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朝,帖木真恐母親懸念,便思歸家。德薛禪道:“你既思親欲歸,我也不好強留。但我女既為你婦,亦須回去謁見你母,稍盡婦道,我明日送你就道好了。”帖木真道:“有弟兄同伴,路上可以無虞,不敢勞動尊駕!”搠壇道:“我也要送女兒去,乘便與親家母相見。”帖木真勸她不住,隻得由她。
翌晨,行李辦齊,便即啟程。德薛禪與帖木真兄弟騎馬先行。搠壇母女,乘騾車後隨。到了克魯倫河,距帖木真家不遠。德薛禪就此折回,搠壇直送至帖木真家。見了訶額侖,不免有一番周旋,又命女兒孛兒帖行謁姑禮,訶額侖見她戴著高帽,衣著紅衣,楚楚豐姿,不亞當年自己,心中很是喜慰。那孛兒帖不慌不忙,先遵著蒙古俗例,手持羊尾油,對灶三叩頭,就用油入灶燃著,叫作祭灶禮。然後拜見訶額侖,一跪一叩。訶額侖受了半禮。複見過合撤兒等,各送一衣為贄。就蒙古俗例作為點綴語,小說中固不可少。另有一件黑貂鼠襖,也是孛兒帖帶來。帖木真見了,便去稟知訶額侖道:“這件襖子,是稀有的珍品。我父在日,曾幫助克烈部,《元史》作克埒。恢複舊土,克烈部汪罕,《元史》作汪汗。與我父很是莫逆,結了同盟。我目下尚在窮途,還須仗人扶持,我想把這襖獻與汪罕去。”《本紀》汪罕之父忽兒紮卒,汪罕嗣位。多殺戮昆弟,其叔父菊兒逐之於哈剌溫隘,汪罕僅以百騎走奔也速該。也速該率兵逐菊兒罕,奪還部眾,歸汪罕。汪罕德之,遂與同盟。訶額侖點頭稱善。
至搠壇歸去後,帖木真複徙帳克魯倫河,叫兄弟妻室,奉著訶額侖居住,自己偕別勒古台,攜著黑貂鼠襖,竟往見汪罕。汪罕脫裏晤著他兄弟二人,頗表歡迎。帖木真將襖子呈上,並說道:“你老人家與我父親,從前很是投契,刻見你老人家,與見我父親一般!今來此無物孝敬,隻有妻室帶來襖子一件,乃是上見公姑的贄義,特轉奉與你老人家!”措詞頗善。脫裏大喜,收了襖子,並問他目前情狀。待帖木真答述畢,便道:“你離散的百姓,我當與你收拾;逃亡的百姓,我當與你完聚。你不要耽憂,我總替你幫忙呢!”帖木真碰頭稱謝。一住數天,告辭而別,脫裏也畀他贐儀。在途奔波了數日,方得回家休息。忽外邊走進一老媼,道:“帳外有呼喊聲,蹴踏聲,不知為著甚事?”帖木真驚起道:“莫非泰赤烏人又來了?如何是好!”正是:
一年被蛇咬,三年爛稻索;
厄運尚侵尋,剝極才遇複。
畢竟來者為誰,且看下回分解。
霸王創業,必有良輔隨之,而微賤時所得之友,尤為足恃;蓋彼此情性,相習已久,向無猜忌之嫌,遂得保全後日,如帖木真之與博爾術是也。但博爾術初遇帖木真,見其追馬情急,即願與偕行,此非有特別之遠識,及獨具之俠義,豈亦肯驟而出此?至德薛禪之字女於先,嫁女於後,不以貧富貴賤之異轍遂異初心,是皆所謂久要不忘者,誰謂胡兒無信義耶?讀此回,殊令人低徊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