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8(1 / 1)

他看到她清澈的眼眸裏,很深很深,好像隱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他微微縱向晃動兩下下巴。手穿過她的長發,輕撫在她的臉上。

穆雨把他的手狠狠地甩開,轉身飛奔出去。他沒有動。他有點僵持。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為什麼現實和理想總是千差萬別,甚至截然相反。哪怕是最美好的愛情,也在時不時挑戰他的心理極限。

他一時有點懵。他抬起頭看看天,這裏是最繁華的街角,上午的人潮還沒湧出來。四周鱗次櫛比的建築仿佛牢籠一樣死死禁錮住了他的靈魂。他突然感到無以名狀的恐懼,就仿佛世界的不確定。世界是個魔術師,他什麼都可能跟你玩出來。不管你認為可能的,或不可能的。

思哲和穆雨都冷靜了幾天。兩個人都沒聯係的欲望。思哲第四天早晨接到穆雨的短信,是淩晨三點發的,上麵隻有幾個字,她說她很小很小的時候被強奸過。

思哲拿著手機半天都沒動。他甚至有些惡意地想,媽的,這又不是寫小說。他甚至想發短信回擊她。但思哲是愛她的吧。每個初戀的男人都會有處女情結,就仿佛每個年輕人都有夢。現實經常把美好的事情作得足夠現實。年輕人眼中的愛情,隨著時光的渲染,早晚會跟老年人嘴中的愛情一樣,像賭博,像交易,像小本經營,就是那個言說的中的長期賣淫。

他回她說,對不起,既然他是這樣的愛著他,他就能包容他的一切,哪怕是一點點小小的隱私,但是跟我說實話好麼?思哲的話用力而強硬地回擊了穆雨。

穆雨沒辦法再解釋,有些事情,尤其是女人的事情,永遠都屬於她一個人,它們構建了一個女人的成長,帶著故事的成長,而這些故事,恐怕隻有自己能講的清楚,或者也講不清楚。正是這些過去的故事,構成了一個女人。

愛一個人,等於愛她的過去。

大學錄取通知書並沒給思哲的生活帶來多少快樂。學習徹底成了思哲的心病。他所期望的學習完全是自主的,他可以安排自己在一周中的學習任務,比方周一西哲,周二外國文學,周三中哲,周四中國文學……而麵前的生活已經殘破的有如一隻蛐蛐籠子。

那種強烈的不定性讓他沒辦法繼續自己的幸福。他有時候甚至又開始惆悵。這種莫名的恐慌絕對不是矯情。他隻是感覺到不安定,他感覺到周身潛伏了無數隻小鬼,隨時等待改變他平靜的生活,讓他夜不能寐。

的確。她證明了不安定。穆雨跟思哲說,她不想讀大學了。她要離開這裏。離開長春,出去闖蕩。思哲聽到這話的時候早就明白,現在他們已經是整體,沒辦法分離。沒什麼可以選擇。

一切成了必然和義務。

穆雨這樣的表白,隻能逼著思哲走向絕路。穆雨堅持說,不要思哲陪。他有他的大學,他有他的前途。名牌大學能有個很好的出路。這些話好像老頭樂一樣,一下一下把思哲癢癢的心,抓得安定下來,做出不可選擇的決定。

思哲試圖勸說穆雨的話也都是多餘的。放棄大學,對思哲不構成威脅,但是父母的愛,卻隻能碎的徹底了。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承認這個兒子,他們不要這個叛逆的兒子。

生活很真實。

當思哲再次坐上火車時,他並不是去讀書。思哲和穆雨坐上火車,兩個人的頭又靠在了一起。這對弱小的不諳世事的情侶,從今天起就要無力地撐起一片天地。

思哲已經記不得自己跟父母談過多少次,媽媽為此哭過多少次。他隻記得爸爸最後一句話令他依然無法控製眼淚。爸爸平靜而無力地跟他說,有時間回來看看,不願意回來你不回來也行。這一句話,就解決了二十年來這對父子所有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