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數日,日本代理公使,又到外交部,代表日本政府,聲言中政府答複文,甚不明了,請再明白答複。當經陸總長麵答道:“目下國體投票,已有十多省依法辦理,總之民意所趨,非政府所能左右,敝政府如可盡力,無不照辦,借副友邦雅意”等語。欺內欺外,全是說謊。日代使乃去。嗣複接法、意兩國警告文,大致與三國警告相同,又由外交部答複,隻推到民意上去,且言:“政府必慎重將事,定不致有意外變亂,萬一亂黨乘機起釁,我政府亦有完全對付的能力,請不必代慮”雲雲。於是各國公使,乃暫作壁上觀,寂靜了好幾天。各省投票,亦依次舉行,全是遵照政府所囑,硬迫國民代表,讚成君主立憲。袁總統方覺得順手,快慰異常。
到了十一月十日晚間,忽來了上海急電,鎮守使鄭汝成被刺殞命,風潮來了。老袁不禁大驚。看官閱過前文,應知鄭汝成為袁氏爪牙,老袁正格外倚重,為何忽被刺死呢?小子就事論事,但知刺客為王明山、王曉峰二人,當民國四年十一月十日,係日本大正皇帝登極期間,鄭汝成為上海長官,例應向駐滬日本領事館,親往慶賀。是日上午十時,鄭汝成整衣出署,邀了一個副官,同坐汽車,向日本領事館進發。路過外白渡橋,但聽得撲的一聲,黑煙迸裂,直向汝成麵旁撲過,幸還沒有擊著,慌忙旁顧副官,那副官也還無恙,仍勉強的坐著,正要開口與語,哪知炸彈又複擲來,巧巧從頭上擦過,妝成忙把頭一縮,僥幸的不曾中彈,那粒炸彈卻飛過汽車,向租界上滾過去了。兩擊不中,故作反筆,副官也還大膽,忽向懷中取出手槍,擬裝彈還擊,不防那拋擲炸彈的刺客,竟躍上汽車,一手扳著車攔,一手用槍亂擊,接著數響,那副官已受了重傷,魂靈兒離開身子,向森羅殿上,實行報到;還有一個掌機的人員,也跟著副官,一同到冥府中去;隻有鄭汝成已中一彈,還未曾死,要想逃遁,千難萬難,看那路上的行人,紛紛跑開,連中西巡捕,也不知去向,急切無從呼救,正在驚惶萬分的時候,複見一刺客躍入車中,用著最新的手槍,扳機猛擊,所射彈子,好似生著眼睛,顆顆向汝成身上,鑽將進去。看官!試想一個血肉的身軀,怎經得如許彈子,不到幾分鍾工夫,已將赫赫威靈的鎮守使,擊得七洞八穿,死於非命。了結一員上將。那時兩個刺客,已經得手,便躍下汽車,覓路亂跑,怎奈警笛嗚嗚,一班紅頭巡捕,及中國巡捕,已環繞攏來,將他圍住。他兩人手中,隻各剩了空槍,還想裝彈退敵,無如時已不及,那紅頭巡捕,統已伸著蒲扇般的黑掌,來拿兩人,兩人雖有四手,不敵那七手八腳的勢力,霎時間被他捉住,牽往捕房,當由中西讞官,公同審訊。兩人直認不諱,自言姓名,叫作王明山、王曉峰,且雲:“鄭汝成趨奉老袁,殘害好人,我兩人久思擊他,今日被我兩人擊死,誌願已遂,還有什麼餘恨?隻管由你槍斃罷了。”讞官又問為何人主使,兩人齊聲道:“是四萬萬人叫我來打死鄭汝成的”。言已,即瞑目待死,任你讞官問長間短,隻是一語不發。
當下由上海地方官等,飛電京都。老袁聞知,很是悲惜,即電飭上海地方官,照會捕房,引渡凶犯,一麵優議撫恤,結果是王明山、王曉峰兩犯,由捕房解交地方官問成極刑,槍決在上海高昌廟。鄭汝成的優恤,是給費二萬,賜田三千,又封他為一等侯爵。看官記著,這五等分封,便是鄭汝成開始。小子有詩吊鄭汝成道:
駐牙滬瀆顯威容,誰料仇人暗揕胸。飛彈擲來遭殞命,可憐徒博一虛封。
鄭汝成殞命後,隔了五六日,日本東京赤阪離所,又有一個華人蔣士立,被擊受傷,畢竟為著何事,且至下回表明。
五國警告,以帝製進行恐惹內亂為詞,似為公義上起見,而倡議者偏為日本國。日使日置益氏,既與老袁訂有密約,歸國運動,何以日本政府,複命代理公使,嚴詞警告耶?既而思之,各國之對於吾華,本挾一均勢之見,袁氏獨求日本為助,秘密進行。而英、俄已竊視其旁,默料日人之不懷好意,思有以破壞之,故必今日本之倡議警告,然後起而隨之,此正各國外交之勝算也。袁政府方自信無患,而鄭汝成之被刺,即接踵而來,刺客為王明山、王曉峰,雖未明言主使,度必為民黨無疑。或謂由鄭汝成之隱抗帝製,袁以十萬金購得刺客,暗殺鄭於上海,斯言恐屬無稽。紂之不善,不如是甚,吾於袁氏亦雲。而鄭氏忠袁之結果,竟至於此,此良禽之所以擇木而棲,良臣之所以擇主而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