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劄木合、脫裏合議,把所得的牲畜器械等,作三股均分,帖木真應得一股。他恰嚷著道:“汪罕是父親行,劄木合是尊長行,你兩人憐我窮苦,與兵報仇,所以蔑裏吉部被我殘毀,我的妻也得生還;兩丈鴻恩,銘感無已,何敢再受此物!”劄木合不從,定要給他,帖木真辭多受少,方無異言。於是拔寨起行,把合阿台以下的仇人,統行剪縛,帶了回去。行至忽勒答合兒崖前,曠地甚多,就將大軍紮住,劄木合語帳木真道:“我與你從幼相交,會在這處,同擊髀石為戲,蒙俗多以髀石擊獸。我給你一塊麅子髀石,你與我一個銅鑄的髀石。現雖相隔多年,你我交情,應如前日!回應帖木真前言。我就在這處設下營帳,你也去把母親兄弟接來,彼此同住數年,豈不是好!”帖木真大喜,便令合撤兒兄弟,去接他母親弟妹,惟汪罕部長脫裏,告辭回去。
過了兩日,合撤兒等奉著訶額侖到營,嗣是與劄木合同帳居住,相親相愛,住了一年有餘。時當孟夏,草木陰濃,劄木合與帖木真攬轡出遊,越山過嶺,到了最高的峰巒,兩人並馬立著。劄木合揚鞭得意道:“我看這朔漠地方,野獸雖多,恰沒有絕大貔貅;若有了一頭,怕不將羊兒羔兒,吃個淨盡!”自命非凡。帖木真含糊答應,回營後對著母親訶額侖,把劄木合所說述了一遍,隨道:“我不曉得他是甚麼意思?一時不好回答的話,特來問明母親。”訶額侖尚未及答,孛兒帖道:“這句話,便是自己想作貔貅哩,有人曾說他厭故喜新,如今咱們與他相住年餘,怕他已有厭意,聽他的言語,莫非要圖害咱們,咱們不如見機而作,趁著這交情未絕的時候,好好兒的分手,何如?”也有見識。訶額侖點頭稱善。帖木真聽了妻言,隔宿便去語劄木合道:“我母親欲返視故帳,我隻好奉母親命,伴著了去。”劄木合道:“你想回去麼!莫非我慢你不成!”言下有不滿意。帖木真忙道:“這話從何處說來?暫時告別,後再相見!”劄木合道:“要去便去!”
帖木真應聲而出,隨即點齊行裝,與母妻弟妹等,領了數十名伴當,即日啟程,後間道回桑沽兒河。途遇泰赤烏人,泰赤烏人疑帖木真進攻,慌忙散走,撇下一個叫闊闊出名字的小兒,由帖木真伴當牽來。帖木真瞧著道:“這兒頗與曲出相似,好做第二個養子,服侍我的母親。”當下稟知訶額侖,訶額侖倒也心喜。到了桑沽兒河故帳,那時伴當較多,牲畜亦眾,帖木真遂蓄著大誌,鎮日裏招兵養馬,想建一個大部落起來。稍稍得手,便思建豎,自古英雄,大抵如此。自是從前散去的部眾,亦逐漸歸來。帖木真不責前愆,反加優待,因此遠近聞風,爭相趨附。到三四年後,帖木真帳下各部族,差不多有三四萬人,比也速該在日,倍加興旺了。大眾遂推戴帖木真為部長,分職任事,居然一王者開創氣象,小子有詩讚他道:
有基可借即稱雄,豪傑凡庸迥不同;
大好男兒須自立,莫將通塞諉天公!
欲知此後情事,且至下回表明。
汪罕、劄木合,助帖木真襲蔑裏吉部,不可謂非厚誼,然汪罕誤期三日,已是未足踐信。若劄木合遵約而來,報捷而返,及至中途設帳,與帖木真同居年餘,厚誼如此,宜可曆久不渝矣。乃得誌即驕,片言肇釁,以致帖木真懷疑自去,卒致凶終隙末。為劄木合計,毋乃拙歟!或謂帖木真之去,由於孛兒帖之一言,婦言是用,不顧友誼,幸其後僥幸戰勝,才得自固。否則未有不因此僨事者,是說雖似,然寄人籬下,何時獨立,有忽勒答合兒崖之走,而後有桑沽兒河畔之興,是婦言亦非全未可從者。要之求人不如求己,他鄉何似故鄉,丈夫子發憤其所為天下雄,安在無土不王,觀此而古語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