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卻沒有心情理會林如憶母女是否有空,隻歎息道:“不聊她們倆,咱們祖孫說點別的……阿矜,你可聽說了雲樗的婚事?”
“老祖宗怎的好好的說起這個?是預備替雲樗物色個好媳婦兒了?”霍明珠假作不知地問道,老人總希望找些話來說,也隻好由著他們。
林老夫人神色不那麼開懷道:“是啊,畢竟他也不小了,隻是這好媳婦兒不好找,瞧遍整個上京城的大家小姐,我老人家沒有滿意的。如今這情勢,更是令我擔憂啊,皇帝陛下欲為雲樗指婚,這改明兒雲樗成了皇帝的女婿,我們平陽侯府便算是完了。”
“完了?”霍明珠認真聽著外祖母的話,卻不想林老夫人語出驚人,她還未想清楚,隻追問道:“怎麼會呢?老祖宗多慮了。”
丫頭婆子們都被支開了,林老夫人的身子往後,靠在躺椅上,霍明珠在一旁為她捏著腿,聽她繼續道:“整個天下唯一的萬戶侯便是我們林家,當年林家老太爺跟著高祖皇帝打天下,才爭得今日的地位。可我林家人丁單薄,到了這一代,便隻有雲樗一個男丁,照理說,當由雲樗繼承家業執掌兵權,倘若陛下賜婚,雲樗成了皇家的女婿,為防止外戚之禍,你覺得陛下會如何做?”
霍明珠似乎聽明白了,脫口而出道:“收回平陽侯府的兵權,讓雲樗做個有名無實的駙馬爺,而非戍邊的將軍?雖然看起來爵位甚高,實則是個空架子?”
“唉,正是如此啊!”林老夫人拍了拍椅背,越發地愁容不展。
霍明珠前世於這些政事上未曾想那麼多,她以為百裏鳳兒再不濟也是已故皇後的女兒,做了皇家的女婿,林雲樗應當身份更為尊貴,於平陽侯府更有利。因此,當林雲樗來問及她婚事時,她便隻讓他自己做主,可顯然,最後還是失敗了。
前世外祖母從不與她論及這些大事,這回竟毫不掩飾地悉數說與霍明珠聽了,霍明珠有些惴惴不安,興許外祖母真是擔心到了極點,才會這般心事重重。
“老祖宗,無論您怎麼擔憂,聖旨總是不可違的,有什麼辦法可阻止雲樗成為皇家駙馬呢?”霍明珠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林老夫人點頭:“是啊,這正是我所煩惱的,若讓雲樗不娶皇家公主,隻可有兩個法子,一來,讓陛下以為雲樗品行低下,未成親先納妾,如此荒淫,哪有公主肯再嫁他?”
“可這樣一來,陛下隨時可以此定了雲樗的罪,若品行不端,如何放心以兵權相托付?”霍明珠否決,以為不妥。
“如此,便隻剩第二個法子了,在陛下賜婚之前,先為雲樗娶妻。”林老夫人又道。
霍明珠又蹙起眉頭:“第二個法子也未必行得通,若是知曉陛下賜婚而為雲樗娶妻,陛下聽得風聲,怕會怪罪侯府未將他放在眼裏吧?又有誰家的小姐敢同皇家公主相鬥?”
林老夫人卻不以為然:“這倒未必。”她說話的時候瞧著霍明珠,那雙與霍明珠有幾分相像的眼眸中迸射出火光來:“倘若雲樗自小定親,有個青梅竹馬的娃娃親呢?”
娃娃親?青梅竹馬?
霍明珠見外祖母一雙眼睛看著自己,她再遲鈍也該懂了:“老祖宗的意思是……我?”
“對!”林老夫人欣慰地點頭,拽著霍明珠在她跟前坐下,笑道:“我的兒,你自小同雲樗一塊兒長大,你舅舅便同你生父無異,你連一絲顧慮也無。旁人外祖母不敢說,雲樗這孩子待你必會一心一意,你們若是成了親,哪怕是說到太後那兒,也無法定平陽侯府的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些年多少雙眼睛瞧著,錯不了。”
“老祖宗,我……”霍明珠被噎住,半句話都說不下去了,她從未想過有一日,連她敬愛的外祖母也會想著利用她來化解平陽侯府的危機。不是拿別的任何東西,而是拿她的婚姻大事。
隻因平陽侯府有需要,需要她同雲樗成親,好穩固平陽侯府的勢力,她便要嫁與雲樗,不論她與雲樗是否有男女之情,怪道外祖母肯將一切對她和盤托出。
經由前世變故,霍明珠越發敏感多疑,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惜往最可怕最悲觀處去想,她甚至走了極端,無論是外祖母還是舅舅,悉心疼愛她十載,在父母將她拋棄時收留她的寂寥,是否隻為了今日之用?
她是個女孩子,理所當然該為家族犧牲,理所當然不該去想她是否也有愛情也有所屬,無論是父族或是母族,她其實都隻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