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高二(1 / 3)

糖是甜的,一顆入口就喜笑開顏;

淚是鹹的,一滴入心就肝腸寸斷;

沾了淚的糖是澀的,苦痛著生命,酸澀著靈魂。

我的高一學年就以這樣一個令人鬱悶的事件而宣告結束了,短暫的暑假過後,我就將跟著歲月的車輪一路小跑進入高二學年了,人們都說:高一是基礎,高二是關鍵,為了扭轉高一學年的頹廢被動局麵,以一個嶄新的麵貌迎接新生活,同時能夠度過一個充實、詳和有意義的假期,暑假剛一開始,我就給自己製定了一個詳細的生活學習計劃,計劃的內容大致為:1、利用為期一周的時間恢複被高一學年蹂躪的千瘡百孔的身心,具體實施方法為睡懶覺和打電子遊戲;2、學習安排(此處略去五百八十九字……),計劃實行之初還算順利,第一項安排較高質量的完成了,頗令本人欣慰。可第二項實施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在我試了幾次均宣告失敗後,終於失去了信心,但計劃總歸是要實行的,因為我一直認為做人要善始善終,所以我最終決定發揮我的特長,把計劃的第一項進行到底。可絕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即使是睡懶覺和玩電子遊戲這兩項我的人生至愛也有令我厭煩的時候,在我經常為睡的昏天黑地而忘記時間而苦惱和玩電子遊戲玩得腰酸背困之後,我不得不決定結束我的閉關生活,提了凳子走出屋子。入夏時節對於農民來說是相對清閑的,幾乎沒有什麼活計可幹,人們便男男女女,或老或少的聚在一起,婦女們大都一邊打著毛線活兒,一邊張家長李家短的扯著閑話,而男人們則是光著膀子湊在一起不厭其煩的甩著撲克或是推著麻將。說是玩但是彩頭總是要帶一點的,一局輸贏也就是三五塊錢,可就是這樣一點賭注卻常常讓他們爭的青筋暴跳,甚至拳腳相向,所以幾圈麻將下來牌場往往就成了角鬥場。但是賭錢的人是沒有臉麵的,別看今天因為打牌被打的鼻青臉腫,趕明兒二人照樣又會湊成牌搭子,笑逐顏開坐在一起。按說在這種魚龍混雜、樂趣頗多的場所我應該能夠找到人生樂趣,可是事實卻令我所望。一開始,我先是把目光集中在了牌場上,可我絕對算的上是個賭盲,因為撲克牌十以上帶人的我就不認識了,而說到麻將在我看來不過是圓形、長方形或是幾個圓形幾個長方形而已,所以幾圈下來,始終看不懂套路,便一頭霧水的對此失去了興趣。同時卻發自內心的為這些鄉親的聰明才智感到由衷的敬佩,心想如果他們能把用做賭博的勁頭用在研究學問上,想必一定非同凡響。而後我又想去娘子軍邊上去聽聽閑聞秩事,想必也是不錯,就搬了凳子悄悄的湊了過去,剛剛坐定卻聽到一個胖胖的大嫂神神秘秘的對身邊的一個小媳婦兒說:“你知道嗎?昨天夜裏有人看到二賴子他媳婦兒和別的男人在苞米地裏……”

小媳婦兒聽後臉色大紅,趕緊低下頭緊手打起了給男人打的毛線活兒,而此刻我的臉色卻紅的比小媳婦兒還要厲害,心說此地不宜久留,慌忙提起板凳而急走。最終我還是找到了我的安身立命之所,就是跑牆根那裏去聽幾個過了氣的老頭兒講他們的風光曆史,這些老夥計大都飽受了一生的苦難,經曆的事情就象他們滿臉的皺紋一樣溝溝壑壑,所以不論是村史、黨史、軍史、野史從他們嘴裏湧出便都成了故事,所以一連幾日我都整天紮在他們堆裏聽故事來打發時光,卻也十分有趣。可老人家終究是老人家,自然少不了老人家特有的絮叨與固執,所以直到有一天,他們沒完沒了的重複講了遍的某一件事,而且常常將時間、地點、甚至人物也張冠李戴之後我終於感到厭煩,最終竟然為此與他們吵了一架。那次,本來說好了話題的中心是憶苦思甜,可這幫老頭兒說著說著,卻說成了憶甜思苦了,說什麼還是過去好,現在這社會多亂呀,趕上過去家門都不用鎖也進不得賊,我一聽明顯跑了題,而且有些涉嫌反動忙阻止說:“那個時候窮的叮鐺響,就是有賊又偷得走什麼呢?社會還是在進步嘛!要看大局……”,誰知其中就有一個老小子,胡子一蹺說:“你懂個屁,放在過去像你這樣的公子哥兒,早弄去拾糞了……”我聽後不禁不怒而且笑著說:“可如今都是柏油路了,即便我想去拾,也是沒有糞了,卻是飽飯養著各位又用不著拾糞才有空閑在這吹牛!”。那幫老夥計顯然沒有我的肚量,竟個個操起捌杖作勢向我撲來,雖然他們個個年老體弱絕非我之對手,但我還不至於渾到與他們動粗而落個滿村罵名的愚蠢地步,所以急忙微笑著極謙恭的向各位老頭兒陪了罪,而後如狼似狽的在他們的數落聲中逃將而去。此後我便不得不再一次陷入了無盡的煩悶與孤寂中,我突然發現自己很怕閑下來,因為每當閑暇時我的頭腦裏都會填滿那些注定沒有結果的兒女情長,從而卻使我內心越加感到焦慮與空虛。故此我不得不找一些事情做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時我會去田野裏隨意走走,而有時則會愣愣的望著天邊某一朵雲彩浮想聯翩。

一日,我正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盯著兩隻螞蟻發呆,後背卻被突然被打了一掌,回頭一看竟是青旋。青旋是我後院人家的女孩,和我同年,青旋是有大名的,可我卻更愛叫好的乳名,正如我有大名叫張騫振,而她卻隻叫我老孬一樣,老孬是家鄉的土話,是想不開、死心眼的意思,帶點調皮的貶意,我也不知自己從何得此芳名,但卻被青旋從小叫到大,如今想氣也氣不起來了。青旋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我們小的時候家裏條件都不是很好,所以我們也沒有什麼玩具,但這卻從不影響我們玩的樂趣,我們經常會在麥秸或是柴禾堆裏鑽來鑽去,打滾撒歡玩的大汗淋漓。有時甚至經常因為玩的興起而忘記了吃飯。並且我清晰的記得,上幼兒園時每次上廁所時都是喊青旋給我送廁紙,以至於直到上小學三年級,我才養成帶紙如廁的習慣。正因為如此我們之間說起話來,是從無避諱十分輕鬆的,果然,青旋開口就喊著我的小名說:“老孬,一個人幹啥呢?”我指了指地上的螞蟻說:“看螞蟻搞對象呢!”青旋聽後笑的前仰後合的,半晌才說:“虧你想的出,你怎麼就知道她們是一對呢?”“怎麼不是一對?剛才我還看到他們摟在一起親嘴呢!你瞧,公螞蟻的腳都被親下來了呢!”青旋聽後發嗔的說:“越說越沒正事!”上去就是一腳,兩隻螞蟻刹時灰飛煙滅,去了另一個世界。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頹廢的說:“還能有啥正事?生活空虛呀!”青旋說:“正事有的是,就看你想不想幹!”,我說:“我就想不出有什麼正事可幹。”青旋想了一會兒,大聲說:“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打工吧?”(青旋因為家裏經濟拮據,小學就輟學了,靠打些短工補貼家用)一聽打工,我想都沒想便一口回絕,因為打工辛苦不說,而且必竟不是什麼體麵的工作,再說我還沒有潦倒到靠打工維持生活的地步。青旋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怎麼公子哥?瞧不起我們打工的?”,我急忙否認以作掩示,青旋接著說:“其實活兒也不是很累,而且男男女女的挺有意思,並且每月還有五百元錢呢!”。我轉念一想,與其在家閑著煩,還不如出去走走,打工也許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便試探著問:“我能行嗎?再說就是我想去人家也不一定用啊?”,青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沒問題,隻要你願意打工的事兒包在我身上!”她此話一出,我不禁有些神往,忙問青旋:“那明早兒,我去你家找你成嗎?”,青旋說:“好啊!正好我明天當班,說定了!”。我點頭同意,然後目送青旋走遠,回家後我把此事和父母一說,沒想竟得到了二人的一致表揚,說什麼我長大了,知道為家裏分憂了,和出去鍛煉一下也好之類的話。真沒想到做個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有時意如此簡單。當天夜裏,想像著我即將去打工的地方,興奮的有些失眠。

第二天,因為要做一些準備我很早就起了床,既然是去打工,衣冠楚楚的隻定是不行的,搞不好會讓人家誤以為廠裏換了老板。所以我自然又想到了那身專為與別人“切磋武藝”而購置的迷彩服軍裝,又經過一番打扮,等我自己都感覺有些接近打工仔的模樣之後,便徑直去了青旋家。青旋看了我的扮像,笑的直不起腰來,說:“沒想到十指不沾泥的張大公子,如今終於淪為一個打工仔了!”。而後又說:“還成,有點樣子了。”。便和我一起騎著自行車上了路,大約三十分鍾的路程,我們便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家主營業務是生產各種罐頭的食品廠,工廠大約占地一千多平方米,有廠房二十多間。此時正趕上換班時間,上班下班的工人來來往往,到處都是喧鬧擁擠的景象。青旋拉著我,一邊擠過稠密的人群一邊給我介紹著:“這個廠大概有工人二百來人,分兩班,每班十二小時,早晚八點換班。”。我一聽便急了,心說這不是要我的小命嗎?青旋看我到了我的表情,未等我開口又解釋說:“沒你想得那樣可怕,我怎麼會把你往火坑裏推呢?其實除了吃飯休息和做工作準備的時間,真正工作的時間也不過五六個小時。”,這時我才長出了一口氣,我們繼續向工廠深處走著,一路上我看到在甬道的兩旁的石基上,三五成群或坐或蹲擠滿了男男女女的打工者,其中以青年男女居多,我想這大概是這家工廠工作性質決定的吧。讓我很是好奇的是,像這樣男女在一起毫無避諱的聊天打鬧在我們學校是無論如何不常見的,我想這是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社會吧?青旋帶著我在一間不大起眼的廠房門前停了下來,青旋對我說:“這便是廠長室了!”。我順著青旋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房門上方有一塊木牌,上麵果然寫著廠長辦公室幾個字。說起“廠長”在我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戴著一副老花鏡,一臉尖酸像的胖老頭兒。然而大出我的意外的是,和青旋一起走出的竟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小女人。並非本人思想墮落,實在是因為但凡是個男人對於這個女人的相貌都會不得不評論一番,此女身才絕對可以說得上豐腴清麗,嬌巧玲瓏,淡淡的脂粉和一頭披肩的黑發更使其顯得清逸脫俗。雖然從其打扮和談吐可以料定她以為人婦,卻也因此憑添了另一種動人的氣質,(需要解釋的是,當時我絕對是用無比清純和欣賞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切的。)

這個女人給我的第一印象不僅僅是她的身材和美貌,因為在她的眼睛裏一直流露著另一種東西,那就是無比的精明與自信。我把那女老板簡單的打量了一下,然後問青旋道:“你說的是她嗎?”,青旋點頭說是,而後便把我的情況對她做了介紹,女老板聽過之後,沉思了一下,用眼睛盯著我說:“為什麼來打工呢?”,我想都沒想就說:“體驗一下生活。”話一出口便後悔了,自己又不是他媽的大學生,裝什麼清高?果然女老板聽後笑了笑,而後反問道:“那就是說不要工資嘍?”。我立刻大窘,我知道這個問題是無需回答的,女老板見我不再說話,便對青旋說:“現在咱們廠裏又不是很缺人,你看讓他去哪好呢?”。青旋顯然早有打算,她連想都沒想便俯在女老板的耳根兒嘀咕了起來,一邊說還一邊偷看著我一臉的壞笑。我心下大亂,心想這死妮子不會是讓我去打掃廁所吧?果然女老板聽了青旋的話也是大笑不止,笑了一會兒,又說去打電話詢問一下再給我答複。我心下不由暗罵,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果真如此,這才二個,也事事的!掃廁所就掃廁所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本少爺不幹就是了,還詢問個屁!過了一會兒,女老板從廊子裏出來,依舊笑著說:“她們同意了,你跟青旋去吧?”,我不由問道:“不就是掃個廁所嗎,犯得著嗎?”。女老板聽後先是一愣,而後笑的更加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一個高中生,去掃廁所豈不是屈了材?我給你的可是一個美差。”,我一聽越加糊塗,正要轉身卻又被女老板叫住,問道:“你們現在高中語文課本裏還有《孔雀東南飛》嗎?”。我聽後一愣,因為語文課逃課太多,我確實不知有無此課,從而無從回答。女老板見我一臉茫然,便又衝我笑了笑說:“好了,我隻隨便問問,你去忙吧!”。我這才跟了青旋一路走去。路上較之未來的工作,女老板更能提起我的興趣。經過我的旁敲側擊,從青旋嘴裏得知,女老板名叫冷霜,實在是一個文雅脫俗的名字。不過開慣了玩笑的我還是戲謔的對青旋說:“可不是嗎?這麼大的廠子,若說沒錢可不是裝窮嗎?”。青旋笑著說:“哪跟哪呀,聽說咱莊廠長家底超過五百多萬,就是裝窮也沒人信啊!”,我一聽無盡羨慕的咋舌說:“她這麼年輕就如此有錢該不是傍了大款吧?”,青旋說:“才不是呢!再說了如今大款也都不是土鱉了,個頂個猴精猴精的,再也不會向以前那樣為了個把女人一擲千金了!”。

我聽後恍然大悟狀說:“噢!我說你怎麼假裝清高,沒有捷足先登呢?趕情是不上算呀!”,青旋沒等我說完,便大聲罵道:“去死!”接著朝我當胸就是一拳,雖然我接觸的女孩不多,但女孩子的一兩下拳頭還是有幸挨過的同。所以事先我沒有做些準備,可我顯然低估了青旋的實力,真的挨了青旋一拳,才涉身處地的發覺把青旋與王惜珊、宋虹的打擊能力相提並論顯然是個天大的錯誤。我忍著疼痛一臉苦笑的說:“青旋,你在這打工真是虧了你了,不如報名去體校拳擊班吧!”。看著我的痛苦表情青旋一邊笑著一邊衝我揮了揮拳頭,並對我說:“你見過沙鍋一樣大的拳頭嗎?”,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沛凝的齷齪樣子。不過短暫的痛苦顯然抵不過我對冷霜的好奇之心,便涎著臉問青旋:“那莊廠長哪來的那麼多錢?”,青旋說:“人家自己掙的唄!莊廠長原來也是一個大學生,畢業後謝絕了多家單位的騁用下海經商,做過許多生意,剛開始也虧的不行,後來甚至賣了房子貸了款,沒想終於成功,現在莊廠長在這片可有名了!”。我一聽還蠻傳奇的,心下仰慕的不行,又問:“她的男人呢?一定也很能幹吧?”“嗯……離了……”,我不解的問:“如此優秀的女人,咋就舍得離了呢?”,“喜新厭舊唄!你們男人的通病,也是冷霜想不開,等將來咱倆結了婚,你愛在外邊怎麼找怎麼找,這說明我的男人有魅力,隻要不踹了我,我才不管呢!”。我敲了青旋的腦袋一下,說:“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誰要娶你,晚上睡覺也得嚇死!”,“和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別說我不嫁,就是我嫁,難不成就嫁了你嗎?美的你!”。我說:“得得,你也別美我了,我消受不起,咱還是繼續上一話題吧!”。青旋說:“什麼呀!”,我說:“就是冷霜與她的男人為什麼離婚?”,“噢?這個呀!莊的男人原來是她的大學同學,就是海誓山盟的那種,畢業後兩人就結了婚,那個男人一心想讓莊廠長找個穩定的工作,反對她經商,後來見她一意要賣房子、貸款,矛盾就升了級,而這時在他們之間恰好出現了另一個女人,不就離了嗎?”。我聽後默然說:“又是一個為金錢所左右的愛情悲劇!”不過又一想這也許也算不得愛情不是說有情飲水飽嗎?理論上愛情應該是什麼海枯石爛、什麼山無棱、什麼天地合、什麼生、什麼死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豈是單單賣個房子、貸點款就毅然絕然而分道揚鑣的那種?正如此想著又突然挨了青旋一掌,青旋接著說:“等將來咱結了婚,咱可不隻圖個錢,就是你過不上了,去要了飯,我給你拎著棍兒,咋樣?”。我眼一瞪,說:“又來了?……?”青旋嘻嘻一笑,說:“看看你的忍耐力有多大?嘻嘻!”。(小的時候我們的父母常開玩笑說要結親家,後來這便成了青旋的口頭禪,有時甚至還開玩笑的叫我孩兒他爸,她所指的孩兒就是我家的黑子,為了不再讓她這樣過份的開玩笑,我曾對她說,你再這樣亂說,隻怕將來沒人要你了,誰知她竟說,那不更好,讓你撿個便宜?真是頭痛呀!)此時青旋又一臉壞笑的對我說:“對冷霜這麼感興趣,該不會是有什麼想法吧?”,我回了一個獰笑,然後趴在青旋耳根兒說:“有哇!等我傍上了這個款姐兒,好處分你一羹!”,青旋大笑說:“記下了,千萬別食言啊!”,“一言為定!”我們這樣說笑著,來到了一排被熱氣籠罩著的廠房前。

青旋指了指廠房最前麵的一個小門說:“這就是了,記住了,別人問你,你就說是製漿工,要有心理準備呀!”。說完就壞笑著向來時的方向跑去了,我愣了愣,心想有什麼大不了的,弄得跟去上甘嶺似的。便昂首拓步向門裏走去,雖然我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剛一進門,便立刻被一股熱氣給頂了出來,當時給我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偷拿剛蒸好的饅頭時被蒸氣薰了一樣,一臉的淚水,不住的咳嗽。這時從身後傳來一陣女孩的笑聲,一聽那叮鐺清脆的聲音,便知定是一個清純天真的女孩。回頭一看,果然在廠房的窗邊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看樣子她是負責漂洗半成品的果瓢,此刻正停了活計,饒有興致的向這邊看著,就好象一個調皮的孩子在看一段搞笑的動畫片。被她一笑,我不僅大窘,心想絕不能讓她瞧扁了,便作勢再次衝入廠房。沒想那女孩竟緊走幾步,一把拉住了我,說:“進去前用冷水擦把臉,就沒事了。”,我接過毛巾在臉上胡亂的擦了一下,也顧不得道謝,便一頭衝了進去。這次雖然依舊很熱,但卻真的不象剛才那麼嗆人,而且廠房裏的視線也清晰了許多。然而我隻看了一眼便又是一驚,因為透過若有若無的蒸氣,我隱隱的看到對麵的工作台後麵成排的站著許多女工,她們穿著少得可憐,而且似乎所有的女工都沒有穿胸罩,因為透過被蒸氣打濕的上衣,裏麵的一切一覽無餘。這種場麵立刻把我震住了,當時我就像誤闖了女澡堂一樣又羞又愧,所以我腳還沒站穩,便轉頭逃也似的再次奪門而出。剛才的那個女孩見我又逃了出來,先是一愣,問我是不是又被嗆到了,見我搖頭否認而且滿臉通紅,才恍然大悟,同時笑的直不起腰來:“還真是個學生啊!傻小子,有人想看還看不到呢!”。

我大窘的站在原地,想想剛才的狼狽像,頓時有些惱羞成惱了,便沒好氣的對她嚷到:“有什麼好笑的?”小姑娘顯然有些被我嚇到了,頓時收住了笑聲,一時場麵不免有些尷尬。正在這時,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工從廠房裏緊走了出來,上下打量我了一番,問道:“你是新來的製漿工吧?”,我點頭答是,她說“那怎麼不進去?”,見我不說話,女工又說:“噢,是這樣的,我們灌裝車間溫度高、濕度大,所以大家穿的都少。再有這個製漿的工種要求操作人員要有一定的體力,一般的女工都做不了,所以我們大家就想找個老實一點的男人。這不兩個多月了一至沒找到合適的。”,說完胖女工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看來這次還真找對人了,果真是個不懂事的學生娃,要知道這美差多少男工想來還不讓來呢。”我一時又覺得仿佛受到了藐視,爭辯道:“誰不懂事啦?……”不等我把話說完,那個女工攔住了我的話頭,“好好,你懂事,行了吧,對了,大家都叫我胖嫂,你也這樣叫我吧,好了,我們進去吧!”,說完就引著我向廠房走去,我回頭白了剛才那個小姑娘一眼,隻見那女孩此時低下了頭,小臉紅紅的,卻還調皮的撅著雙唇。我一時又好氣又好笑,這整個就一小孩子嘛,一邊想著一邊跟胖女工重又進了廠房。可想而知,進去之後免不了再次遭到女工的一番調笑。把我簡單的介紹給車間的女工後,胖嫂帶我來到一個工作台前,問我:“你會打漿嗎?”,我坦白的說:“不會!”,胖嫂隨後開始仔細的教我打漿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在一個若大的蒸氣鍋裏加滿水,然後在水燒開後加入各種香精、檸檬酸、色素之類的輔料和少量的冰糖,而且各配料的對比也隻是個估量值,不要求怎麼精確。胖嫂說:“其實有了那麼多填加劑,就是不放冰糖味道也是一樣的,隻是那樣的話,工商抽查時又過不了關,所以要加點糖的成份。”。我不解的說:“這不是蒙人嗎?”,胖嫂說:“沒辦法,這是老板交待的,況且其它廠也是這麼幹的,都為了節省成本嘛!”。聽了胖嫂的話,冷霜在我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大打了折扣。漿水調製好以後還要把調好的漿水灌注到分裝的容器內,不過後麵這道工序,需要提著裝満開水的桶爬到女工上方的工作台再注入工作台上的儲漿罐中,這著實需要一把子力氣。不過說好是過來打發時光的,這樣就退出也太不男人了,所以就把心一橫,就認真的做了起來。往返幾次下來,就做的有模有樣了,不過最讓我不習慣的還是那些女工的衣著,尤其是我爬到她們上方的時候,簡直沒法麵對下麵波濤洶湧的樣子。

不過還好,我必竟沒有一頭從上麵暈到栽將下來。半天下來,我開始熟悉了這裏的工作環境,也試著打亮起這些女工來,這些女工各個齡段的都有,有四五十歲的婦女也有十七八的姑娘,那個胖嫂跑前跑後的,看來應該是個工長。不過胖嫂人大大咧咧的,卻是一副熱心腸的樣子,給人一種隨和的感覺。我正忙著,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哎,姐們兒們,好好幹,下班了哥請你們吃燒烤啊!”,我抬頭一看,就見窗外探進來一個染了一頭黃發的腦袋來,此人大約二十多歲,一對三角眼,一臉的橫肉。奇怪的是屋裏的女工竟沒有一個人應聲,冷了那個“金毛”的場。“金毛”找了個沒趣,顯然有些不爽,眼珠來回轉了轉,把矛頭又指向了我,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輕蔑的對我說:“哎?我說,這是女工車間你小子知道不?誰讓你進來的?”,我看了“金毛”一眼,心下琢磨,這廝是幹什麼的?難道也是一管理人員?就壓了壓火氣,盡量平和的說:“我是新來的製漿工……”,“金毛”一聽,嘴角一揚說:“製漿工?我他媽的想幹好長時間了也沒輪上,憑啥你小子一來就幹上了?操!”。我心說這廝是不是用尿盆刷的牙啊,一開口就是髒字,就回了句“你說話文明點!”,“金毛”一聽,一下火了,“老子就不文明了咋了,你小子是不是找揍呢?”。我一下血往上湧,心說,你也不四下掃聽掃聽,打仗那是老子的特長,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陪這廝練練。想到這就放下手中的活計,準備往外走,這時胖嫂快步過來,一把拉住了我,小聲對我說:“別理他,跟他犯不上……”,然後又抬頭對”金毛”說:“鋒滕,你是不是又沒事找事啊?你再不走我告訴莊廠長去!”。“金毛”兩眼直鉤鉤的瞪著我,“你小子,等著瞧!”。又看了看胖嫂,狠狠的說:“哪都有你的事,告訴冷霜怎麼了?你以為我怕啊?切!”。說完“金毛”打了個呼哨,晃晃的走了,好一副癟三樣!問過胖嫂才知道那個“金毛”叫鋒滕,其實也不過是個打工仔,隻是憑著一手別人不會的絕活兒,在廠裏擺起了架子,有時連冷霜都不放在眼裏。鋒滕還結交了一些地痞無賴,經常在廠裏尋釁滋事,調戲女工,全廠工人幾乎都對他煩不勝煩,但因為人們都不想招惹事非,所以隻能忍氣吞聲。

聽了胖嫂所說的話,我心想,這個麻煩我惹定了!便下定了決心找個機會碰碰這個刺頭,其實很多年以後經驗告訴我,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隻是發生的早晚而已。胖嫂見他走遠,鬆開了我說,“你別理他,他在咱廠霸道慣了,沒人惹他,他說啥你不吱聲就行了。”,“憑什麼啊,打個工還得受他的氣?就沒人治治他?”。“哎,那小子認識社會上的人,你說大家有家有業的誰願意招惹他?”,聽了胖嫂的話,我的肝火一下竄了起來,我心說,長這麼大了,爺還沒怕過誰呢?他算那棵蔥?黑社會的臉都被這廝丟盡了!有機會一定給這小子上上課,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馬王爺三隻眼!但轉念一想,不是說好了來打工的嗎?怎麼又軸上了?還是算了吧。我正想著窗外的一聲驚叫,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一看卻見剛才那個”金毛”叫什麼鋒滕的,正在對窗口那個小女孩動手動腳,那個女孩一臉無奈的繞著工作台左右的躲避著,看到這一幕,我剛剛平靜的情緒立刻洶湧翻騰起來。況且畢竟剛才女孩是有意無意的幫了我的忙的,如今我豈有不管之理?這樣想著我隔著窗子對那個男人大聲吼道:“**幹什麼?”。那家夥挨了罵,便放過了女孩,用眼睛盯著我麵目猙獰的說:“**的敢管老子?活膩了?”,胖嫂在一邊緊緊的拉著我的手說:“算了算了,幹活兒,幹活兒。”。那家夥一見更加囂張,衝我吼著讓我出去單挑,我哪受得了這個兒?以前都是我喊人家單挑的,如今竟輪別人喊我,心想真是人善人欺呀!我使勁掙脫胖嫂向門外衝去,可到了門外,我卻愣住了,因為不知何時冷霜竟站在了那裏,冷霜分別瞪了我們一眼,慢慢的說:“都不想幹了?誰想在這惹事趕緊走人!”,那廝瞟了冷霜一眼,吹了一聲口哨轉頭走了,我也知趣得跟著胖嫂回了廠房。窗外,冷霜那個女孩了解了一下情況,隔窗催了催我們趕快工作,而後轉身離去了。大家便不再說話,各自忙了起來,我的工作除了打好漿,還要把漿水用桶提了蹬著梯子倒入工作台上的傾漿罐裏,這個過程即需要一定的體力又十分危險,所以一般的女工是做不來的,但對於我卻覺得相對輕鬆很多,所以簡單的幾次操作以後,我便對我的工作得心應手了。並且還得到了女工的一致懇定,說自從我來了以後,她們的工作進度大大提高了,因為她們是計件開資的,所以眾女工雖然會因此越發辛苦些,但還是很高興。忙碌中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換班後,我找了青旋一同回家,路上青旋問我,打工生活感覺如何?我說還成吧,卻沒有提與鋒滕發生的衝突,因為我不相讓父母知道此事,讓他們覺得我到哪兒都是個惹事的主兒。到了家,勿勿吃了晚飯,顧不得洗漱,便一頭紮進了被窩,本來打算靜下以來琢磨一下一天的經曆,沒想卻因疲乏過度一覺暈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雖然覺得肌肉有些酸痛,但對自己的工作卻適應了許多,因為我供漿供的快,所以我便有更多的時間用來休息,有時也會利用空閑時間去幫胖嫂她們分裝一下水果,所以一來二去,我與大多數女工就熟識了,人一熟,話便多,胖嫂不無關心的對我說,像我這樣穿這麼厚的衣服是不行的,用不了多久懇定被捂壞了,讓我脫掉上衣,雖然在家裏我也經常坦胸露背,但在這樣的環境裏我隻能一再拒絕,胖嫂勸了幾次,也就不在提了。可剛工作到中午,我就覺得身上好像有許多螞蟻爬一樣癢的要命,背了身拉開上衣的拉鏈,發現皮膚上麵長滿紅色的小疹子,我心想壞了,該不會是得了什麼皮膚病吧?正在胡思亂想,胖嫂眼尖,發覺了我的狀況,側身過來說:“讓我看看!”,我忙說“沒事”,一邊要拉好衣服,可胖嫂不由分說,硬是拉開我的上衣,看後大驚說:“你這孩子,讓你脫了衣服趕上要你命了,你看這麼多疹子,多遭罪?快脫了!”我還想執拗,但實在癢的厲害,臉也漲的通紅,胖嫂沒好氣的笑著說:“瞅你那樣,還高中生呢,還挺傳統的!”。惹得眾女工一陣嘻笑,我連忙說:“不是……不是……”,而後又覺得實在沒有必要解釋,便在女工的嘻笑聲中轉身忙自已的工作去了。正忙著突然感到前胸一涼,抬頭一看,原來是窗外的那個女孩,用手沾了涼水向我潑來,一邊潑還一邊頑皮的笑著。我愣了一下,也不示弱,回身抓了一根加水用的膠管,對準窗外狂噴過去,女孩一看大事不妙,一邊躲閃一邊笑著討饒。我見已經達到了“治病救人”的目的,也就見好就收,便收了膠管,繼續埋頭工作。那個女孩見我收了手,便用手托著下巴,趴在窗台上,認真的對我說:“嗨!我叫王英,你可以叫我向鬆,你呢?”,我沒有理會,依舊埋頭幹著活兒,王英見我故意不搭話兒,又自顧自的接著說:“那天的事謝謝你啊!”。我依舊沒有作聲,向鬆接著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叫張騫振是吧?挺不錯的一個名字。”我沒好氣的說:“知道還問?”,王英說:“你這人挺傲的,是不是高中生很多都你這樣的啊?”,我說:“隻有垃圾生才是我這樣呢!”。王英不禁大笑著說:“還挺謙虛的,咱們交個朋友吧?”,我心想這個女孩怎麼這麼煩啊?便存心想氣她一下,就一邊幹活,一邊慢條斯理的說:“我有女朋友了,不想找二房。”果然王英聽後臉一下就紅了起來,罵了一聲:“臭美!”,便回去幹活了,這下該輪到我興災樂禍了,為了起到報複的作用,我誇張的大笑了好一陣子。其實除去性格外向的有些發瘋,調皮的有些幼稚,王英說起來也算的上是一個標誌清秀的女孩,和這種女孩交往自然少不了多費些唇舌,多應付些狀況,但也可以落得輕鬆愉悅,所以一來二去的打鬧過後,我們便成了朋友。至於在廠房裏光著上身工作,後來連我自己都覺得當初有些小題大作了,隨著大家越來越熟,我不但不再因為赤背而覺得尷尬,有時甚至會搞笑般的在她們麵前擺出各種健美運動員的姿勢,從而惹得這些女工一邊壞笑,一邊向我身上投來各種的果瓣。為了和這些女工友搞好關係,我除了在空閑時間主動幫她們幹些活兒以外,還利用工作便利用冰糖泡了開水,放涼後給大家做為飲料,女工說還是我聰明,換了這麼多的打獎工,就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一手。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幾天,雖然有些辛苦,卻也使我的生活在忙碌中得以充實快樂,因為疲乏大多時候我回家倒頭就睡,從而不必再為心底的那些兒女情長而憂鬱和煩惱。這天我正在工作台前忙碌著,向鬆探頭過來,沒頭沒腦的問:“哎?張騫振,你今年多大了?”,我故做沒好氣的說:“你查戶口啊?小孩子家家的瞎打聽啥?”,“說誰小孩子啊?人家都十五了!”。我心下暗笑,還說不小孩子,才十五!突然又想到自己也不過十七歲而已,頓時有些落漠,“給……”我抬頭一看,隻見向鬆伸手遞過來一顆糖果,我一口回絕到,“謝了,我不吃糖”,“這可不是一般的糖哦!”,我心說糖不就是糖嘛,還分什麼一般的二般的?就信手接了過來看了一下,這是一種叫過“秀逗”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