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這一篇宣告書,北方將士,亦蠢蠢欲動,南方各省都督,更躍躍欲戰,軍書旁午,戰電紛馳,北伐北伐的聲音,喧騰大陸,且把袁世凱罵得一文不值,不是說他滿奴,就是詈他漢賊;肄業學校的學生,也情願拋書輟學,倡合一個北伐團;醉心文明的女子,又情願浣粉洗脂,組成一黨北伐隊;還有學生衛兵,女子精武軍,及男女赤十字會,名目繁多,數不勝數。就是梨園名角,楚館歌娼,也想卸下這優孟衣冠,跳脫那平康賤裏,投入甚麼北伐團、北伐隊,去當一會北伐英雄、北伐英雌。端的是乘盾為榮,執桴而起,班超投筆,大丈夫安用毛錐?木蘭從征,新國民休輕巾幗。仿佛一個大舞台。似乎直搗黃龍,指顧間事。各國僑商,見時勢危迫,恐礙商務,大眾聯名發電,直致清廷,要求他早改國體,安定大局。偏清親貴載濤、載洵、載澤、溥偉、善耆,與良弼、鐵良等,結成一個宗社黨,極端反對民軍,一意主戰,且有寧贈友邦,不給漢人的呆話。宗社黨自此出現。當下開了幾次會議,把變更國體的問題,誓不願行,任他如何請求,如何決裂,隻有背城借一,與國存亡。恐怕是大言不作。良弼尤為激烈,力請隆裕太後,易和為戰,並斥袁總理負國不忠,立應罷斥。隆裕後躊躇未決,袁總理已得著信息,即奏請辭職退居。複旨尚未下來,甘肅、新疆,已遞到警報,甘肅總督長庚,新疆將軍誌銳,均被革命軍殺死,接連是蒙古活佛,西藏喇嘛,也宣布獨立,把清廷簡放的駐守大臣,一律驅逐出境。看官!你想隆裕太後,生平雖幾經患難,要沒有這般危急,當此一夕數驚,哪得不令他嚇煞?左思右想,無可奈何,隻好去請老慶商量。老慶心目中,隻有一個袁世凱,仍是堅持原議,並把曾國藩封侯故事,引述一番。世凱是姓袁,並不姓曾。隆裕後以滿清宗室,總要算老慶閱曆最深,比不得一班粗莽少年,空說大話,毫無實用。少年原不足恃,老朽亦屬無用。當下令老慶往留老袁,且封袁一等侯爵。袁總理不願就封,並整頓行裝,似乎要歸去的模樣,急得老慶苦口挽留,才得他勉強應允,惟侯爵決不肯受。想做總統,想做皇帝,豈侯爵所能羈留?俟老慶別後,沉吟了好半晌,乃自擬密電,飛寄唐紹怡,唐接電後,往謁伍代表,談及老袁密電中事。伍代表複轉電孫總統,孫總統微微一笑,遂命秘書擬好電文,即致袁總理道:
北京袁總理鑒:文前日抵滬,諸同誌屬組臨時政府,文義不容辭,隻得暫時擔任。公方以旋乾轉坤自任,即知億兆屬望,惟目前地位,尚不能不引嫌自避,故文暫時承乏;而虛位以待之心,終可大白於將來。望早定大計,以慰四萬萬人之渴望。
原來袁總理的密電中,是要孫中山讓位與他,他才肯讚成共和,推翻清室,做一出民國開幕的新戲。孫中山顧全大局,竟坦白無私,甘心讓位。於是這位袁總理,遂放膽做去,演出許多把戲來。曾
記得古詩一首,很好移贈老袁,詩句便是: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畢竟袁總理如何處置,且待下回表明。
南北議和,而孫中山航海來華,即組織臨時政府,似乎行之太急,然非有此倉猝之組織,則選議員,開國會,待諸何時?延長一日,則中國即不安一日,且若國會果成,南北必大肆運動,不免有道旁築室之嫌,此組織南京政府,不可謂非南方黨人之捷足也。唐代表議和被斥,即行辭職,看似袁、唐暗中衝突,實仍一致進行。袁總理心中,本挾一惟我獨尊之見,意欲借共和捷徑,為皇帝之過渡,既避篡逆之惡名,複得中外之美譽,種種作用,無非期達目的,唐代表輩,實為所利用耳。北伐一段,寫得如火如荼,初不值老袁一哂。孫中山之甘心讓位,亦知南北之未必相敵,經著書人一一敘來,不但事實了然,即如各人心理,亦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