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部(1 / 3)

我叫韋江,以前叫韋千,聽他老媽告訴他的意思是,家裏排行老四,當時超生被罰款了一千塊,就叫韋千。但是我總覺得,罰款一千塊,是因為他們心疼那錢才有的這名字,人還不如錢呢,哎。

也難怪,當時一千塊都能買鎮裏一塊街上最好的地皮了,嗬嗬。

長壽中學初一上學期的初中生,和很多80後的同齡人一樣,背著沉重的書包,踩著所謂的最高級的變速自行車,帶著憂鬱的心情回到了家裏。

我們本不是這裏的人,隻是父母都在這裏做做小生意,賣肉,所以就背井離鄉居住在了這屠宰場,老爸,韋山,50歲,一位當了3年的退伍兵。

因為一身的病,全白的頭發於那憔悴的麵容看上去就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很久以前就不做事了,因為患了肝硬化,家裏沒錢住院,而且那時候又沒什麼醫保。每天白天就隻能家裏躺著等著我中午放學了請隔壁街的門診醫生帶藥上門打針。晚上照常睡起來喝酒。還動不動發脾氣,摔飯菜,砸那台不知道修了多少次的黑白電視。要知道拿過槍的老爺們脾氣都不怎麼好。

母親,韋榮,49歲,特殊時期時期下鄉勞動認識的韋山,命運之下就在一起了,一位命苦的女人,每天淩晨4點起床用20分鍾做一家人的早餐,雞蛋麵,然後匆匆忙忙下樓宰豬,再用當時最好的貧民工具三輪車運到5公裏左右的鎮中心農貿市場賣,晚上7-8點賣收攤回家,然後幫老爸按摩,洗澡……10年如一日。

大姐,韋春,30歲,長得很清秀,一頭烏黑的辮子長到了腰部,據說當時是我們老家裏的村花,看著那時候的她總讓我想起(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的MV女主角。我們市裏的財院中專畢業,因為老爸常年生病,沒錢供她讀書了,就回到家和老媽一起賣肉賺錢供我們這個家的開支。

直到這一年我媽怕她以後嫁不出去,就一直罵她,找人給她相親。終於,今年年初很榮幸的嫁了出去,據說姐夫是老家附近鄰村的土財主。

到現在大半年了,用他的話說,不用再伺候這個酒鬼老爸了。其實我知道她很舍不得,舍不得我媽那麼辛苦。

二哥,韋勇,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到現在就沒見過他,隻是聽我媽說,我還沒出生就一直在看守所裏,他從12歲就一直被關到現在,原因?多了去了吸毒販毒,偷東西等,每次進去都2-3年,每次出來都是個把星期就又進去了,從不回家,因為一回來就被我爸吊起來打。又跑去混,然後又被關,一直重複循環著。

所以才又生了我,希望我們家能出個好人,他的事情我們很少提,就默默每個月像發工資一樣的寄夥食費給他。每次談到他我媽總會流著淚說教不好他。而我隻能握著她的手默默安慰他。

三姐,韋江柳,20歲,高考因為發高燒複讀一年,今年終於考上了我們民族自治區的2本大學,教育科,為人斤斤計較,說話刻薄,愛貪小便宜,肥得要死卻總說是這個家最漂亮的,長得最好的。

和我二哥差不多,上高中的時候就沒回過家,放寒暑假也在外麵打工。說是現在她最在乎她的學習,回來了遭我爸罵會影響她學習的進度。

我,韋千,送到市裏郊區的姨媽家,也就是我媽媽的親姐。家裏也是4個小孩,不過都住校了,親戚家裏是在廠裏打工的,住在市郊區那常年漏雨的瓦房裏。

怕我像我哥一樣沒人教育會變成流氓,殊不知,到懂事後我才知道沒學到什麼好的,還知道其實我哥小時候也在這。嗬嗬。

從2歲起被送到市裏這裏,我三姐也自告奮勇的說過來讀初三,陪我照顧我,其實我知道是怕我爸爸,想走遠點,嗬嗬,不得不佩服她的精明。

照顧我的話,印象裏沒有過,在外麵因為我穿得爛點她都不在她朋友麵前承認是是她弟弟。

我從幼兒園畢業起就學會了切豬菜,喂豬喂鴨,然後偷鋼筋,偷銅等。到現在手上還有幾條切菜時不小心切到手的幾道傷疤。

中晚餐吃的飯永遠是鍋巴混紅薯葉湯水,早上我把臉都洗得快脫皮了,牙齒刷得牙齦都出血了,就為了能從姨媽手上拿到1毛錢去買個饅頭,可是每次都為了省下一毛錢刁難我說沒洗幹淨。(我好歹也幫你們偷了那麼多鋼筋和銅啊拜托)

每次都是我媽,我幹媽大老遠的坐著一個下午的車來看我才能吃到夢寐以求的雞肉,蔬菜。

每天賣菜生意不好總拿著棍子拿我泄憤,理由千奇百怪,比如考了99分沒滿分,比如我自己洗的衣服不幹淨等等。(5歲的小手能洗幹淨?以前的麵料又那麼硬。**)

我記得最慘的一次,也是我三姐也在那裏讀快內宿的最後一年,生生把我背後打得皮開肉綻,我三姐嚇得哭著幫我搽藥。

9歲的時候我懂點事了,才知道我哥小時候就是在這裏才變那樣。我三姐肯定是在那裏學到的摳門。

真的受不了了,每天吃不飽,睡不暖,整個營養不良的乞丐樣。我的小夥伴們就教我一招,偷芒果,被抓了,才能被學校開除,就能回家。

我還記得那天中午,太陽很大,我和我的小夥伴跑到市政府裏,把那4課長得好大的芒果樹都給搖了,如願以償的被抓了,他們都跑了,我把事情抗了下來。我仿佛看到了我媽媽來接我了。

第二天全校通報,某班韋慶千因偷芒果開除,同學們因此為戒。我很榮幸的出名了,哈。

事後我媽媽接我回家,我告訴我媽媽我是故意的,畢竟那裏是芒果之鄉,誰家裏沒幾顆芒果樹?多到芒果熟透了,掉到地上砸壞了拿去喂豬都沒人吃,還用得著偷?

我把我在那裏的苦發泄似的通通告訴了他。

媽媽哭著跟我說,他其實也知道我在那過得不好,但是更怕我爸喝醉酒把我扔下河,因為聽隔壁的說有次我哥哥要不是有人攔著,差點就被扔下河。

我沉默了。

屠宰場一樓就是豬圈和殺豬的地方,臭氣熏天的腥味充斥著方圓十裏,我也問過我媽媽為什麼在這住啊?太臭了,她說以前剛來的時候,被派出所的人壓來的,還說要是不租就不允許我們賣肉做生意,哎,萬惡的老共爪牙啊。

二樓讓食品站的人設計成了類似套房的樣子,整層有8家人在,是不是覺得很大?嗬嗬。拉倒吧!

每戶都是一房一廳一衛一廚,加起來不到50平米。家裏人太多,所以一房一廳都擺上了3張床。

12歲,我叛逆的開始。

那一年快期末考試了,爸爸病得他別重,床都下不來。

放學回家後,發現臥病在床的父親不見了,心裏隱隱不安起來,因為我知道我們家付不起住院的費用。

那時候還沒流行手機呢,找人基本上靠吼,BB機據說是當時最高級的,我都還沒見過呢。像我們家這種家裏孩子太多,僅僅吃得飽餓不死就不錯了,隻能跑到鄰居家問。

到了隔壁家,就看見我媽媽被一群阿姨圍著使勁的安慰著,我心裏就知道了,我不願意麵對現實,懷著僥幸的心理看著我媽,我媽隻說了一句,“你要堅強,不算你哥了,你就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了。”

接著我幹媽告訴我,他去學校為我請假,請假不了,期末考要到了,為了我的以後不讓請假,待會就回去辦爸爸的葬禮,讓我乖乖在家。

我幹媽,羅蘭,比我媽小三歲,老公是工商局的公務員,在小時候我媽帶著我去工商局辦個體戶證件,那天她穿著和我媽一樣的衣服褲子,體型也差不多,我以為是我媽,就抱著大腿說“媽媽,我好困,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因為她兩個女兒,非常喜歡男孩子,誤打誤撞做了我幹媽。

我發瘋似的騎著我爸爸為了不讓我走幾公裏的去上學,不讓別人笑話,而決定戒煙來買的這台200塊的變速車衝到了學校,問老師為什麼?

老師也是官方的語氣說是為了期末考,為了我以後,學習才是第一。

天真的我相信了他的話,繼續上學,隻是上課的時候什麼都聽不進去。很快全校人都知道了,個個同學指著我的鼻子對我說:“要是他們的親爸去世了,不讀書都要去送他最後一程。”

我很委屈,每天上課都以淚洗麵。

有個可憐我的外地老師偷偷把我帶到他家裏,才把原因告訴我:“因為你成績好,班裏的成績要是能排整個年級前三名的班主任都會得到三百塊的獎金,你翹課回去吧,我這裏有一百塊應高夠你車費了。”

我拿著那一百塊發瘋似的衝到了車站上了回老家的車。

到了家後,晚了,看著冷冷清清的家裏,我知道,下葬了。

那一天我哭得很慘……

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通,為了一毛的饅頭,能讓我的童年那麼悲慘,為了三百塊就能讓一個學生受到那麼大心靈的傷害?一個所謂的長輩能這麼狠心,一個所謂的老師能這樣教導學生?

一年過去了,這一年我學習荒廢了,我討厭老師,討厭學同學,討厭一切。每天有空就去學校睡覺,不然就跟著一群狐朋狗友打打架,收收保護費,然後抽抽煙,翹課去電子廳打發時間。

直到有一天放暑假,鄰居家來了位遠房親戚,來這邊玩,據說他爸爸是縣裏的行長,家裏很有錢。

也是那時候開始了我的初戀。

她叫陸穎,比我小一歲,留著短發,長得很清秀,小學升學考結束了,就到她媽媽的親姐姐,也是姨媽家這裏住一段時間。

每天他都會穿著寬大的嘻哈服,哼著周傑倫的歌,耍酷。

那時候我們鎮裏才流行任賢齊……

每次我唱心太軟總被他說成土包子。

嗬嗬,不過我喜歡被她說。隻要能看見她,每天都過得很滿足很甜蜜,蜂蜜都比不上。

喜歡一清早就跑到隔壁家找他打牌,喜歡看她帶著她那高檔的耳機聽著歌熟睡的樣子。甚至她挖鼻子的樣子我都覺得喜歡。

直到有一天她約我到樓頂,微笑著對我說明天要回去了,等到她中考結束了就會回來,我看著她微笑的樣子,說不出話。那晚我們都沒怎麼說話,就靜靜的在樓頂看著月亮,那晚的月亮好圓,好亮,星星好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