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奇感覺很無語,隻好說:“那我謝謝你嘍。——快跑啊!”
庫奇帶著小黑,撒腿就跑。
野狼們都沒有受重傷,他們隻是擔心小黑龍有更厲害的龍族魔法,所以不敢全力追擊,但是狼族的速度還是很驚人的。很快,雙方就隻有咫尺之遙。
危急時刻,庫奇想起旁邊有一個很淺的山洞,慌不擇路,直接鑽了進去。緊跟著的幾隻狼正準備鑽進去。小黑一聲長嘶。那幾隻狼趕緊後退,連滾帶爬,非常狼狽。
“剔牙咒”雖然不致命,還是很疼的,而且,小黑從不刷牙,嚴重口臭。
但是他們很快就會再來,這一點,庫奇很清楚。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問小黑,“你剛才很神氣的貶低我,說我連變形魔法都不會,你是不是已經會變形了呀?”
山洞裏光線不太好,小黑目光遊移不定,語調也沒那麼囂張了,“我會,我當然是可以算作會變形了吧”
“那好,我要你馬上變成一隻黃鼠狼,這東西前幾天你還見過,就在礦坑邊上就有一窩,我帶你去看過。長尾巴,細長身體,棕黃色毛的那東西。”
小黑有點為難,“黃鼠狼的大小跟我倒是差不多,不過他身上毛太多了,不好變。要麼我變成娃娃魚吧。娃娃魚好變。”他也不等庫奇同意,就開始念咒,不一會兒,身體就變短粗了一點點,還很不專業的學了幾聲娃娃哭。
庫奇看到小黑變娃娃魚的水平,感覺很崩潰。
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小聲遊說小黑,“牙克西婆跟我說過,劍齒狼最怕黃鼠狼,有時候看到黃鼠狼就會暈倒。你變成黃鼠狼嚇他們,會很好玩的!而且,如果你不變或者變不好,他們就會把我們兩個抓走,交給龍族長老,那咱們可就完蛋了!”
小黑聽說黃鼠狼可以把敵人嚇暈倒,來勁兒了,使勁念咒語,庫奇才發覺,它念的磕磕巴巴的,有些字句還明顯是糊弄過去的,根本就是沒記住。一小會兒的功夫,等咒語念完了,劍齒狼們也到了門口了。小黑大叫一聲“我變!”庫奇在黑暗中看到,好像小黑是變了一副模樣,庫奇怕在黑暗中劍齒狼看不清,變身起不了作用,硬著頭皮,捧著小黑走出了小山洞。
迎麵一隻劍齒狼“啊”了一聲,“是黃鼠狼~~~~那個“狼”字兒上下起伏了幾個彎兒,那隻劍齒狼的身體也扭了幾個彎兒,真得倒地。暈了過去。
第二隻好像視力好點兒,猶猶豫豫地說:“那個是——狼——嗎?”他結結巴巴的說著,看到第一隻狼倒下的時候,好像終於確信了,他也倒了下去。
周圍幾隻劍齒狼根本就沒去看小黑的變身,一聽到“黃鼠狼”這個詞兒,直接就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庫奇這才有時間觀察小黑的變身作品,看來它一直對黃鼠狼皮毛的模仿問題非常糾結,以至於出了皮毛大致變對了之外,其他部分根本就沒變,換言之,庫奇手裏的,是一隻披著黃鼠狼皮的小黑。
看來劍齒狼比傳說中的還要膽小。
可是,不對!鋒利劍齒狼還在原處,原地徘徊。隱約能聽到它的喃喃自語。
“敵人有,黃鼠狼,臭屁太強,打不過。我去報告,快報告,猛虎王。”他撒腿就跑,逃命的速度快得驚人。
庫奇嚇壞了,如果這隻狼逃走,庫奇在礦場出現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森林。
那他跟小黑就完了。
庫奇人拔出小斧頭,著急忙慌地串了一段咒語,
“斧頭哥哥斧頭哥哥請你幫幫我,讓那個大壞狼跑不過山梁!”
糟糕的是,他說完咒語的時候,大壞狼已經跑過了山梁。
斧頭還是飛了出去,速度卻有點兒慢。飛得象是現代武俠片裏的暗器慢動作似的。
小黑變回了原形,很誇張的抬起一隻翅膀,搭著涼棚張望慢動作飛行的小斧頭。
“我猜呀,你的神奇小斧頭打算在大壞狼爬過下一道山梁之前幹掉它。小斧子聰明睿智的頭腦已經估算清楚了,大壞狼不可能保持現在這樣的衝刺速度,到了那邊山坡肯定減速。所以他可以慢慢地飛,順便欣賞一下早春時節亮麗的自然景色。”
庫奇可沒心情跟它瞎掰,他邁開大步衝著大灰狼消失的那道山梁跑去。斧頭就在他前麵七八米的距離,慢悠悠地飛。
小黑的話雖然聽起來可氣,斧頭倒真得有可能是那麼想的。如果小斧頭有思想的話。
庫奇跑到了山梁的最高處。
一陣大風迎麵吹來,差點把庫奇吹倒。
劍齒狼已經不見了,小斧頭也沒了蹤影。
庫奇站在高山之巔,有點茫然地四顧,連綿的群山在他的左側延伸,直到很遠的地方。他的麵前,是平緩的山坡。山坡上,鳥兒在碎石間歡唱,風兒在時緊時慢的吹著,小草兒的嫩芽剛剛探頭,看近處時很稀疏,看遠處時很蔥蘢;星星點點的花兒,雖然看不清,卻讓人心情不錯。剛剛從嚴冬時節蘇醒過來的大地,一片生機勃勃。
就是在這裏,庫奇見到了那個善於做果仁蛋糕的月亮法師。
這位月亮法師是一個胖胖的老婆婆,個子不高,穿著黑黑袍,帶著尖尖帽。坐在一個大水晶球上,懸浮在空中,很開心的笑。她長著圓臉龐,圓眼睛,圓圓的胖嘟嘟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不知在吃什麼好吃的。她旁邊站著小矮人庫科奇,庫科奇的旁邊是一條長毛小狗狗,小狗狗在草叢裏找什麼東西。庫科奇在跟小狗狗說話。
法師看見庫奇,就揮手讓他過去,老遠就說:
“快過來,我的孩子庫奇。我給你準備了幾種小糕點,都是給好孩子吃的,要比調皮蛋庫科奇給你的果仁蛋糕好吃很多。”
這當然是好消息,春天,在小山坡上,跟好朋友們待在一起,庫奇整個人都感覺很放鬆,很舒服,好像他已經回到了家,見到了久別的爸爸媽媽。他走到庫科奇麵前,兩隻小手輕輕擊了一下掌。再次相見很開心,其他的話,可以留到大人不在的時候說。
走到月亮法師麵前,庫奇隻想說一句話:“你才是真正的月亮法師!”
月亮法師很認真地想了一想,決定她很喜歡這句話。她滿是皺紋的臉龐,好像變得更開心了,如果它還有可能更開心的話。
庫奇吃著法師奶奶帶來的糕點,什麼也不想再說,就那麼安靜地站著,欣賞周圍的景色。
小黑呼哧呼哧地飛上了山梁,準備看斧頭打惡狼的好戲。
突然看到庫奇跟月亮法師和庫科奇在一起,小黑被嚇了一跳。隨後它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循著味兒飛到了月亮法師身邊,像小狗一樣威脅性的輕輕叫了兩聲,好像在說:“馬上把好吃的交出來!”
法師在它腦門上親昵地彈了一下,開始在自己的魔法背包裏翻騰,小黑鼻子緊張地抽動著,充滿了期待。
世界上隻有一種東西能讓小黑如此鍾情,那就是小白魚,然後他鍾情的方式,就是吃掉。
法師拿出來一個足球那麼大口徑的小銀盤,輕輕拍在在小黑腦門上,小黑接過銀盤,沒看到小白魚,低聲抗議著。
法師細聲細氣地對小黑說,“這個小東西,每天可以用一次。你隻要對著盤子說,”我要吃飯就會有一百條小白魚,一條接一條的從盤子裏麵跳出來。”
小黑聽明白了以後,一幅小人得誌的表情,抱著圓盤淩空轉了一個圈,墜落在山坡上,抱著盤子作出一幅陶醉致死的表情。
現在連小黑都安靜了。大家都靜靜享受著安詳快樂的短暫時光。
小狗狗“汪汪”叫了兩聲。
月亮法師遺憾的笑了笑,好像不忍心打破沉默似的,還是對庫奇說,“小斧頭我剛才接住了,現在還給你。那匹狼呢,也是我截住了,讓它睡了一覺。你不用擔心山那邊的那幾隻狼,它們剛才也在睡覺。隻要小狗狗對他們”忘忘“兩聲,它們就會忘記今天遇見你的事情。庫科奇,你帶狗狗去山梁那邊,處理一下那邊的幾隻狼。”庫科奇“哦”了一聲,慢慢騰騰的去了。
“這是一把有魔力的斧頭,我一直想找機會還給您呢。”庫奇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我的孩子。”月亮法師把斧頭放在他手裏。“我現在就把它正式送給你。你知道嗎?這就是童話裏麵勤勞的樵夫掉進河裏的那把斧子。它從孩子們對童話世界的信心中間獲得了魔力,它能幫助那些勤勞善良而又樸實的人們,就像你一樣。在我們的朋友庫科奇手裏,這把斧子沒有任何的魔力,所以它的主人應該是你。”
“謝謝法師奶奶。”庫奇很高興地收起了斧子。他其實也不願意失去這個小斧頭,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庫奇已經覺得小斧頭像是他的一個好朋友了。
“親愛的孩子們,我是說庫奇,還有你,我的小黑龍。將來你們可能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保持希望和對自己的信心,就像我們的老榆樹先生常說的,做好你自己。堅持你身上難能可貴的東西。善良的人在我們這個並不完美的世界上,永遠都隻有迂回曲折充滿艱險的路,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孩子們,隻有自己辛苦換來的成果,才是真的幸福。再見了,孩子們,等你們有時間的時候,我會讓庫科奇邀請你們到我家來玩兒。請接受月亮法師的臨別祝福。”她像開玩笑一樣伸開兩手,分別撓撓庫奇和小黑的頭,很多小星星象小雨點一樣降落在他倆頭頂,然後消失。等他們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月亮法師已經不見了。就像她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
小黑自言自語地說,“老太太在我腦袋上麵放了什麼呀?連我都感覺不出來,真是個莫名其妙的老妖怪!算了,估計我下次惹禍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庫奇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居然還想著惹禍!
事後,庫奇問過雨長老,為什麼會有兩個月亮法師。雨長老說:“月亮不就是有陰晴圓缺的嗎?兩位月亮法師,一個是宏月,就是矮矮胖胖的那位,脾氣很好,熱愛生活;另外一位是弦月,就是我們礦場的這位主人了。永遠都不滿足,任誰都不相信。她們是親姐妹,卻已經爭鬥了至少幾千年。”
那以後小黑再也沒有讓庫奇挑過魚刺。有了魔法小銀盤,他的夥食也已經有了最低保障。庫奇的負擔沒有那麼重了,開始有時間考慮小龍的道德情操教育問題。他盡可能的鼓勵小黑自強自立,小黑盡管整天一幅玩世不恭的樣子,倒也慢慢改換了一些壞脾氣。開始變得主動一些,積極一些。甚至開始自己捉魚,自覺鍛煉身體。他的個頭也越發的大了,出生兩個月以後,已經長到了直立起來與庫奇差不多的個頭。比上次闖禍的時候大多了。
所以,他闖的禍,規模也大多了。
這一天傍晚,庫奇跟著雨長老認字的時候,看到一句古詩“魚鳥猶疑畏簡書”。庫奇一下子想到了上次吃魚挑刺兒事件引來劍齒狼的事情。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下一次的麻煩會跟鳥有關。
庫奇一輩子也沒預測過什麼事情,但是這次,他居然蒙對了。
小黑這幾天,著了魔似的對鳥兒感興趣。他老是想襲擊鳥窩,抓點兒野食來吃。
庫奇對這種行為極其反感,他是個非常喜歡小鳥的人。經常覺得鳥兒就像是上天賜予這個世界的快樂小天使,絕對不能想象有誰會殘忍到想把鳥兒作為午飯的地步。
偏偏小黑這幾天,就是很想抓隻鳥兒做甜點。
迄今為止他還沒有成功,庫奇的立場很堅決,小黑也沒有饞到喪心病狂完全無視庫奇的地步。但是兩人之間的爭論,越來越激烈。
“小黑,你又想幹嘛?”庫奇砍柴砍柴,並沒有回頭,就知道小黑肯定沒幹好事兒。這個家夥,隻要安靜上兩分鍾,就一定是在偷偷打什麼調皮搗蛋的主意,不幹壞事兒的時候,一分鍾都不會讓庫奇清靜。
小黑很糾結的半途停了下來,他正準備襲擊一隻啄木鳥。聽到庫奇說話,不敢繼續,又不甘心半途而廢。啄木鳥吃完了這棵樹上的小蟲,展翅飛走了。小黑無奈地舔了舔嘴唇。真想知道鳥兒是什麼味兒的。
“我沒幹什麼。”小黑從樹上跳下來,很無辜的樣子。
庫奇無奈地停下來,盯著小黑。
“你很聰明,但是麻煩你也不要把我當傻子。我跟你說過無數遍了,吃掉美麗的小鳥是非常不好的事兒!你不要再這樣偷偷摸摸打壞主意好不好?”
小黑也有點生氣了,“不就是想吃點野味兒嗎?有什麼大不了?幹嗎那麼激動,還說我沒品,我看你才是怪人!喜歡你的寶貝鳥兒也就罷了,連鳥蛋也不給我吃。”
“鳥蛋孵出來不就是小鳥了嗎?它是鳥媽媽鳥爸爸們的孩子啊。”庫奇耐著性子給他解釋。
“那為什麼你們還吃雞蛋?雞蛋不是雞媽媽雞爸爸的孩子嗎?”
庫奇其實也沒好好想過這類問題,隻好勉強說道:“那不一樣,雞是人們養著下蛋的,所以,跟森林裏的鳥兒不同。”
“在我看來沒什麼兩樣。還有啊,從小你就給我吃魚,天天吃,每天少說也吃掉上百條,魚就不是生命嗎?難道因為它們不會蹦蹦跳跳,沒有漂亮的羽毛,不會唱好聽的歌,就不值得偉大的庫奇大人去保護他們嗎?我覺得你這樣堅決捍衛那些鳥兒顯得很假,就是你們人類常說的偽善。”
庫奇覺得小黑在詭辯,但卻是很難反駁的詭辯。他也沒有任何把握能夠說服小黑龍,隻能盡力而為。“我給你吃魚,是為了讓你活下去;就像小鳥媽媽們給小鳥吃蟲子,是為了讓小鳥活下去。這是不得已必須要做的事情。但是你已經吃過了魚,就不應該再去吃小鳥。小鳥也一樣,自己的孩子喂飽了,自己不餓了,就不應該再到處去殺害青蟲兒,如果他們還那麼做,我們就看不到美麗的蝴蝶了。”庫奇跟著雨長老讀了一些書,偶爾也會講一些看似嚴謹的話了。
小黑在冷笑,“你的道理完全站不住腳的,今天我吃魚吃飽了,就不應該去抓小鳥,那我明天拒絕吃魚,故意讓肚子餓著,是不是就可以隨便抓小鳥來吃了呢?”
庫奇確實也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回應他,隻好說,“反正我不喜歡你傷害那些小鳥。”
小黑龍顯然還是很不服氣:“你還真是囉嗦啊。我來問你,你剛才是不是說,人們自己養的雞,吃掉雞蛋就是應該的?”
庫奇有點擔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被引到陷阱裏,不過也隻能表示同意了。
“人們吃掉家養畜禽的肉,也是應該的嘍?”
庫奇也隻有同意。
“但是你還認為我們不能去獵殺森林裏那些自由的小鳥?”庫奇連連點頭,還以為小黑準備讓步了。
你的話邏輯上自相矛盾,懂嗎?假設這些禽獸是人的話,你剛才就相當於在說:“有組織有預謀的大規模屠殺不算是謀殺,應判無罪。偶然發生的針對單個生命的屠殺卻是謀殺,需要受到”良心“的譴責。”你覺得這種說法站得住腳嗎?
庫奇無語,甚至沒能完全聽明白。“邏輯”這個詞兒,他也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小黑在打嘴仗環節大獲全勝,洋洋得意。
庫奇卻不甘心失敗。
“小黑,現在我跟你講不明白,我就不跟你說了。我說不通並不代表我的立場就是錯的。隻能說明我嘴巴笨,說不過你。總之你現在就是不能去吃掉小鳥。等你長大了,隨便你做什麼,現在你還不懂事,暫時先聽我的。”庫奇努力塑造自己的權威語氣。
但是這一套,對付小黑,又是完全不適用。
“你這是強盜邏輯,強詞奪理。完全站不住腳。庫奇啊庫奇,你如果想要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國王,就要做出非常理性非常公正的榜樣,你這樣子會塑造什麼榜樣啊?隻能培養出暴君出來。真的,如果將來你自己的兒子會當上國王,奈米亞王國隻能更加專製!因為你的教育方式,說到底就是專製!”
然後雙方的爭辯變成了朋友之間的互相詆毀,誰也說服不了誰。
小黑最後說,“我們倒倒車吧,回到剛才我問過的一個問題,人們吃掉自己養的雞,不是問題對吧?”
庫奇同意。
小黑不懷好意地一笑說,“那好,拜拜!”
庫奇第一反應,就是覺得這家夥會去偷雞吃。“我可警告你,不許去偷礦場的雞!咱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小黑已經跑得很遠了,回頭撂下一句:“我才沒有那麼笨!”
這句話通常意味著:我才不會惹那麼小的麻煩。
第二天,小黑一大早就不見了。正午時分,庫奇去砍第四趟柴的時候,看到林中山坡上升起一縷青煙。
“不好,肯定是小黑!”庫奇急得丟下柴火和砍柴的斧頭,趕緊跑過去一探究竟,至少知道一下小黑造成麻煩的規模。
還沒跑到,就已經聞到了烤雞味。還挺香。
小黑像個很專業的巨型黃鼠狼一樣,守著一個破麻袋,麻袋裏好像還有被扭斷脖子的雞。篝火上架著木條,木條上穿著兩隻雞,已經烤出油來了,不時有油點滴落在火苗上,呲呲作響。
庫奇還沒開口,小黑頭也不回的開腔了,“放心吧,這不是礦場的雞!甚至不是這片大陸上的雞。我為了不給你添麻煩穿越重洋,從海外一座小島上背來了這些小東西,百分百家養,絕非野生動物。挺香的,對吧?如果你的良心不反對的話,我可以分你一條腿兒。”
庫奇瞬間覺得很崩潰,有一刻真的希望自己跟這條小破龍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轉念一想,讓他自己捕食,正是庫奇自己的主意。作為食肉動物的龍,學會捕獵之後,偶爾去捉一下魚類之外的活物,好像也不是罪大惡極的事情。隻是這件事,真的是讓庫奇感覺很頭痛,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在想:“哪怕捉來的不是雞,我也能感覺好點兒。”
他迷迷瞪瞪地走到小黑背後,看他在那兒興衝衝的烤肉,庫奇忽然覺得自己極度疲勞,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雞,馬上就要烤熟了。
小黑越來越得意,食欲與自滿情緒同步高漲。一邊摩拳擦掌準備大吃,一邊給自己臉上貼金。
“你看,同樣是偷雞,我就可以想到到海外小島上去偷。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他們又怎麼可能抓到我?一點兒麻煩都沒有!”
庫奇還沒有回答,後麵有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那可未必!”
兩人回頭看時,見一個獵人模樣的紅頭發少年,滿不在乎地跨坐在一棵大樹上,居高臨下,冷冷的看著他們和那些雞。那人也就是有十一二歲的樣子,眼神卻極其犀利。
那人突然扯著喉嚨叫了一聲,叫聲中,周圍驚起了無數的鳥兒,紛紛飛走,連原本沒被發現的狐狸兔子,也都從窩裏跳出來四散逃命。
就這家夥一喊,好像連天色都暗下來了,盡管並沒有陰天,太陽卻突然顯得沒那麼暖了。
庫奇和小黑都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這家夥的氣勢,簡直比得上開礦場的月亮法師。
小黑用前爪捂住了大鼻頭,嗚嗚濃濃地說:“這個人的氣味,怎麼會這麼血腥啊。”
紅發少年從十幾米高的樹上一躍而下,輕飄飄的落在地麵上,一步一步朝庫奇他們走來,她走起路來沒有一點聲音,衣服的顏色又與周圍的環境接近,神出鬼沒的,看這簡直像是非人類。
小黑心虛,“你到底是人是鬼?怎麼可能追得上我?”
那人冷笑,“天下又不是隻有你會飛!”
小黑更加心虛,“你要幹什麼?”
那人不動聲色地說:“把你們帶回去,烤著吃!”
庫奇注意到,小黑目光遊移,他顯然是準備開溜,正在盤算怎麼在開溜之前把烤熟了的兩隻雞也帶上,至於庫奇的安危,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在他的計劃範圍之內。
那人沒浪費任何時間,他突然加速,一甩手,一條突如其來出現的長鞭。把烤熟的兩隻雞全部卷了過去,小黑一看雞被搶走,馬上忘了逃命的事兒,一聲低吼,對著雞飛撲上去。那人又一揮手,一張大網突然出現在小黑頭頂。當頭把小龍罩住。那人手腕一抖,幾十斤的小龍,像一個呦呦球一樣被甩到了他麵前,那人用根本看不清動作的速度把網挽起來,又一甩手,裝著小龍的大網已經被懸掛到了十幾米高的大樹杈上。看來他是動手之前就早有準備。
看到小黑被抓,庫奇趕緊掏出小斧頭,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念出一個字,“嘭”的一聲,就被一樣東西砸在腦門上,馬上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砸到庫奇的東西在地上旋轉了幾下,逐漸停了下來。那原來是穿在一起的兩個椰子殼。
庫奇醒來的時候頭暈腦脹,簡直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四麵亂哄哄的,人聲嘈雜,不知道為什麼,可以看到很多人的腿,看人臉卻很費勁。
近處的篝火上,烤著黃羊,兔子之類的野味。發出陣陣香氣。
庫奇也餓了,這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早上對小黑的一番說教,看到野味烤肉,也一樣有食欲。這兒人還挺好,連食物都準備好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飯。
旁邊坐著一位嬉皮笑臉的大叔,發現庫奇醒來了,就問他:“你喜不喜歡放點兒胡椒粉和鹽?”
“看來是準備開飯了,”庫奇這樣想著,很高興地回答:“兩樣都來點兒吧!”
那位大叔答應著,站起來,開始往庫奇身上撒鹽。
庫奇這才發覺事情不對。“喂!你幹什麼往我身上撒鹽?”
“當然是準備拿你做燒烤了!小白,”那位大叔很嚇人地笑著,“歡迎光臨食人部落。小晚飯!”
庫奇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是被捆住了手腳,鹹魚一樣穿著掛在一個木架子上。
這時又有人來,對那個撒鹽的家夥說:“別鬧了,現在還不準備烤他,衣服都沒脫呢,撒什麼鹽呀?浪費!走了,去看雅麓!”兩人說說笑笑的去了。
周圍,是一個圍著篝火堆兒全族團聚的小小部落,男女老少熱熱鬧鬧,一起期待著晚飯。不幸的庫奇,是今天稍晚上桌的備用菜品之一。
小黑哪去了?庫奇東張西望好半天,才發現,他居然在廣場中央蹲著呢,一幅能屈能伸的表情,像一條乖乖的小狗一樣坐著,有生以來,表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像良民。白天抓住他們的那個紅頭發少年就站在旁邊,得意洋洋。即便是在部落聚會上,他也渾身掛滿了奇形怪狀的武器或者說打獵工具,簡直像是個活動的狩獵工具展覽架。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口沫紛飛的發表演講,對一個叫做雅麓的家夥大唱讚歌。說這個人如何年輕有為,身手不凡,是部落的驕傲,在馴服了桀驁不馴的巨鷹之後,還要挑戰新的高度,不久以後,他將騎著巨龍遨遊天際,成為部落曆史上第一個“龍騎士”。聽眾們聽得熱血沸騰,情緒高漲,齊聲呼喚著雅麓的名字。
雅麓起身向歡呼的人群致意,赫然正是那個紅頭發的家夥。不用說,他準備騎的龍,就是小黑嘍。
庫奇真的是很無語。
部落戰士們,輪番向雅麓敬酒,強烈要求雅麓“露一手。”這個部落的戰士男女都有,還有不少人做中性裝扮,看不出是男是女。
在雅麓成為焦點之後。閉著眼睛的庫奇聽到旁邊有熟悉的喘氣聲。小黑。
庫奇長出了一口氣,“我們在你偷雞的那個”海外小島“上,對嗎?”
小黑老實一點兒了,“是的,距離其實並不太遠。我們待著的礦場離海就不遠,這個島又緊靠著大陸的海岸線。”
庫奇木然的點點頭,“你打算跟著這個什麼雅麓當家養寵物了?”
“別開玩笑了!”小黑惱羞成怒,“這怎麼可能,跟他還不如跟你呢!至少你這邊還有一兩個法師,地精長老,矮人,魔法斧頭什麼的可以指望。將來我可是龍族之王!給凡人當坐騎,唉耶!以後怎麼混啊?”
“那麼,”庫奇看看自己身上的繩子。
小黑瞄了一眼聚集在一起觀摩雅麓武術表演的野蠻人。尾巴一擺,電也似的接連抽了幾下。它的尾翼像是斧頭一樣,把關鍵的幾根繩子全部砍斷了。庫奇三下五除二,幾下就掙脫了捆綁。
“又長本事了啊,”庫奇沒忘了說兩句風涼話。
兩人悄悄地離開了野蠻部落的廣場。
“我可不會跨海遊泳。怎麼走啊?是不是要偷一條船?你知道他們的船在哪兒嗎?”庫奇一口氣問了小黑好幾個問題。小黑還沒回答,就聽見後麵有人狂喊:“偷雞的小賊和小龍都跑了!”
“船都在我們這兒,他們跑不了!慢慢搜索,找到了馬上烤來吃就行了。”有人不緊不慢的說著,旁邊還有人起哄。
“給我最強的弩弓!”這是雅麓的聲音,“那條叛逃的龍要是敢飛,我就一箭把它射穿!”這話喊那麼大聲,明顯是說給小黑聽的。
現在,庫奇他們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們沿著小路,跑向一片樹林。遠處隱隱傳來犬吠聲,這個獵人部落抓到他們,好像根本就不會費多大勁兒。
庫奇拽著小黑的一片翅膀猛跑,小黑卻突然坐在那兒,瞪著眼睛,哼著鼻子,不往前跑了。
“趕緊的,別發愣啊!”庫奇很著急地催它。暫時他們還領先部落獵人很遠的距離。
“不能再跑了。”小黑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冷靜,像是個久經沙場的指揮官一樣。“前麵有很強的龍族氣息,而且正在快速接近。我們隻能躲起來,寄希望於不被發現。”它突然起跑,衝向旁邊最高大的那棵樹,連拖帶拽把庫奇也帶了上去。兩人找了一個粗大的樹杈,躲在上麵陰影裏。
獵人部落好像不打算連夜搜捕庫奇了,遠處的火把都在往回走。小黑說有龍族氣息的那邊,什麼動靜都沒有。
小黑很小聲地說:“他們越來越近了。很快就會到。我們龍族的人對同類的氣息非常敏感,如果我就這麼趴在這兒,肯定會被發現。這樣,我先閉住呼吸,睡一段時間,有危險或者需要我幫忙的時候,碰一碰我下巴上那塊逆鱗。”
然後他就睡著了。庫奇很不適應這種臨陣睡覺的安排。不過,這樣的安排確實也是夠瘋狂,夠離譜,標準的小黑的風格。
小黑睡著之後,庫奇還沒來得及覺得無聊,就有一陣奇怪的陰風吹過。地麵上稀稀落落的落葉被風卷著,翻滾向遠方,一團霧氣驅趕著那些樹葉。到了庫奇正下方的位置,突然開始升騰,霧氣散去,樹林中相互現了一群鬼魅一樣的家夥。他們悄無聲息的忙碌著,不發一語,卻井然有序,圍繞著一塊空地支起了十幾座帳篷,來來回回的人們把大大小小的木箱堆進帳篷。最大的黑色帳篷裏點起了一盞暗綠色的燈,偶爾有人掀起簾門的時候,可以俯視到幾張綠色臉龐,有如鬼魅。
下麵有人輕聲報告,好像是抓到了什麼,損失了什麼。
盡管那晚光線並不好,庫奇還是看出來了,被抓的正是雅麓。隨後,有人拿擔架抬回來兩個人,放進帳篷裏治療。又過了一會兒,一輛奇形怪狀的木甲戰車被開了回來。戰車的“要害”部位,紮滿了大小長短不一的匕首,短刀,利劍,弩箭,戰斧之類的東西,似曾相識,好像正是雅麓隨身攜帶的武器。那戰車正麵好像還被人潑上過藍黑色的液體。駕駛戰車的人精疲力盡地下來,第一句話就說:“要是這個部落的人都跟這家夥似的這麼能打,咱們就趕緊回去算了。”
“閉嘴!”帳篷裏有人說話,聲音不大,氣勢很強。依稀可見是一個紫袍的老者。
“這個部落沒有戰鬥力,這個人,怪胎而已。不必等了,按原計劃執行。”
“是!”幾十個低沉的聲音齊聲答應。他們紛紛轉進帳篷裏麵,拿出一些燒火棍一樣的東西,陸續消失在夜色中。
弦月剛剛升起,食人族部落的營地那邊,已經亂成了一團。劈劈啪啪鞭炮一樣炸裂的聲音,孩子們的哭鬧聲,婦女的尖叫聲,男人的慘叫聲,狗的吠叫聲,指揮官的喊叫聲,響成了一團。但是,喧鬧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就有士兵打扮的人押送著一批一批的部落居民到樹林這邊來,經過長官簡單詢問後,被帶到一個預先準備好的畜欄裏。
原來部落營地的位置,火光衝天而起。畜欄裏哭喊聲一片,慘不忍睹。有士兵喊叫著禁止他們哭喊,有人被毆打,一陣騷亂,然後是一種詭異的寧靜,隻有小孩子偶爾發出低低的啜泣聲,成人,更多的是在默默流淚。
庫奇腳下的這片臨時營地,氣氛鬆弛了一些,有人點起了篝火,主帳篷的門撩開了,燈也換成了普通的蠟燭。
有人報告主帳篷裏的人,大意是說任務完成,無人漏網之類的意思。
主帳篷迅速布置成了一個臨時法庭的樣子,中間一個戴著假發的法官,左邊一位傳教士,右邊是一位麵目陰沉的光頭軍官。
一個穿著祭祀服裝的人被押送進來。
“我代表眾神,龍族長老會以及軍方,對你們令人發指的吃人罪行進行審判!你要好好交代你們部落的罪行,本法庭承諾做出無負於龍族長老信任的公正裁決。”
那個“被告”好像很能說。
“吃人?好吧,如果我們吃掉的那幾個東西也算是人的話。我可以回答你的問話。多年以來,龍族探險船頻頻光顧我們的小島。最初到達的那些人,用很少幾個玻璃球,鐵釘之類的東西,交換我們的牲畜,糧食,黃金,乃至子女。那時我們都沒有見過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愚蠢地上了當,但是後來,我們受騙的次數多了,逐漸知道那些水手拿來的,其實都是一錢不值的垃圾。去年冬天,魯斯特船長上岸來要求用玻璃珠與我們交易牲畜,每顆玻璃珠要換一頭牛,或者三頭豬,被我們拒絕。那個狗東西就綁架了我們部落的十一個孩子,強迫我們就犯。我們獻出了島上所有的大牲畜,他還是不滿意。最後,有十個孩子都遭了他的毒手。沒錯,事後我們找到機會抓住了他和他的三個隨從,把他們殺死,然後吃掉,為我們的孩子報仇。我們這個所謂的食人部落,三百年來隻吃掉過這麼四個畜牲。這就是你們說的什麼”吃人“罪行。”
“我們殺了你們的人吃掉,你們殺了我們的人棄置荒郊。你們因此就藐視我們,說我們野蠻,凶殘,天人共憤。其實在我們眼裏,沒有覺得我們比你們更過分。如果你們獵殺我們,就像我們獵殺野獸一樣,那我也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但是你們一定要裝模作樣擺出一幅公正的臉孔出來,想讓我認罪,那我沒什麼罪可認。我的族人犯下的所謂”罪惡也遠沒有你們那些海上罪犯來的誇張。看看你們今天晚上的所作所為,我替你們這些審判者感到羞愧!”
族長滿眼憤怒得說完了上麵的話,不再理會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上麵的三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法官詢問了一下教士,教士點頭,法官向指揮官揚了一下下巴,指揮官略微躬身表示同意。抬手鼓了兩下掌。
門口走進一個大塊頭,手裏拿根“燒火棍”,搖搖擺擺的,一幅專橫暴虐的樣子,跟幾位審判者構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幾位看上去還很“文明”。
“老大,可以動手了?”大塊頭嗓門也很大。
指揮官略微點頭。大塊頭轉身看看族長。“野蠻人,你應該感到榮幸。我手裏這個可是龍族魔法師的最新發明,”魔法嘭嘭海上的夥計們管它叫作”槍“!你的道理我們聽夠了,現在,你可以聽聽它的意見。”
“嘭”“嘭”“嘭”三聲槍響,族長倒在了血泊中。
法官站起來,清了清喉嚨,對著死屍宣布:“依照龍族神聖的法律,貝克島上的食人族受到了合法公正的審判,其族長已經認罪,作為首惡,先行誅殺。其他從犯,將於明天日出時分,在魯斯特船長遇難兩周年紀念地正法。本判決為最終判決,立時生效,不得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