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京,還有些許寒意,如果天氣晴好,白天有太陽暖暖的照著,讓人生出一種莫名的慵懶,這個時候,早春的桃花杏花快要開敗了,枝頭擠出細細的嫩芽,一抹抹柔柔的綠色在微風中隨著枝頭搖擺,引得路人時時駐足。
十點剛過,李如白靜靜地坐在窗前,默默的看著窗外的楊樹。這是京藏高速清河小營北邊的一個新小區,小區不大,隻有十幾棟高層板樓。因為新建不久,交通也不便利,住的人還是不多。李如白一個多月前租下了這個三居室裏最大的臥室,臥室東南向,臨窗,因為在三層,所以抬頭就能看到外麵的樹木花草,住在這兒,頗不寂寞。這套房子的客廳被用木板隔出了一個大臥室,同屋裏還有四個女孩租住著,一個住在南側的次臥,一個住在北屋,客廳隔出的臥室裏應該住著兩人。搬到這裏一個多月來,他沒見過她們,她們也沒見過他。他隻知道,在北屋裏住著一個叫“娟子”的姑娘,聽口音,應該是河套一帶的人,雖然說話時發音靠後,但聲音倒是清脆。
現在,他照例泡好一壺觀音王,對著麵前的紫砂壺凝視著,紫砂壺的顏色已經灰暗,多年的茶漬深深的洇進了紫砂的每個小孔,茶香仿佛是從紫砂的氣孔裏擠出來的,香得有點立體。桌上散亂地放著幾本書,剛買的蘋果手機就放在手邊上,手機是金色的,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的光有點晃眼。
做點什麼呢?他揭開壺蓋,看了看泡著的茶,剛才出神的片刻,茶有點泡老了,他斟出一杯來,抿一口,慢慢地品著。通常情況下,他會11點後去吃飯,光棍漢的日子讓他感到些許的愜意,一天兩頓,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最難得的是,就算你一天不吃不喝,也沒有人會知道,當然更沒人會管你。算了,不想這些了,再坐一會兒,去“珍味渝香”吃點飯吧,那兒的老板和服務員不愛跟客人瞎貧,他覺得在那兒吃飯還算舒心。
李如白從桌上找出那本《龍蟲並雕齋瑣語》,翻看著裏麵的幾篇建國後的散文,心裏暗笑王力老先生這樣的大家,竟然也寫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過老先生語言詼諧,洞察世情,倒不是那種老書呆子;忽然又想到以前看的資料,說王力老先生抗戰期間和梁實秋、錢鍾書兩位齊名,三人號稱“戰時學者散文三大家”,可是後來梁實秋在大陸被正名,著實火了一陣,一個《槐園夢憶》,不知騙去了多少人的眼淚;錢老先生更不消說,一部《圍城》,李如白自己就看了十幾遍,而王力呢,老老實實做了一輩子學問,中國人知道他的真沒幾個。不過話說回來,也許王老先生從來就沒想過要出名什麼的呢,人家就願意默默地做學問,這麼看來,也算求仁得仁吧。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他打開手機看了看,快11點了。他低頭看了看腳上的皮鞋,昨天剛擦過,黑色的皮鞋還是油光錚亮的,不用打理;那件外套還是從美國帶回來的,就掛在門後的衣架上,他摸摸外套的口袋,錢包在裏麵呢。他披上外套,關好房門,準備去吃點飯。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不用看,知道是秀兒打來的。他手機新換了號,現在手機裏隻存著兩個號,一個是秀兒,這個女人幫他打理一切,十多年來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秀兒自己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這輩子就為李如白這個男人活了,看下輩子他能不能還回來。另一個號碼,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響過,但李如白卻一直存著它,在李如白心裏,那也是一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