生了真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也一前一後的圍了上去,鬆帆揪著那廝的脖領,上去就是一個嘴巴。一邊打還一邊說:“我代表人民,代表政府……我操!我打你丫的……”駒治也不示弱的說:“咳咳,本來我是不想動手的,不過你也太……我操!……”說著,照著老東西屁股就是一腳,可沒想到的是,這一腳沒把老東西踹倒,駒治自己卻摔了出去。我一看,心說你們這兩個貨填什麼亂啊,就喊了一聲:“你們都讓開!”

鬆帆、駒治聽後閃到了一旁,我往前進了兩步,掐準距離,上去就是一個下劈腿,老東西又結實的挨了一下,咣的一聲倒在地上來了個狗吃屎。老家夥痛的嗷嗷直叫,一邊求饒說:“各位爺,我下次不敢了,饒我一命吧!”我正在氣頭上,心說老東西還在這耍貧!就走上去,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腳,說:“老雜碎,去死吧!”一腳下去,那老東西的頭一歪,就沒了動靜,我心說還敢裝死,就準備接著下手,這時駒治從邊上一下衝了過來,抱住了我,說:“咳咳,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鬆帆走過去用手扒了扒老家夥的頭,又學著電視裏的樣子用食指在他的鼻子下邊試了試,說:“沒事,死不了,就是昏過去了……”這個時候,我的氣也消了許多,也不想把事搞的太大。就說:“算這老雜碎撿了個便宜,過一會兒,你倆撒泡尿把他淋醒。”駒治、鬆帆不約而同的說:“當著女人的麵我們可撒不出,要撒你自己撒吧!”經他們這麼一說,我才想起這裏還有一個女人,我回頭看過去,隻見那個女人已經坐起來了,她低著頭,一頭髒兮兮的長發把整個麵孔嚴實的遮了起來。她就蹲坐在滿是泥水的地裏,她的身上也同樣満是泥水,還有一些雜亂的草葉。入秋時節的清晨,天氣漸涼,加上剛才的驚嚇,女倦縮在一團瑟瑟的抖著,一副讓人看了心酸的模樣。

我試著走近她,她沒有抬頭,隻是把身體向後閃躲著。“別怕,是我……我是張騫振……你認識我嗎?……”聽了我的話,女孩的身體似乎顛了一下。我抻手慢慢的撩起她低垂的頭發,女孩先是向後躲閃著,突然猛的抬起頭,衝我嘿嘿的笑了起來,這下我看清了,她……真的……是向鬆!我的心突然狠狠的痛了一下!這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向鬆嗎?眼前的向鬆滿臉的汙水,還有不知怎麼搞的一條一條的血道子,一些可能已經發炎或感染,高高的紅腫著。向鬆的直直的盯著我,看的我有些發毛,那是怎樣的眼神啊,那不是一個活著的眼神。我叫了向鬆一下,向鬆隻是回了我一聲嘿嘿的傻笑,我覺得眼裏有一種東西在滾動,眼前的景物一下變得模糊了,我使勁的搖了搖向鬆,大聲的喊著:“向鬆,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張騫振啊!那個你給“秀豆”吃的張騫振啊!”向鬆嘿嘿的笑著,說:“張騫振?哈哈哈!我手裏有飛機票,你去香港嗎?我們一起去啊!我請你吃燒烤……”鬆帆在一旁打趣著:“張騫振,不錯啊,這妮子還想請你去香港吃燒烤呢……嗬嗬!”我狠狠的瞪了鬆帆那小子一眼,駒治看我神色不對,又手拍了一下鬆帆,示意他就此打住,鬆帆知趣的吐了一下舌頭,不再作聲。駒治在一邊清了一下嗓子,說:“咳咳,我說,咱們老在這呆著也不是個事啊,要不,咱把她送回家去?”鬆帆在一旁接話說:“別說我多事啊?我覺得送回去也沒用,據說她隻有一個癱瘓的老爸,送回去也照顧不了,聽說她出了事以後,他老爸隻能用鐵鏈把她鎖在家裏,吃喝拉撒全在屋子裏,就這樣一得空她還是會跑出來。”聽了鬆帆的話,從我的心底湧上一種盡乎絕望的酸楚,天大地大,難道就真的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容納這個可憐的女孩嗎?我含著淚看著眼前嘿嘿傻笑的向鬆,秋日清晨絲絲的涼意從地裏向上泛了上來。向鬆開始緊緊的倦在一團,瑟瑟的抖著……我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她執拗的拒絕,我用了些力硬是給她套上,為了防止被她掙脫又係緊了所有的扣子。我的白襯衣就這樣鬆鬆跨跨的罩在向鬆瘦小的身上,好象一個白色的連衣裙。向鬆突然一下站了起來,又是嘿嘿的對我們一笑,說:“嘿,咱們去吃燒烤吧?……”說完就一邊跳著孩子般手舞足蹈著跑去了,我沒有追過去,隻是看著朝陽的霞光裏,向鬆的背影就象一個快樂的天使,飄啊飄的遠去,消失在那海一樣的玉米田裏了……向鬆其實已經死了……我自語著,我和鬆帆、駒治默默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後隱隱的傳來色老頭閹豬一樣的哀號聲……

我獨坐在書桌旁,思緒混亂,東一下西一下的飛著,突然我想起了一個物件,便伸物拿過筆筒,把它反扣過來,果然,一顆糖果便蹦跳著出現在眼前了。糖果用彩紙包裝著,上麵寫著“愛情的味道……”我把包裝打開來,把這顆“秀豆”輕輕的放在嘴裏,一股苦澀的味道重重的襲來……糖果在口腔裏慢慢的溶化著,我卻始終沒有品味到以往的甘甜……苦澀……一層層的苦澀……是糖果放的太久了嗎?……

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向鬆坐在高高的貨倉頂上,雙手抱著膝蓋望著我開心的笑著……咯咯咯……咯咯咯的,就那樣開心的笑著……

從那以後,所有關於向鬆的消失我都刻意的回避著,但是還是有一些最終傳進了我的耳朵,有人說,向鬆後來嫁了,嫁給鄰村的一個又老又醜的光棍漢;有人說,向鬆到處的亂跑,跑到了鐵路線上……被火車碾的粉碎;有人說,向鬆走失了,不知所蹤;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呢?我不知道……有必要知道嗎?向鬆其實已經死了……我自語著……

向鬆的事使我煩悶了好些天,還好有鬆帆駒治這些死黨在身邊的陪伴,使自己的情緒好了很多。那些日子我的煙抽的很凶,嗓子有些發炎,後來發展到說話都有一些沙啞。雁卉一直奇怪我我的變化。後來從駒治那裏打聽到事情的原委,那天,雁卉陪了我一個中午,和我說了很多,很多都是勸慰的話。我把向鬆的故事講給她聽,臨了,雁卉說:“張騫振,真沒想到,你還是個這麼有情有意的人!”最後雁卉還說:“張騫振,這些日子,我發現你是一個挺奇怪的人,有時少年,有時老成……”

那幾天,我又格外的迷戀上了校外的那片荒地,鬆帆和駒治近來學習比較用功,逃課的時候越來越少了,不過也好,正好我能一個人靜靜的獨處。秋季的荒地又是一片別樣的景色了,青草漸漸的泛黃,水渠裏的葦花一片片的,微風拂過,如同波浪一樣的延展開來。幽靜的柳林中,紛紛的落葉點綴著那若有若無的羊腸小路,路邊偶爾會有一朵或兩朵毛茸茸的蒲公英,用手小心的摘下來,隻要輕輕的吹一小口氣,它的花羽就如同無數個小小的降落傘,悠悠的飄向遠方了……在這樣的光景裏,讓我有一種空靈的感覺,有時真希望時間能就此停止,就這樣停在原地,我什麼都不想,不想感情,不想未來,不想那些煩心事……

快樂的人都是一樣的,煩悶的人卻各有各的煩悶,後來我發現逃課來荒地的不再隻是我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也是常常一個人靜靜的來,一個人靜靜的去。在荒地的水渠邊一坐就是半天,他就是今年剛分到班上的孔材寧,我和孔材寧算不上熟悉,在我的印象裏他的家境還算不錯,一身的時尚打扮,人也很是帥氣,公子哥樣的,身邊就有好些女生蜜蜂般的圍著。孔材寧不是那種愛惹事的人,就是愛玩,所以潛意識裏我認為我們不會是一路上的人,所以隻是偶爾在課間一起躲在角落裏抽上支煙,沒有太多的交往。這樣一個公子哥,不愁吃,不愁穿的,整天還有女生陪著,他有什麼煩心事呢?少年不識愁滋味?切!我不屑的想著。那天我正在柳林裏發呆,孔材寧遠遠的向我揮了揮手,我信步踱了過去。孔材寧掏了支煙,笑著遞給我,我們互相點著火。孔材寧說:“一起坐會兒吧?”我點點頭,和他一起坐下。半晌孔材寧說:“怎麼,很煩嗎?”“哪有?隻是沒事走走……”“別騙我了,你瞞不了我……”我有些驚愕,說:“切!你知道什麼啊?一驚一詐的?”孔材寧說:“你是為了一個女人!”

我又是一驚,心說這廝難道會看相?又一想,嗨!詐唄,男人煩悶大多不就是為了女人嗎?就笑了笑說:“這回你可沒猜對,哥們兒還真不是,哥就像歌裏唱的那樣,就是一陣風,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哥看的上的女孩還真沒有呢!”孔材寧看了看我,笑著說:“嘴硬!嗬嗬!”孔材寧接著說:“你喜歡一個女孩,別人不知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她是理科的對吧!”我一聽,心裏又是一驚,額頭覺得有些冒汗,獨杜就是理科的!我故作鎮定的說:“笑了,什麼跟什麼啊?沒有的事!”孔材寧又笑了笑,說:“還不承認?我先不說她的名字,這麼說吧,你的那個和我的馬子性格氣質都差不多,要說差嘛,隻能說你的比我的那個稍稍的漂亮一點點。對吧?”我無言以對,還能說什麼呢,這小子看來是了解的底兒掉,他說的有根有據,隻差沒有出人名?他是怎麼知道的呢?我突然有一種殺人滅口的衝動!孔材寧的女朋友叫孫覓珍,說不上漂亮,甚至可以說有一點點醜,但卻是個很溫和的女孩子,和人說話都有一點羞怯怯的樣子。孫覓珍對孔材寧那是沒的說,孔材寧住校,他的衣服鞋子,甚到內衣褲孫覓珍都全包了,還供著給孔材寧買煙。孔材寧在沒有老師在的公開場合裏也都老婆老婆的叫孫覓珍,久了,大家還真都當是那麼回事了,也都這樣稱呼他們之間的關係,比如,有人找孔材寧,就會戲謔的挑逗孫覓珍說:“你家男人哪去了?”這時孫覓珍便會羞怯但無比幸福的告訴別人孔材寧的去向。隻是惹得一群對孔材寧有意的女生無邊的吃些飛醋。不過說實在的有時我們也很納悶,孔材寧這個公子哥怎麼會與孫覓珍扯到一塊去呢?難道這真是愛情的力量?我沒有勇氣接過孔材寧的話頭,隻是故作驚奇的問道:“我說你小子,整天紮在女人堆裏,又有孫覓珍這麼疼人的馬子,怎麼也和我一樣來這發酸啊?”

孔材寧歎了口氣,默默的抽了口煙。吐著煙圈說:“哎,別提了,不就為這事煩呢嗎?”見我沒聽明白,孔材寧接著說:“哎,都怪我當初就不該玩火,這下好引火燒身了?”“怎麼?出事了?不會是那個事啊?”孔材寧看了我一眼,狡黠的笑了一下,說:“不是,還沒那麼嚴重,嗬嗬!”“那什麼事啊?這麼煩?”孔材寧用手拍了一下額頭,痛苦狀的說:“當初不是瞎玩嗎?覺得有個相好的有麵子,就與孫覓珍瞎逗,現在好了,真成這個狀態了!相分又分不開了?”“為什麼要分啊?孫覓珍不是很好嗎?對你也不錯!”“其實我就是玩,可是孫覓珍到真的認真了,問題是我又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我該怎麼對孫覓珍說呢?我們都兩年來的了,我怕她想不開,會出什麼事?”我用拳輕打了一下孔材寧說:“你小子還真他媽的是現世版的陳世美啊,吃著碗裏的還惦著盆裏的!”孔材寧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也是和那誰眉來眼去的還一心惦著人家雁卉嗎?”“我靠!你丫的,你都聽誰說的啊?小心我急了啊!”孔材寧說:“你那點事瞞別人可以,可就是瞞不了我,我看你和那誰兩人見麵那表情眼神都不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隻是沒人注意罷了!”我一聽心裏有些發虛,便又轉移話題說:“對了,你小子該不會把人家孫覓珍拿下了嗎?才這樣怕別人出事?”孔材寧狠吸了兩口煙,信誓旦旦的說:“我對天發誓,沒有!雖然有好幾次差點趟雷,但哥們我忍住了!”我笑了笑說:“你和我說這個說不著,誰信啊,你敢說你一個指頭都沒碰人家孫覓珍一下?”孔材寧口氣一下就軟了,說:“那倒也不是,不過也就是抱抱,親親什麼的。不過孫覓珍挺內向的,我真怕直說了她會鑽牛角尖。”

我心說,你小子風流成性,惹下這些風流債,也活該在這發愁。這回玩出火來了嗎,看你怎麼收場。“哎?我說張騫振,我說你也挺怪的啊?你說你打架平事從不含糊,為什麼對待男女問題這麼婆婆媽媽的啊?據我觀察你與那個妮子有那意思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沒見你們在過一塊兒?是不是你們私下裏有什麼科目啊?”我無言以對,用手搓了一下臉,發現手上濕濕的,一手的汗。孔材寧接著說:“我可告訴你啊?據我的經驗,那妮子對你也有點意思,你把這事挑明你倆準成。還有這事不宜拖,拖的越久越沒戲……”我低著頭,悶著頭抽著煙,臉火熱火熱的,好象做賊時被人捉了現行一樣,心裏嘀咕著:這小子真夠賊的!孔材寧接著說:“我還告訴你,喜歡那妮子的可不隻你一個人,嗬嗬,不過也不要緊,你小子平時挺有個性的,對你有意思的也不少嗬嗬!”我一聽拍了孔材寧一下,罵道:“去你丫的,你以為我是你啊,到處蹽騷?咱這方麵可是正派的很啊!”孔材寧說:“別急啊?真的,還有人托我給你帶話呢?想知道是誰不?”“不想!沒有的事,別拿我開涮啊!”孔材寧歎了口氣說:“哎,不聽就算了,反正說了也白說,你跟本就沒注意過她!”說完把手裏的煙緊吸了兩口,用中指一彈,那顆煙頭打著旋兒就飛到水渠對麵的堤壩上了。我說:“走吧,別在這閑扯了,哪有那麼多的美事啊?”說完也把手裏的煙頭一彈,說來也巧不偏不正洽好打在孔材寧彈出的煙頭上。孔材寧看後笑了笑,一片站起身,拍著身上的土一邊說:“也是一杆老煙槍了!嗬嗬!”我們默默的往學校走去,一邊走心下卻想著,這小子難道真有這麼精?便不甘心的試控著問道:“哎?我說,你說我對理科的一個什麼妮子有意思?那你說她是誰啊?”孔材寧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輕輕的說:“獨杜……”我靠!孔材寧這犢子,真成精了!……

人生之痛苦,莫過於離別,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親人的永別!

至從懂的死這個字的真正含義,我便一直都陷入在深深的恐懼中,這種恐懼不是來自自己,而是來自對於自己的親人,可以想象我們的長輩親人,終將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而我們卻無法改變這個必然的結果,這是怎樣的令人恐懼?有的時候我甚至自私的想,如果我能死在他們的前麵那就好了,就不會時刻擔心麵對這種痛苦和恐懼!然而這種痛苦終將要來臨,也許是幾十年以後,也許就是明天……

下學回家,心一陣一陣的發慌,總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剛進村子,就發現村裏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對,看的我心裏直發毛,就下意識的緊蹬著車子往家裏趕,到家一看,家門口圍了好些人,還有很多的車子,心裏便咯噔的一下,心說,出了什麼事啊?千萬別出什麼事啊。圍觀的人見了我來,便自動讓出一條路來,我小跑著衝進家門。進了房門,看到家裏的親戚差不多都來了,我大喊著:“怎麼啦?到底怎麼啦?”母親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拉著我說:“是姥姥,姥姥怕是不行了!”我一聽,眼淚就奪眶而出,拔開麵前的人群,就看到姥姥半躺半靠的倒在被子上,安祥的閉著眼,頭發披散著,額頭的皺紋也都舒展開了。我哭喊著,姥姥沒有反應。一邊的表姐一把抱住我說:“宇,姥要走了,你別哭,她聽不見了……”我搖著頭,拚命的搖著頭說:“不可能,早上還好好的,還讓我幫她買煙抽著呢?對了,煙呢?姥,都是我不好,我又忘記給你買了,我就去買,就去買!……”說完我就想跑出去給姥姥買煙,表姐死死的抱住我說:“宇!你冷靜點!姥兒抽不了煙了!”……姥是東北人,據姥說姥的家裏很窮,早些年姥爺闖關東到關外做生意,姥的父親就把姥賣給了姥爺,後來姥就跟著姥爺東奔西走,四處飄泊。姥爺比姥年紀大很多,皮氣也不大好,聽姥說沒少挨姥爺的打,不過姥爺也有好的一麵,姥是東北人,一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抽口煙,這一點姥爺沒屈過姥兒。用姥的話說:“那時候,當家的從外麵辦貨回來,都會想著給我捎上一捆打口兒的關東煙!”所以在我的記憶中,就清晰的記得在老屋的土炕上幫姥從一個紙做的煙盆裏拿出煙絲,然後一根一根的搓成煙卷兒……這個時候,姥兒就會絮叨著給我講姥爺闖關東的故事……姥說:“你姥爺可能折騰了,開店,販大米,販黃金,販煙土,沒他不敢幹的……”

姥兒說:“你姥爺對家裏人凶,對別人可不孬,村上大部分外來的都是你姥爺從關外帶進來的……”姥兒說:“你姥爺那就是個活閻王,是個邪神!我受他一輩子的氣啊,我死後,說啥也不和他埋在一起……”姥沒有兒子,但生了五個女兒,我是小女兒的長子,老輩人都講究老兒子,大孫子,所以我自然成了姥的心頭肉,從小到大,姥什麼事都護著我,有些好吃的自己也舍不得吃,都給我留著。讓我那些表哥表姐,包括我的弟弟都嫉妒的厲害。膩愛生忤逆,我卻常常惹姥生氣,有的時候把姥氣的不行,姥就說:“你個小兔崽子,哪天我死了,你可一個淚疙瘩也別掉!”姥兒會死嗎?切!也許會,但那將是無數年以後的事……可是姥卻一天一天的老去了,上了年紀的姥兒得了咳喘病,一抽煙就咳的厲害,後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母親心疼姥兒,給姥兒下了禁煙令,扔了姥兒用了一輩子的煙盆兒,後來又斷了姥的經濟,可是姥總是想方設法的去搞煙來抽,到了最後,母親都很少讓姥兒獨自出門,出門母親就會緊緊的跟著,生怕姥兒再找煙來抽。有的時候我覺得姥兒真的有些可憐,姥兒象個孩子似的,在屋裏抽了煙,會趕緊把門窗全部打開,生怕母親回來聞到煙的味道。也有些時候,我會忍不住偷偷的放在姥的床邊一兩支煙,姥發現後孩子似的很高興,豁著牙笑著,但又不忘提醒我說:“宇啊,你可不能抽煙啊,等長大一點再抽……”姥上了年紀以後,變的有些古怪,喜歡一個人坐在院門口等著我下學回來,不管多晚……後來竟發展到每天姥會拄著捌仗,蹣跚著走到村口,蹺首的張望著等我回來,我都多大了?還不放手?真是老不舍心!所以每當我將近村口,看到那個佝僂著的身影時,就會有一種羞澀的反感。我大多時間並不與姥打招呼,而是騎著車子從她的身邊急馳而過……姥兒見了我回來,就會轉過身,一小步一小步的跟在後麵,慢慢的往家走,嘴裏自顧自的說:“現在電道上,這個車啊,都瞎開……”後來姥兒變的越發古怪了,比如星期天,她會想辦法纏著不讓我出去,更令我不能容忍的是,如果有朋友來找我,姥兒會豪不留情麵的把人家趕走,爭博,鬆帆都被姥兒趕過,如果實在趕不走,姥兒會說:“要玩就在家裏玩吧……”讓我丟盡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