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端(2 / 3)

眾人也不去理會他,繼續舉杯勸飲,不覺都已八九分醉意,老員外讓家人為古邦楠同天真鋪設客房歇息。出於客禮,古邦楠自讓兩名丫環去伺候醉意最深的天真。自己也回房去安歇。正待推開房門,卻聞身後腳步聲響起,回頭來看,劉傲易已跟至身後,兩雙目光刹那相接,各自懷著心事,劉傲易粉麵暈紅,輕聲道:“龍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講,你可以隨我來嗎?”

古邦楠略作沉吟,方猶豫著點了點頭。劉傲易見古邦楠應允,芳心已是喜悅,伸出纖纖玉掌,拉住古邦楠便往內院而去。不刻已來至一間清雅的閣樓前,劉傲易推開房門,拉著古邦楠步入樓中。古邦楠鼻翼中早已嗅到一縷如麝似蘭的幽香。窗前妝台上點著銀燭,燭光搖曳,屋內一片明亮。迎麵一張雕花銀漆的檀木錦床,罩著輕紗薄幔,床上鋪設著緞被繡枕。更多陳設華麗而不失典雅,古邦楠看罷一切,驚道:“這是誰的房間?”

劉傲易低垂粉頸,羞澀道:“這裏是我的閨房!”

古邦楠聞言抖開劉傲易拉住自己的手腕,道:“既是你的閨房,怎會領我來此?”說完就要退出閣樓外。劉傲易忙又拉住了他,眼中卻已流下淚水來,抽泣道:“我絕無他意,龍哥哥且坐下!”說著將古邦楠拉到妝台前坐下,這才拭去淚水道:“龍哥哥可還記得,當初爹爹將我許配與你時,你我相互置換的信物嗎?”言罷雙眸深情望向古邦楠。古邦楠道:“我當然記得,當初我送你一塊玉佩,你送我一支發簪!”

劉傲易微頜玉首,徑從妝台上取過一隻錦盒,打開錦盒取出一物,正是那古邦楠所予的玉佩,沉吟道:“龍哥哥可將我的發簪保存?”古邦楠見景,若有所悟道:“原來如此,倩妹卻將我的信物置於盒中,而我卻將你的發簪貼身而放。”說完從襟中取出發簪來。其實他不將發簪貼身存放卻又能放於何處?無非讓劉傲易高興些罷了。

劉傲易見狀,已蹲下身去,將玉首倚靠在古邦楠膝上,輕聲道:“若是龍哥哥不喜歡我將玉佩放在盒中,今後我也貼身而放好了!”古邦楠欲待要言,卻猛覺心際一陣慌亂,隻感到背脊上流下冷汗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腦海,暗道怪異,自知有事發生,忙起身道:“倩妹且住,我有事離去片刻!”由不得劉傲易再言,身形已閃出屋外,直奔天真醉眠的客房而去……

卻說到古邦楠正在劉傲易閨房中,忽覺一陣驚恐,立感不祥之事,即刻直奔天真的臥室外,早聽見黑暗中天真輕喘的聲音道:“龍弟……是你嗎……”卻響起另一個聲音“嗯”地應了一聲。

古邦楠不由勃然大怒,已似閃電般射向房內。運足目力,黑暗中隻見一道身影正俯身去解天真的衣衫。又道是何人如此大膽?原來那劉少爺自見天真美貌,心中淫意衝動,早已打下邪惡念頭。

他今夜先退出客廳後,卻在暗地裏潛伏,見丫環們扶著酣醉的天真往客房歇息後,他待人皆散盡,便推門進入房中,也是他心中懼怕,在房中站立許久才壯著膽氣去解天真衣衫。

天真在醉意中自以為是古邦楠酒後失態,自己禁不住芳心迷亂,柔聲詢問。劉少爺見有機可乘,便冒險應聲。怎知古邦楠同天真早已神意相通,心有預兆即趕來天真房中。劉少爺此刻已是心猿意馬,怎曉古邦楠已站在他的身後?還不曾一親香澤,已被古邦楠點了穴道,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古邦楠怒火難遏,本要立即將他結果了性命,轉念他乃是劉老員外獨子,又是劉傲易的胞兄,隻得強忍憤怒,將他提出屋外,放在走廊下,轉身回到天真房中。天真在朦朧中見古邦楠突然不動,已自羞澀道:“龍弟你怎麼啦?”古邦楠卻不敢明說,害怕天真會因之羞愧難當,於是故作咳嗽一聲道:“我方才實在不該無禮,琳姐姐休要責怨我呀?”

天真輕籲一聲道:“我從來就是龍弟的人,又怎會怨龍弟失禮呢?隻是方才,我還以為、以為龍弟……”下麵的話題卻再也說不出來。古邦楠此時亦由些言不由衷,岔開話題道:“我們早些歇息了吧,明天還要去聖母山拜望林大哥和林大嫂呢!”天真道:“已有許久未見到大哥和大嫂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安好?”

古邦楠含糊地應了一聲,已無心再繼續將話題深入,合衣躺倒在天真身邊,想著心事,不覺朦朧睡去……一夜無話,次日晨曦初露,古邦楠已然醒轉,他望了望窗外晨色,不由陷入了沉思,許久才決意同天真不辭而別,於是輕輕喚起天真,更來不及洗漱梳理,隻留下一封書信,雙雙悄然而別。

此時天色大亮,晨風涼爽宜神,古邦楠同天真離開劉府後,循道望東南而去,一路上如流星飛瀉,天過晌午,已駐足聖母山前。古邦楠今番故地重遊,想想就要見到林沛凝,心情分外激動,牽著天真的手,往山中踏春般緩緩而行。少時到得摩天崖下,忽見青影一閃,一人已站在古邦楠麵前。正是當初古邦楠在山中所遇的青衣侍者。

那侍者見到古邦楠時,忙迎上前來道:“盟主日理萬機,怎會有閑情到此遊玩?”古邦楠道:“我特來此地拜訪任教主與林大俠,不知他二人可在?”侍者道:“看來盟主與教主夫婦已在中途錯過,隻因近日江湖中出了一件大事,教主夫婦幾天前已趕去丐幫,想必已經到達山東境內了吧!”

古邦楠道:“他們臨行前可留下什麼言語嗎?”

侍者道:“因不曾料到盟主會突然來訪,所以未留下言語。”

古邦楠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在此逗留,就此告辭了!”說完同天真攜手飄然而去。季交春夏,天朗氣清,古邦楠同天真離開清蓮教,已然是暮色降臨,二人擇路望山東方向進發,也不焦急。一路並未發生異常,曉行夜宿,止五六日已進入泰安城中。此時城中人來人往,多是執刀仗劍、三五成群的武林中人。古邦楠心下奇怪,這平時不怎麼熱鬧的泰安城,何以在突然間聚集了這麼多武林人物?轉而想起那青蓮侍者所言,難道真有什麼武林大事要發生嗎?

心中邊自思忖,同天真走進一家酒樓,酒樓中更是坐滿了各色武林人物。兩人要了些許酒菜,拾筷執杯、小酌淺飲。酒樓中人聲喧嘩,卻聽鄰桌上數人忽地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這次真是發財了,有了這五十萬兩黃金,從此後富貴一生,再也不必跑江湖、受窮罪了!”

另有人卻哈哈大笑道:“你奶奶的,那五十萬兩黃金豈是輕易便能得到?聽說已經死了很多人,現在天下英雄齊聚漠北,各大門派也束手無策,更不知道鹿死誰人之手。你我哪有那富貴命?隻去湊湊熱鬧罷了!”餘者俱都笑了起來,先說話的那人道:“掃興、掃興,既無富貴命,且在此喝足了,也好趕去湊熱鬧!”

古邦楠同天真在一側聽了多時,卻未能聽出個所以然來,天真望向古邦楠道:“這些人突然集聚泰安城,一會說什麼黃金,一會說什麼去漠北湊熱鬧,龍弟能否猜測出是什麼事嗎?”古邦楠搖頭道:“實是不可測,不過我想定然與武林息息相關,一切待回丐幫後自有分曉!”天真點頭,與古邦楠用足酒菜,耳中少不了喧嘩,待飽足後,即匆匆付了酒資,挽手離開酒樓,奔赴泰山而去。

風柔水澈美如畫,來遲春色眷誰家,依稀明月初起,又見漫天紅霞,今夕歸來矣,共敘武林佳話。古邦楠同天真奔泰山而來,明月將起、暮色深垂時已到達丐幫總舵,早有守艫弟子遠遠看見,立即飛報總舵。兩人還未能進入總舵,金叔華已率眾長老迎出,隨後乃是林沛凝與任笑容。眾人見禮畢,相邀返回五湖大廳,各各敘位落坐,尚不及寒喧,早聞一聲:“天賜哥哥!”燕語處,效霏已如風般闖入大廳,也顧不得眾目睽睽,徑撲在古邦楠懷中溫存。

古邦楠道:“冰妹休要胡鬧!”已將她扶在一旁坐下。眾人無不開懷大笑,隻有天真在那裏美麵凝霜、醋意大發。金叔華已先笑道:“效霏果然是武學奇才,自盟主去後,她已將我所授劍法彙通運用自如,若加以內力的修練,即可入主一流高手之列!”效霏聞言,禁不住笑了起來,大有得意忘形之勢。古邦楠道:“實令幫主勞神,從此以後冰妹能以武自衛,我也少幾分擔憂!”

效霏喜色道:“天賜哥哥言下之意,是說我可以闖蕩江湖了嗎?太好啦,從此後我就能伴隨天賜哥哥遊曆武林了!”古邦楠搖頭道:“猶未可也,你如今無非得一些武學皮毛,還未到達至高境界,待你真的擁有了絕世武學,那時再闖蕩武林不遲!”效霏聞言,深感沮喪,嘟著小嘴不再言語。

眾人又都笑了起來,金叔華收斂笑容道:“盟主此番遠征鬼穀,定然萬般艱辛吧?”古邦楠自將長空幫與鬼穀之行略道一遍,眾人聽罷盡皆訝然。金叔華驚歎道:“想不到短短時日間,盟主與蕭姑娘經曆這麼多危險困難,實是辛苦了。不過也要恭賀盟主,能夠獲得百年真氣,更遇上了上世異人郅靈上仙翁,兼得血奴神刀,實在可喜!”

任笑容道:“盟主數度曆險皆遇難呈祥,天真妹妹也是福緣深厚,與盟主一齊匡扶正義,定能名垂千秋武林!”林沛凝道:“卻隻可憐那趙誌承乃武林泰山北鬥,竟死於奸人之手,今雖沉冤得雪,但長空幫已難在武林中久峙了!”

金叔華強忍失去摯友的悲痛,歎息道:“但願那魯義庚能繼承趙誌承的遺誌,中興長空幫,使我武林不致失去這一中流砥柱!”古邦楠道:“此次歸來,我曾去聖母山拜望大哥大嫂,卻聞侍者道說大哥大嫂為一件武林大事而遠赴丐幫,隻不知是什麼大事讓大哥大嫂不遠千裏而來?”

林沛凝道:“實是有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近來漠北出現一宗妖物,此物殘忍非常,能啖食鋼汁、口噴烈焰,稱名‘火蚺’,已傷了數十位武林人物性命!”古邦楠道:“既是這樣妖獸,它乃身在漠北,怎會傷了中原武林中人?必是有鬧事之徒自取其亡吧!”林沛凝道:“龍弟所言極是,然而那火蚺的雙目卻是至關重要。傳說其能定國安邦,遼夷皇帝懸賞五十萬兩黃金要取得火蚺雙目,才引得眾多武林人物前去冒險。若我們能消滅火蚺,即可獲得這五十萬黃金。”古邦楠早已搖頭道:“原來所為此事,大哥怎可貪圖那許多黃金?終是不可取之物,若取之,則我等卑賤也!”

林沛凝忙道:“龍弟誤會我了,我豈是那貪金戀財之輩?去歲兩江大旱,而致秋收無飽粒之穀,天下糧商卻乘機囤積米黍,如今米貴如珠,官府又不予賑災,百姓啃食樹皮草根、疫症肆虐,蒼生橫屍荒野,萬民餓殍路林。我等身為武林中人,常自詡俠義仁慈,怎忍見這人間慘烈之像?若能取得火蚺雙睛,換取遼國五十萬黃金,救億萬黎民於水火之深,以盡我等一份綿薄之力,龍弟以為可否?”

古邦楠聞言,心中愁雲散盡,轉憂為喜道:“是我誤會大哥了,還是大哥考慮周全,若為蒼生,小弟自要奮力而為之!”金叔華道:“林大俠與我商議多時,卻未有所定,隻待盟主前來定奪!”古邦楠開懷大笑道:“隻要我等齊心協力,自有可行之法!”金叔華道:“此事當由盟主裁決,此外我尚有一事與盟主商議,還望盟主成全!”古邦楠點頭道:“老幫主有事盡可說來!”

金叔華道:“自盟主肩擔武林大任,終日奔勞江湖之間,更為我丐幫而嘔心瀝血。難得效霏天賦極高,將來成就定然非凡,我欲收錄她為弟子,若盟主不棄我丐幫卑賤,便答應我誠意所求!”

古邦楠聞言大喜道:“此乃冰妹數世修來的福緣,我豈能不允?隻是效霏一介女流,恐怕幫主一廂情願,百萬弟子安能服從?”金叔華道:“昔日武皇立周,天下誰人不從,不也是女流所為嗎,何分男女之別?更何況我幫於天下實如九牛一毛,若效霏力所能及,丐幫弟子誰不俯首相向?”古邦楠道:“幫主所言甚是,既是如此賢意,我代效霏謝過幫主了!”

孰料效霏卻道:“幫主美意,效霏心領了,隻是效霏所學無非皮毛,實不敢奢望得到幫主如此眷愛!”此言一出,明白人都知道,這是效霏在故意撒古邦楠的氣,隻是誰也不說,其實古邦楠又豈能不明白?他也隻能一笑而過。金叔華圓場道:“你此時雖未有成就,但隻要你有恒心,我必將一生所學傳授於你,又何愁將來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古邦楠這才寬心道:“從今後效霏便身為天下第一幫的少幫主,我也不需再為她擔憂了!”眾皆稱是。幫中安排酒宴已妥,宴席擺在五湖大廳,眾人相邀落座,齊齊舉杯為古邦楠同天真的凱旋歸來而祝賀。席間觥籌交措,又論些小屑之事,不覺已是天響三鼓,眾人在一片熏醉中各去安歇。五湖大廳中,隻留下金叔華同古邦楠猶無睡意,看看沉寂下來的大廳,金叔華略作沉吟,轉向古邦楠道:“夜色沉悶,盟主可與我至外院納涼,我還有些事與盟主說!”古邦楠聞言道:“我也有些事與幫主商議,幫主請!”說完起身步出五湖大廳。

金叔華自隨後而來,此時天中半月高臨,已是四月下旬,天氣熱而不燥,夜風輕拂,帶走兩人些許酒意,金叔華仰望漫天星辰,緩緩道:“近來夜觀天象,隻見北鬥晃動搖移,流星墜落西野如暴似塗,隻恐武林不久將生大厄,使我心中不安哪!”

古邦楠道:“天象所呈,從來帝家興亡之事,武林亦受其所示。當今所患者無非天山玄天宮。但仰仗聖鶴仙翁威懾之力,那丘戚禧猶不敢輕舉妄動,待漠北事後,我立即前往孤星島,拜領赤日武學,以能抗禦玄天宮圖霸之野心!”

金叔華道:“天下將危,武林必遭塗炭,所有武林同道盡將定鼎乾坤的希望寄托盟主身上,我也對盟主抱以最大的期待。此時夜已深了,盟主久來奔波勞累,便早點歇息吧,我先告辭了!”說完揖別退走……

古邦楠目送金叔華離去,自歎息一聲,仰首望向夜空,但見天幕之高黃光閃動,幾顆流星劃過夜空,飛快瀉落天邊,幻化出絢爛的色彩。望著消失的流星,古邦楠心中泛起陣陣漣漪,記得在華山隨恩師學藝時,每臨夏夜,自己都會倚靠在師父的懷中,觀看那瞬間即逝的絢麗。踏入江湖後,自己也成為武林中人,於是便再沒有閑暇去看流星。此時再看時,同樣的夜空,而感覺已相去千裏,想人生在世,皆如流星般短暫,但是一定要做一顆最亮的流星,讓看到自己的人感受到自己的絢爛與不凡。

佇立在夜空下,古邦楠心中波瀾起伏,連番歎息不止,過了很久才踱步返回房間,合衣躺倒床榻,漸漸地思緒混亂,沉入夢鄉……宿夜涼風拂曉到,亢鳴雄雞送晨來。朝陽升起在泰山之巔,天光大亮,五湖大廳中已熱鬧起來。金叔華、林沛凝與任笑容先行到來,三人見禮罷。不多時天真與眾長老也相繼來到,大家小喧片刻,亦未見古邦楠身影,知道他近來疲憊,顯然還沒有睡足。

看看天色,金叔華命準備早膳,邀眾人用畢,才見古邦楠姍姍而來。見禮罷,自有弟子為古邦楠重新準備食物,待古邦楠用完早點,金叔華方道:“盟主今日就要遠赴漠北,我本當同行,怎奈幫務繁忙而難以脫身,尚乞望盟主見諒!”古邦楠道:“此行並不艱難,有林大哥與大嫂隨我而去就足夠了。幫主不必介懷,若我們此去功成,尚需要丐幫萬千弟子相助完善賑災之事。”

金叔華道:“既如此,我當靜候盟主佳音,到時丐幫定會傾盡全力完善賑災之事,但祝盟主與林大俠一路順風、馬到功成!”說完抱拳向古邦楠與林沛凝深深一揖。古邦楠與林沛凝還禮,向眾長老辭行。隨行的任笑容同天真亦抱劍向眾人辭行,一行四人離開五湖大廳,眾人俱送出總舵外,直至四人遠去不見,方才返回總舵。

古邦楠與林沛凝在前敘話趕路,天真同任笑容在後攜手跟隨,兩雙俠侶一路繾綣,不說之中細節,隻道夜宿晨起,饑餐渴飲,第二天中午已到達黃河岸邊。前路天塹,黃河濁浪排空、洪濤滾滾,有如一條狂怒的巨龍,咆哮奔騰東流而去。望著要不可及的對岸,實令人膽戰心驚。麵對黃河,林沛凝愁眉凝鎖道:“如此凶險的黃河水,根本沒有渡船能過,卻如何是好?”

古邦楠道:“唯有我與琳姐姐背負大哥與大嫂淩波而渡,此外恐再無辦法!”任笑容道:“若說龍弟能渡過這樣天險猶可。但恐天真妹妹尚未達到如此境界,何況要負重而行?”古邦楠微笑道:“大嫂憂心了,琳姐姐的能力已不在我之下,你盡可放心便是!”說完負起林沛凝。任笑容將信將疑,伏在天真背上,仍不放心道:“妹妹小心些!”天真微笑道:“大嫂放心好啦!”已隨古邦楠提氣掠向洶湧河麵。望著滾滾浪濤已在腳下,林沛凝與任笑容俱都繃緊心弦、屏氣凝息。

有如浪中飛羽,古邦楠同天真足點洪浪驚波,向北岸飛射而去。千丈河麵,不刻已至對岸,古邦楠放下林沛凝,天真也將任笑容放下地來,任笑容定住心旌,憾然道:“我實乃井底之蛙,竟然懷疑天真妹妹的絕世神功!”古邦楠道:“我說過琳姐姐的力量已不在我之下,此時身臨其境,大嫂方才相信我不曾妄言!”

林沛凝道:“龍弟與天真妹子此刻身懷蓋世無雙的武學修為,我與笑容此番同行,倒顯累贅了!”古邦楠道:“大哥何出此言?若少卻大哥與大嫂的陪伴,我與琳姐姐此行便沒有了樂趣!”天真和任笑容都笑了起來,大家調侃一番,便擇道往北而去。不覺已進入晉南地域,但見四野滄涼,實是人煙罕絕之地。林沛凝暗忖由此望北而去,不出數百裏即可到達漠北。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四人肩擔落日金輝折身北上,一路人跡罕有,漸漸北去時已是黃沙飛揚。

俠客遠涉過江湖,卻為蒼生多勞碌,莫如高枕雲天外,何須日暮在陌途?

千裏大漠無盡荒涼,四人行進在無名之地,三更時分,忽見遠處出現燈火之光,不由讓人一陣驚喜。隻因這一天來水米未進,既能見到人煙,也好取些食物茶水以解腹中所需。於是齊齊加快步伐,向著那燈火處急行,不時聽見人聲喧嘩,到得近前看時,卻是一家客棧。隻見許多武林人物在客棧中進進出出,客棧前的旗杆上,高掛著四盞琉火燈籠,上有“龍門客棧”四個紅繡大字。此刻雖已過三更,客棧依然客源不斷,生意甚是興隆。

進入客棧,耳中遍是猜拳賭酒聲,人們三五成桌,各擇其伴相聚在一起飲酒敘話,之中多有中原武林人物,那些認識林沛凝與古邦楠的,紛紛抱拳作禮,兩人自一一回過。店家見此情景,深知進來的四人不同凡響,忙將四人迎入雅座,不待吩咐,即刻奉上好酒好菜,然後在一側站立伺候。

四人各舉杯捉筷,林沛凝先行飲下一杯,這才環視熱鬧不凡的客堂中,緩緩道:“想不到北地苦寒,卻也有這樣的所在,實在少見呀!”轉望一旁的店家道:“貴店如此生意興隆,中原也少見這樣的地方,可是曆來這般熱鬧?”

店家忙躬身道:“大俠不知,小店地處漠北邊陲,平常少有客人到來,偶爾有行鏢送貨的經過,所以做一樁買賣,便可以支撐一些時日,其餘皆空閑無所事是。”

任笑容道:“既是少有客人,何以今天會有這麼多人在此飲酒取樂?”

店家道:“女俠要問,全因這沙漠中出了一宗怪物,名叫火蚺。傳說這火蚺的一雙眼睛有馭火之力,而且還有鎮國興邦的神異力量。大遼國皇帝懸金五十萬兩要得到這宗寶物,所以引來許多武林人物,都想要那五十萬兩黃金。如此一來,我這小店中就人滿為患,若小人所測不差,幾位客官也是為了火蚺的眼睛來的吧?”

古邦楠點了點頭,示意店家退下,然後沉吟道:“遼夷久窺中原地大物博而欲南侵,今若得這宗鎮國之寶,便如狼生劍齒、虎添雙翼,豈不要塗炭我中原生靈萬物?”

林沛凝哈哈笑道:“龍弟怎也信那鎮國興邦的玄說?想那火蚺雙睛可馭水火,卻是不能鎮國。天下成敗豈是一物可定?蚺睛但取無妨,遼人願出黃金而獲,正好削弱其國力,於我中原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之?”

古邦楠恍然大悟,高興道:“大哥所言極理,小弟糊塗,卻隻聽別人的論述,蚺睛但取何妨?來,當為此豪飲一杯!”說完自舉起酒杯,林沛凝夫婦與天真即附和著舉起手中杯,四人一飲而盡,皆開懷大笑起來。所謂籌謀辨勝負、剖析知是非,談到至理處,怎不叫人欣慰異常?

席間把盞不歇,直飲至四更天景,客棧中早已安靜下來,各路人物都已散去,那店主獨自一人在樓上靜坐,他亦自備些許酒菜,一邊自酌自飲,一邊側耳傾聽樓下四人的談話聲。酒意上頭,林沛凝夫婦同天真皆伏在桌沿上睡去。古邦楠仗著深厚的功力與強韌的意識,就靜坐椅上,運動佛光神功以驅散睡意。但見他身形四周聚起祥雲彩靄,天靈上籠罩千條彩氣,形似羅漢降臨在塵埃中。

那店家獨自飲饌,忽見樓下升騰起一片彩虹般瑞氣,不禁心中奇怪,於是悄聲離座來看。不看猶可,乍看之下早已駭得神魂出竅,隻見古邦楠身形仿佛懸浮在雲霧中,四周雲霞繚繞,一道彩虹從他的頭頂上空橫跨而過。店家乃一村僻之人,何曾見過這等景象,心中一陣惶恐,腳下一個踉蹌,竟從樓梯口骨碌碌地滾下樓去,待挨著實地,早將雙腿摔脫了臼,兀自哀哀痛嚎不止。

店家一陣痛叫,已然驚動了古邦楠,頓時祥雲散盡、瑞氣消彌。斂住神功望向樓下,隻見那店家神情痛苦,哀哀痛鳴,見景之下,古邦楠立即飄身下樓,近前道:“掌櫃何以如此?”店家額頭冷汗直流,強忍痛楚道:“大俠,你是神還是人呀?我可被你嚇壞了,方才從樓上摔下來,想必這雙腿已經折斷了,痛殺我了!”

古邦楠道:“隻怨我嚇著了你,讓我看看傷得是否嚴重?”說完從一側取張木椅,扶那店家坐下,為之卷起褲管來看,隻見兩隻足螺俱已紅腫,細省片刻道:“無妨,隻是脫了臼,待我給你正位即可!”探掌握住脫臼處,略施巧術,響起兩聲骨骼摩擦聲,腳螺已回複原位。

店家已不覺痛楚,隻是還有些腫脹感,慢慢站起身來,試著緩緩地走了幾步,卻無所礙,禁不住驚喜道:“大俠真是妙手神仙呀!”古邦楠道:“雕蟲小技,哪是什麼妙手神仙?頓一頓道:”我這幾位朋友,暫且由他們休憩片刻,且不可驚擾,我到外麵走走即回!店家應聲不住,古邦楠卻已轉身而去。

五更過後,天地一片茫茫灰色,再過少時便要天明,萬裏清空,黃沙舞動,古邦楠想起中原繁華景致,何似這般滄涼?真是大江上下各有風景、黃河南北不同風光,心中不免升起一陣淒涼,感歎道:“黯色天地蒼風動,雲波流溢黃沙揚,塵雨漫空不知路,難覓四方英雄殤!”

古邦楠歎息已罷,放目望向遠方,突見遠處一道狂風揚起黃沙飛舞,徑向龍門客棧卷來,轉眼已至近前,驟然間,那狂風中迸發出一道強勁的氣流,直向古邦楠卷襲而來。古邦楠心中大驚,雙掌運足七成功力,迎那撲麵而來的狂風劈出。兩道氣流瞬間相接,裂起一陣驚雷般轟鳴,勁流四下翻卷,揚起塵沙遮空蔽月。古邦楠在一擊後連退數步,但覺臂腕酸麻。

而那狂風中傳來一聲悶哼,一道灰影向後暴退丈餘。待沙塵止息,才看清來者鷹鼻鼠目、鬼眉敞口,身著灰色道袍,頭戴金翎道冠,背上歇插烈火劍,雙足嵌入黃沙中,口角溢出血來。古邦楠見來人麵相甚是醜陋,不由大怒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放肆?”

那道人呆怔片刻,轉而怒喝道:“哪裏來的孺子,膽敢阻擋本座行進之路?”

古邦楠聞其言語,頓時厲吒一聲“放肆”,一聲嗆然龍吟,刹那間血光飛灑,血奴神刀暴起一片赤血般紅光。道人見古邦楠驟發威怒,哪裏還敢再放肆,忙道:“我乃大遼國師盧伯明,小子可曾聽過本座大名?”古邦楠冷笑道:“原來是遼夷豚犬,你既是一國國師,怎敢來此驚擾我的清靜?若不道出情由,我定不饒你活命!”

盧伯明道:“本座乃一國之師,豈由無名鼠輩詰問,你這小兒又是什麼人?”

古邦楠聞言,已自哈哈大笑起來,笑罷道:“小小的遼夷國師,也敢如此無禮?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武學本非第一人,林立門派奉為尊,盟約我定無逆者,主宰江湖命運星’。”

盧伯明聞言已驚駭失色道:“你是武林盟主?”

古邦楠道:“你雖身在遼邦,卻還知道些中原武林之事,你既知我是誰,還不快道出來此目的?”星目中兩束寒光迫向盧伯明,使得他心中一陣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