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而第二分公司年輕聰明的項目經理詹天明,在複查線路時也迷了路。

這天早晨,詹天明和測工、民工一起上了山,從海拔3200米的黃茅埂往下複測線路。站在黃茅埂的頂峰上,往下望去,直線距離隻有兩公裏的河溝似乎近在眼前,施工隊營地的帳篷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詹天明讓測工們把儀器立在山頂上,留下3個人進行測量,他帶著另外4個人往山下走,一麵走一麵檢查沿途的情況,他們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鬱鬱蒼蒼、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

初進原始森林時,還能找到設計人員最初開辟的道路,但走了不長一段後,沒有道路了,到處都是直插雲天的大樹和纏繞在一起的野草、藤蔓和竹叢。一些幾人合抱的大樹,或遭雷擊,或年久枯死,橫七豎八地倒在路上,擋在他們的前麵,他們不得不吃力地繞開。

大家走著走著,前麵又突然出現了懸岩絕壁,此路不通,他們不得不手腳並用地迂回前進。終於,在迂回中他們迷路了。

在他們的眼前,隻是籠罩著沉沉霧靄的、濃密的森林,一層層樹葉擋住了陽光,擋住了光線。由於既沒有帶指南針,也缺乏大森林中識別方向的經驗,望著這些鬱鬱蒼蒼的樹木,他們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裏。

最初,他們靠手裏的對講機還可以和外麵的夥伴取得聯係,但是,後來對講機沒電了,四周沉寂下來,更增加了他們處境的危險。外麵的夥伴們焦急地四處尋找,困在大森林裏的他們,更是感到一陣陣恐懼。

走著走著,饑餓襲來,身上隻有一壺水和一點餅幹,大家分食著這少量的食品,吃一半還得留一半,因為不知道會在這個大森林裏被困到什麼時候。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嚴峻了,連詹天明的圓臉上,也失去了平時常有的笑容,炯炯有神的眼睛裏含著焦急和不安。

終於,在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環形的道路,看樣子,是很久以前林場使用過的。於是大家欣喜地歡呼起來,順著這條道路走去。

走著走著,他們發現自己似乎離現場越來越遠,爬到附近的山頂上往下看去,山下也並沒有自己的營地,在驚駭中,他們意識到,這並不是他們要找的道路,於是又沮喪地折回。

詹天明突然被一截橫亙在路上的木頭紮傷了,在閃躲中,他的腳踝骨被扭傷了,痛徹心肺,他忍不住低聲呻吟起來。同伴們要攙扶他,詹天明堅決地擺了擺手,有人掰了一截樹枝遞到他的手裏,他拄著樹枝,忍著鑽心的疼痛繼續前進,不一會兒,腳踝腫起來了。

有人絕望地說:“沒有任何通訊聯絡,能走出這無邊無際的大森林嗎?”

原始森林的地下是厚厚的腐植層,剛踏上去時軟軟的,似乎很好走,但慢慢地,腐植層在下陷了,越陷越深,踏上去就像走進了沼澤地帶。由於缺乏經驗,他們沒有穿上長統膠靴,隻穿了單薄的帆布膠鞋,膠鞋上早已糊滿了腐葉和稀泥,越陷越深。一個小時隻能挪動一兩公裏。

終於,一條小溝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大家說:“俗話說‘水往低處流’,順著水溝該會走到山下吧?”於是他們脫了鞋,挽上褲腿,順著水溝走。

下午,森林慢慢地黑暗下來,越來越濃的陰影更加重了人們心中的焦急和不安。有人累得走不動了,大家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喘口氣又走。

謝天謝地,他們終於聽見了汽車的喇叭聲,原來是營地的施工車順著公路出來尋找他們,尋找不到,隻得拚命地按喇叭。順著喇叭聲走去,17時,他們才走出了大森林。

回去後,詹天明又立即組織大家上山去尋找留下的3個人,一直到傍晚,那3個測工才回來。

嚴酷的大自然和接二連三的事故,大大動搖了軍心。於是二分公司的領導們在現場進行了緊急動員。

二分公司經理熊澤鬆來自農村,是工人出身的高級工程師,平時不愛講述長篇大論,但分析問題卻一針見血十分實在。年屆五旬的他不但身先士卒,總是在二自線上最艱難的地段上出現,而且帶頭把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放在了二自線上。

在動員會上,熊澤鬆深沉地對大家說:“二自線是我們自己請戰才進來的,進都進來了難道能夠退出去?我們不幹推給誰幹?再說,要麵向市場,樹立形象,我們幹不下來而別人卻幹下來了,我們的臉麵往哪兒擱?不要說對外人,就是在四川送變電公司內部也沒有立足之地……人活一口氣,工作困難,我們就實實在在地發揚螞蟻啃骨頭的精神,一點一點地幹,幹一點就少一點,總會幹完的。”

書記楊周文質彬彬的,他用詩一樣的語言鼓動著職工們:“我們既然選擇了送變電這個行業,就要下決心一輩子幹下去。社會和曆史選擇了我們吃苦,我們責無旁貸。給別人送去光明,自己卻忍受黑暗、忍受艱難,這是惠及子孫的大功大德!你們看見了嗎?高山上的一座座鐵塔就是我們給自己立下的一座座豐碑!幹輸變電幾十年,就得幹二自線這樣漂亮的工程。你實在要走也可以,那就被我們淘汰了!說到底,二自線作為政治任務也得完成。總而言之,我們決不能在外國人麵前丟中國人的臉!”

經過學習,經過討論,集體榮譽感終於被激發了。老職工們說:“既然當了泥鰍,就不怕泥糊眼,我們不幹讓給哪個幹!”

年輕的職工們說:“送電涉及千家萬戶,涉及國家建設事業,為了城市燈火通明,我們甘願在深山老林中點著蠟燭貢獻青春。過去我們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去過貴州、廣東、廣西、陝西,也去過喀麥隆、巴基斯坦、伊拉克……今後,我們瞄準的是三峽工程……”

修建二灘水電站輸電工程

1995年,四川送變電公司第二分公司擔負起了二自線最艱難地段的修建任務。

為二灘水電站配套的二灘輸電工程規模宏大,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世界級工程”它不但是三峽工程之前中國最大的輸電工程,而且也是世界上少有的大規模超高壓輸電工程。

尤其二灘到自貢的“二自線”,需要穿越人煙稀少甚至人跡罕至的大小涼山,沿線地質情況複雜,處於地震高烈度地區,線平均海拔超過1500米,最高的塔位海拔3200米以上。

當地氣候惡劣,夏季雨霧迷蒙,冬季冰天雪地,許多地區屬於重冰區和超重冰區,鐵塔和高壓線上常常覆蓋著厚厚的堅冰,薄者厚20毫米,厚者達50毫米以上,對線路的危害十分嚴重。

有關專家評價說:“二自線建設的複雜程度和建成後的運行維護難度不但在中國即使在世界電力史上也是罕見的。”

黃順康、郭洪發、何國富、馮成長、張俊安,他們全都參加過二自線工程,困難的工作和艱苦的生活都在他們的身上和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們全都患有胃病、風濕痛等多種疾病,黧黑的麵龐上泛著病態的青黃色,失去了健康的紅暈。

當說到建設二自線的艱辛時,他們隻搖頭歎息著,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幹了幾十年,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麼困難的工程……進二自線,就得準備吃苦……隻要幹過二自線,啥工程也能幹得了……”

一位送電工用詩一樣的語言描述了他們的職業:“我們疲憊的身後,將挺立起一片片的工廠,播撒一片片的希望。”

在二灘輸電工程施工部分的公開招標中,幾乎全國的送變電公司都參加了激烈的角逐,而條件最艱苦的“二線I回”標書在《中國電力報》上刊出後,有黑龍江、吉林、遼寧、北京、山西等16家公司參加競標。

經過激烈的競爭,甘肅、吉林、雲南、貴州、山西等公司各奪一標。其中條件最艱苦的第六標段,留給了四川送變電公司所屬的5個分公司。

而主動請戰的二分公司,更承擔了全線中最困難、最艱險的“重中之重”的任務。

一進場,二公司就遇到了極其嚴峻的交通問題。整個線路說起來隻有35公裏多一點,好像並不長,但是卻要在群山叢林中進行施工,山峰上當時還是皚皚的白雪,峽穀被漫天的濃霧遮掩著,這35公裏長的線路就變得極其艱難了。

當地老百姓有一句俗話:“望到屋走得哭”。說的就是在山裏,常常能看得到、說話都聽得到的地方,但一走起來卻真是“可望而不可及”,要在數不清的高山峽穀間爬上爬下,左繞右繞,苦不堪言。

而且,即使在公路上也經常發生塌方和泥石流。熊澤鬆等人進行現場踏勘時,便發現了10多處塌方和泥石流留下的毀滅性的遺跡。

何況線路上還有8公裏多的原始森林,從來沒有道路,要從公路進入施工現場必須先開出一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