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王倫在趙明誠家中用了晚飯以後,便在趙明誠的書房之中和劉易經行了第一次長談。
此時已是深夜,月輪圓月高懸在空中,四下裏寂靜無聲。整個書房中隻有王倫和劉易兩個人,趙明誠知道他們談的將會是大明國的一等機密,對於這種事情,身為一個官宦人家的子弟,久利官場,當然知道這類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他在給他們備足了茶水和一些糕點瓜子之類的點心後就退了出去,隻在離著書房三丈遠的地方靜靜的候著。
王倫坐在一條圓凳上,翹著二郎腿,端著一杯熱茶問劉易道:“先生,你對如今的天下大事,有何看法,我國能一同天下嗎?”
劉易一王倫向對而坐,道:“明軍驍勇善戰,金人彪悍異常,我軍與金軍相戰正是猛龍鬥惡虎。但草民以為,金人雖然彪悍,但必不是我軍的對手,我軍定然直搗黃龍,覆滅金邦,然後一統天下。”
王倫聽了這話,心中不禁美滋滋的,但依舊虎著臉道:“朕以國士待先生,難道先生隻是以這些阿諛之詞來回報朕嗎?”
劉易道:“非也,金人彪悍驍勇,但終究人力物力有限,前番兩次攻打東京,因為我軍出擊,已然使他們傷了元氣,此番再來,又要渡江作戰,誠然已是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也,隻要我軍能在此戰中,在黃河以南區域全殲南犯的金人,而後不給金人喘息之機,揮師渡過黃河,並號召河北義士呼應,請問金人還拿什麼來抵擋我軍之雄獅?所以,在下以為,此戰之關鍵在於無比要在河南之地全殲金人,就算不能全殲,也要打得金人大敗虧輸,大傷元氣。然後方有一戰定乾坤之機。”
王倫道:“就算不能傷金人的元氣,乘機恢複河南之地,也是可以的。”
劉易道:“非也。請陛下想想,常言道:女真兵不滿萬,滿萬則無敵於天下。草民以為金人厲害就厲害在騎兵,而北方嚴寒。一到冬季,就是黃河也要封凍,到那時,河南河北連成一片,金人騎兵再次南下。縱橫無阻,恐怕江北之地都難保守。故而,草民以為,此番與金人血戰,務必全殲金人主力於一役,而後迅速渡河北上,不給金人喘息之機,攻陷金人巢穴。指日可待也。”
王倫聽了劉易的話。心中難免驚訝。原本他的北伐方略是想依據後世的朱元璋北伐方略施行,無論怎麼說朱元璋當年的北伐是中國曆史上唯一成功的一次北伐。
當年朱元璋準備北伐的時候,與眾將商議方略,常遇春提出的作戰方案,是攻堅戰術,以為南方都平安了。兵力有餘,直取元都。以我百戰的精兵,來消滅元朝疲憊的兵力。非勝不可,到都城攻下後,分兵掃蕩,其他城池也可以不戰而下。朱元璋的看法正好相反,指出直攻大都的危險性,以為元朝建了上百年的都城,防禦工事一定很堅強,假定大軍孤軍深人,前有堅城,後邊補給線被切斷,元朝的援兵四麵八方趕到,進不了,退不得,豈不壞事?不如用斫樹的法子,先去枝葉,再挖老根,先取山東,撤掉大都的屏風,回師下河南,斷掉它的羽翼,進據潼關,占領了它的門戶,軍事要點都拿到手了,再進圍大都,那時勢孤援絕,自然不戰可取了。常遇春還是上次堅持直取平江的見解,以為巢穴根本一下,支幹自然不成問題,但沒有計較到孤軍深人,後方的交通線如何保持,萬一被切斷了,兵員和糧食的補充便陷入絕境,固然可以僥幸成功,但是太冒險了,非萬全之計。朱元璋的戰術是穩紮穩打,步步擴大,占領地和後方聯在一起,補給線在自己兵力控製之下,立於不敗之地,確是勝算。
常遇春方略的弊端後來在太平天國的北伐中全部得到了應驗。
而此時此刻,王倫的處境和朱元璋幾乎是如出一轍,他想隻要按照朱元璋的方略施行,那定然是萬無一失的。
接著又聽劉易道:“如果此時的金國已入末世,陛下的方略可以說是穩妥之極,草民說句該剜舌挖眼的話,如今的金國和陛下的大明一樣,都是新建之邦,國內都有著一股興興向榮之氣,麾下的軍馬都是能征慣戰之輩,所以此戰如果不能殲滅金人主力,就算北上了,也難渡黃河,也難守江北。草民胡言亂語,如有冒犯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王倫聽了劉易的這番話才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朱元璋的北伐是新興的明朝對沒落的元朝,那固然隻要方略沒有大的失誤,就必然可以成功,可是如今他的明朝對抗的卻是新興的金國,那能同日而語嗎?試想,如果朱元璋對抗成吉思汗時期的元朝,他的北伐能這般順利的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