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宴上，看著麵前的舞姬又轉過一圈，我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眼角餘光看到左下首的常妃向我這邊看過來，似是眼含探究之意。下麵的各位夫人小姐估計一樣詫異，隻是沒人敢像她一樣如此膽大。我繼續若無其事的看著舞姬表演，揮手讓宮女又倒了一杯酒，沒管她們的眼光。這千秋宴是為皇後生辰所辦，如此盛大，我以為能讓她們消停一會了，沒想到皇上缺席又給了我難堪。隻是朝堂上近些天似乎的確不太平，皇上去我宮裏的日子也少了，我夏凝身為皇後，此時應當管理好後宮不給皇上添麻煩才是，是萬萬不該去要求皇上來做什麼的。
是啊，皇後就該如此。
我又舉起白玉杯，對著不知懷有什麼心思的夫人小姐們示意一下，再落落大方地小酌一口。諸人跟著我舉杯，麵上皆是恭敬，此外什麼都不顯。未過多時，一曲完畢，舞姬緩緩退下。下麵就該是祝壽曲了，我開口：“諸位覺得這舞如何？”聽底下悉悉索索估計又是一片詫異，這千秋宴雖是宮殿監請旨為我辦的，但後宮隻有我一人做主，自然事事也都是我的旨意。舞姬是哪裏請的這種小事雖不是我親自過目的，卻也代表著我的旨意，她們自然不敢有何詆毀，但現在我問出這種問題，連著剛才喝酒的事，又似是有不滿，估計她們也不敢輕易下結論，於是此時一個個都不知怎麼應答了。我掃了一圈，最後對著常妃道：“常妃，說到舞藝，在座的恐怕沒有比你更擅長的了，你以為如何？”常妃似是也不知我何意，小心答道：“為皇後娘娘辦的盛宴，所請舞姬自然個個舞技高超，隻是舞技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再來論舞好不好美不美，就還得看欣賞者的心情了。”我低頭輕笑一聲不說話，抬頭看她，她略有局促，我就喜歡看她這種樣子。輕輕歎息一聲，我對她也是對各位夫人小姐慢慢說道：“這些舞姬我一個都不滿意，舞姿有技巧卻無韻味，沒一個比得上常妃娘娘。我還記得當年醉月樓裏的景象，常妃那舞姿真美，長袖一甩一收就能把人魂都勾了去，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啊。”我再看她，她似乎也陷入了那回憶中。我又接著說道：“從此後，見舞便會憶起當年，今日千秋宴，不知我能不能再看一次當年的表演。”今日千秋宴，我的生辰，這麼好的日子，其實不該把她拉出來攪合了這生辰宴會，以後想起來隻怕也會膈應一番。我也不知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心中隻覺少了什麼無趣至極，迫切想找點樂子，那就拉她出來表演一番吧。
常妃今晚顯然是沒有準備的，隻是平日裏她為了在皇上麵前搶風頭，時常做些事讓他人驚詫，其實也讓自己難堪，隻是她自己恐怕無所覺，還會得意非常。今天我突然讓她表演與以往比起來，對她來說也是沒有難度的。最多不過是讓眾人覺得她低我許多，但她本來也不過是個從醉月樓裏表演的舞姬爬上來的妃子罷了，還是我主動讓皇帝招她入的宮又給她升的位份，舞姬本來便不能與皇後相提並論，這一來還算是長了她的麵子。聽了我的話，她整整衣袖站起來答道：“謝皇後娘娘抬愛，臣妾願意為皇後娘娘表演一曲以慶娘娘芳誕。”隨後她便讓侍候的宮女去取衣服。我讓她坐下，揮手示意先唱起祝壽曲。
“壽長長福福長天，華堂今日啟壽筵。人生五福壽為先，娘娘您桃李年華福壽滿”，一正旦出場，扮相應是王母娘娘。今天的我大概就想挑刺，這唱了兩句我就覺得祝詞哪裏不對勁。“上蒼福祿降凡間，七仙女來慶壽筵。”隨後便是七仙女出場了，“彩霞映紅天上雲，天宮掛燈又結彩，姐妹齊赴千秋宴，三五成群祝壽來。”“古有幽蘭有逸韻，世人稱她清香遠。讚娘娘與幽蘭同妙顏，畹畹馥鬱傳人間。”“一隻白鳳玉石雕，深情盡在不言中。蘭與鳳雖然大不同，兩份壽禮卻心相通”“鳳凰千年人稱頌，詩人李嶠來形容。願娘娘與丹鳳常相守，與千年丹鳳壽相共。”“一份壽禮送娘娘，仙女送來一幅畫。洛陽牡丹花為魁，我不描花魁畫梅花。一副丹青多心意，送與娘娘請收下”“梅有清骨共幽香，質地高潔貴無暇。有多少詩人把它誇，牡丹富貴怎比得上它。娘娘素來不染塵，花信之年依然伴梅花。”“苦思多日不得法，何物都不配娘娘風華。采來東山一片霞，萬丈光芒又一夏。”
祝壽曲分為兩段，七仙女退場還有八仙祝壽。這熱鬧場麵我倒是喜歡。“今日華堂喜氣濃，人生正是桃李盛。不描龍，不繡鳳，不繪楓葉滿山紅。青竹一枝送門前，贈與娘娘錦繡宮。一張紙上一個字，一點一劃親手寫。一根青竹剛又堅，一個大字情無價。一份薄禮祝芳誕，一片真心不虛假。”此時唱著祝壽曲的是一個飄逸挺拔的仙人，他手持一卷書畫撥開眾人慢慢走到最前麵，高大英俊，臉上沒有裝扮沒有油彩。青衣長衫，正是以前他與我在一起時最平常的樣子，可就是這平常的樣子讓我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