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沐行風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方如音，你冒不起這個險，更威脅不了我。”
看著他篤定、絲毫不在意的眼眸，方如音慘然一笑。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從沒指望憑這個就會讓沐行風聽命於她，說是一條船上的人，實際上她這頭遠重於他那一頭，自然，出了事也就會比他沉得快。硬是當著他的麵說出來，除了自取其辱外，也不過是想博取他的一點點忌憚，希望他有一點點的在意，這樣，她的勝算也會多一分。
事實證明，她失敗了！眼前的男子，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即使失去她，沒有了百分百的確保，他也還有五成，可如果沒有他，她卻是會成為百分百輸家。
既然如此，她也隻剩最後一個籌碼了。
垂下眼簾，方如音低聲道：“沐行風，我最後問你一句，如果沐行雨最後什麼事都沒有，那你是準備怎麼處置浩傑的。”
沐行風看著她，沒有出聲。
走近他一步，方如音豔麗的容顏已帶上幾分乞求，“沐行風，告訴我，不要騙我。”
靜默良久，沐行風張口，輕輕吐出兩個字，“北監。”
從他說出這兩個字後，方如音就一直呈現出一副呆愣的狀態，她瞪大眼，以為是自己出現的幻聽。怔怔看著眼前神色晦暗不明的男子，她一字一句說道：“沐行風，你重複一遍剛才所說的話，說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方如音，你沒聽錯，我的確是要送他去北監。”
方如音身子一軟，跌坐回椅子上。
北監，全名為北城監獄，是S市最為出名的的監獄，也是全國最為人熟知的監獄。出名，不是因為它有多好，也不是因為它是什麼模範，而是恰恰與之相反，它黑暗、暴力，以及血腥。裏麵關押的全都是道上舉重若輕和令人聞風喪膽人物，內毆、打鬥、暴動......天天都在發生。
北監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話：在裏麵生存，要有在地獄裏麵生存的覺悟。
籠罩在裏麵的恐怖，從未有一天消散過。今天，你能豎著走進去；明天，你就能橫著被人抬出來。不管獄警多嚴加看管，增加多少措施，全都是形同虛設，事到臨頭，含冤被推出來當替罪羊亦從未少過。
北監，是人間地獄的代名詞，亦是十死無生的人間煉獄！
方如音的臉色已徹底如雪般蒼白，她絕望地望著沐行風，嘶聲痛喊，“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送他去北監？！你這和殺了他有什麼分別？！不，你這甚至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沐行風沉默看著已接近失控邊緣的方如音，任她失聲大喊，不發一語。
他的表情太過堅決，方如音明白，一旦他決定了的事，便不會再更改，不管她如何大吵大鬧。她不是那個重要到可以動搖他決定的人。
第一次，在絕路麵前，她如此無能為力。
站起身，她踏著堅定的步伐緩步走到他麵前，在他冷漠淡然的注視下，雙膝一曲，跪在他麵前。
沐行風瞳孔立即一縮，這是他絕對沒有想到事情。從皮椅上站起，看著底下妝容豔麗的女人，他蹙眉道：“如音，你這是何苦，你明知我不會心軟。”
褪去平日的驕傲高貴、冷豔算計，她低啞的嗓音裏是無法掩飾的絕望，“沐行風，是，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除了這樣，我沒有其它任何的辦法。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沒有用。”
“沐行風，我的家庭情況你清楚，我隻有浩傑這麼一個弟弟，我答應過我媽媽，我一定會照顧好他，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北監你與我都清楚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進去的基本上就沒有活著出來的，你讓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那比我殺了我自己更讓我痛苦！”
“沐行風，我是拚不贏你的，但是......”閉了閉眼，方如音咬牙道，“事成之後，我將方家所有的股權全部送給你，隻換浩傑的一條命，可不可以？我求你。”
一直側著身子麵對她，臉上神色淡漠的沐行風聽到最後一句話終於心下一動，轉過身子看著仍然跪在地上，希冀望著他的女人，沉聲道：“如音，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苦澀一笑，方如音低聲道：“我頭腦很清醒。”
“將方家股權全部送給我，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送給你整個方氏集團，傲視全美的報業帝國。”
她思維清醒，吐字清晰，言語間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證明在進來之前，她就已經下定決心，決定要這樣做。
“如音，我記得見麵之初你就曾語氣強硬的跟我說過，方氏集團是你會用生命去奪回和守護的東西。”沐行風看著她，緩緩說道。
眼眶一熱，滾燙的液體就要噴湧而出，方如音連忙壓下這股熱氣，語氣清晰道：“是，一直到現在它都是，隻不過我奪回它後，要用它去交換對我來說更為重要的東西罷了。”
“你就不怕將來後悔嗎？”
緊握雙手，任由尖銳的指甲刺痛肌膚，“不，他們的價值從來就不在一條線上。對我來說，後者遠比前者重要得多。”
鳳眼一暗，沐行風淡聲道：“如音，你先起來吧！”
聞言，方如音大喜道：“你的意思是......”
沐行風快速打斷她，“不，我不會要你的東西，也不會答應你請求。”
冷冽的嗓音，摧毀她僅剩的最後一點希望。方如音癱坐地上，麵色死白，雙眼死死地盯著沐行風，“為什麼？浩傑就那麼該死，她就那麼重要嗎？她明明就躺在醫院還沒死不是嗎？為什麼你就那麼狠心一點活路都不肯留給浩傑？！”
話到最後，她已經失控到聲音都幾乎要喊撕破。
俊臉一沉，沐行風語氣冰寒，“方如音，就是因為行雨還躺在醫院沒死，所以我才會沒有跟你撕破臉麵，冷靜站在這裏和你說話。否則，你以為了你弟還能安全躺在醫院，我還會和你說這麼多話嗎？做夢！”
“那你的意思是......”方如音看著她，驚疑不定，原本死灰的雙眼卻確實因為聽到他的話有了一點亮光。
出乎她意料，沐行風看了她一眼後，竟也和她一樣，直接坐在了離她相隔不遠地上，狹長的鳳眼微眯，微微出神，就連臉上的冷硬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柔和：
“方如音，我和你一樣，也有想要守護的人。我也曾答應過她，會永遠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就像你答應你媽會照顧好方浩傑一樣。”
不必他再說出口，方如音也知道，這個人就是現在躺在醫院裏的沐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