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他身上的汗毛根根直豎,恐懼像張大了嘴的猛獸,一下子把他吞沒。他看到外麵花壇前的空地上,站著一個穿雨衣的男人。男人的身材高大,麵孔被雨衣的帽簷完全遮住,看不清臉。他的手中,握著一根棍子,棍子的頂端,垂立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嬰兒。
空地不遠處便有一盞路燈,昏暗的光暈可以讓石西清楚地看清那個嬰兒。嬰兒渾身泛著種蒼白的顏色,水淋淋的像剛從水中出來。它的眼睛緊閉,臉上滿是褶皺,稀疏的頭發緊緊貼在頂上。必定有一根繩子係在它的身上,它此刻在棍子的上麵輕微晃動。
石西低低發出一聲尖叫,隨即他聽到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他慌忙回頭,看到林紅失魂落魄地站在後麵。她麵前的地上,有打碎的碟子和一些食物。
石西想自己這時應該關上窗戶拉上窗簾,但他身子僵硬,竟已不能動彈。
他聽到女人的聲音已變得絕望:“他來了,他又來了!”
石西慌忙搖頭,但他的掩飾愈發加深了林紅的恐懼。她這時竟連看的勇氣都沒有,轉身奔逃進臥室,重重地關上房門。
石西倚著窗戶喘息,慢慢讓自己變得鎮定。他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再次落到窗外時,花壇前的空地上已經空無一人。
那個穿雨衣的男人不見了。
他帶著他的棍子和嬰兒已經走了。
21
血水已經漫到了床沿底下,它們仍然還在不斷地從一個巨大的棉花球裏湧出來。那棉球在血水中央,已經顯露出比黑暗更深的顏色。
柳青環抱雙臂瑟瑟抖個不停,五官已隨著麵頰肌肉的顫動扭曲變形。
她看到在血水裏遊動著好幾個剛出生的嬰孩,他們揮動著細小的胳膊,舉起又落下,拍打著血水。柳青感覺到有些血滴濺落到了自己的臉上,臉上立刻覺出了被灼傷的痛感。
血水湧動著,嬰兒們都在奮力向床邊遊來。他們剛才各自用鋒利的牙齒咬斷了臍帶,現在,再沒有東西可以束縛他們了。
柳青知道這些嬰兒的用意,他們不立刻傷害她,而是特別愜意地遊來遊去,隻不過是要來折磨她,他們喜歡看她的恐懼,看她蜷縮在床上瑟瑟抖個不停。他們遊動時還會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你沒有聽過剛出生的嬰兒說話,便一定弄不清那些聲音表達的含義。但柳青肚子裏的孩子卻能聽懂,像是回應,他開始不安份地動彈起來。
柳青可以聽見肚子裏發出的嗚咽聲,還能看見肚子膨脹得越來越厲害。
她想到明天才是自己的預產期,難道孩子現在便要出生了?
這是種不好的征兆,她不能在這被血水包圍的床上讓孩子出來。她忽然又想到,那些嬰孩不停地圍著床邊遊動,也許就在等待這一時刻。
他們露出雪白的牙齒猙獰地衝她笑,他們要同時殺死她和她的孩子。
柳青感到下身開始有節奏地收縮,她意識到宮縮已經開始時,整顆心像被懸在了萬丈高樓之上。她不能在這時生下她的孩子,她不能讓這些嬰孩傷害她的孩子。如果她注定逃不過這場劫難,那麼她寧願自己投身到血水之中,以此來換取孩子的平安。
宮縮越來越強,下身有一股熱流激湧而出。
她的經驗告訴她,這是羊水破胎而出的征兆。她的心從萬丈高樓上跌落,她不能再用身體保護自己的孩子了,在血水裏遊動的嬰兒就要來傷害她們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