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自己應該和清眉呆在客廳裏,客廳內的燈光亮得有些刺眼,他還記得清眉就在自己的懷裏,她哭泣的聲音此刻好像還在耳邊流淌。而現在,他隻能看到黑暗。也許黑暗並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他此刻還身處夢境之中,可夢境裏也不該有這麼濃的黑暗。身邊的黑暗仿似無邊無垠,它沒有一點罅隙,因而蔣青的思緒便也無跡可尋。
驀然的一聲巨響讓蔣青沉身一顫,黑暗還是那麼濃,但蔣青卻已經抓住了現實的影子。
他觸摸到了身子底下是柔軟的被褥,因而他知道了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頭裂開似的痛,好像疲憊之極剛剛進入夢鄉便被人叫醒。他揉揉眼睛,在黑暗裏仍然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既已判定自己在一張床上,那麼毫不疑問,床在房間裏,房間又在什麼地方呢?
蔣青想起最後的記憶是在清眉家裏。
——清眉!
蔣青身上冒出了冷汗。清明之夜,鬼門關開,自己原本打算守著清眉坐到天明的,但此刻,自己醒在黑暗裏,清眉不知去向。難道這一切都是那些黑暗中的陌生人在搞鬼?那些陌生人難道已經再次抓住了清眉?
蔣青忍著頭痛,飛快地從床上下來,摸索著朝自認為門邊的方向走去。他錯了一次,第二次便摸到了門。蔣青用大力拉門,那門輕鬆地便開了。外麵依然是黑暗,但已經有了些星月的光茫。
蔣青大步邁出,看到客廳裏有兩個人影正在追逐。
跑在前麵那人,纖瘦的身子,長發繽紛,麵色在月光下愈發煞白。她在奔跑時麵上的恐懼與絕望,似已深入到她的骨髓深處。而在後麵追逐的那個人影卻以黑巾蒙麵,隻露出一雙眼睛來。他嘴裏發出嘶啞的嗚咽,兩隻手在身前揮舞,腳步跌跌撞撞,每一步都似要跌倒,但每一步卻又堪堪穩住。
蔣青血往上撞,這樣的場景他似曾相識。他想起曾經看到過清眉在廳裏的逃躥,隻是那次他隻看到清眉一個人。今天是清明之夜,鬼門關開,陌生人似已再無顧忌,他明目張膽地要來撕裂清眉了。
蔣青此刻沒有恐懼,隻有憤怒。他眼前似又現出夢中出現的場景,女人的身體被撕裂,骨骼被折斷……
他低吼一聲,向著黑巾蒙麵的陌生人直衝過去。
9
血灼熱而粘稠,它們激射而出,濺了蔣青一臉。蔣青手上熱乎乎的,血液已經順著他的手腕滴落下來。這瞬間,巨大的力量不知從何處撞擊而來,蔣青思維幾乎完全凝止不動了。但是,他心裏更大的疑問卻在轟然巨響。
——如果是那些黑暗中的陌生人,他們也會流出灼熱的血液?
黑巾蒙麵的陌生人重重地向他壓將下來,黑巾下麵露出的眼睛充滿了痛苦和驚愕。錯愕中蔣青忘了躲閃,那雙絕望的眼睛還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陌生人壓將下來,腦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這時,他聽到黑巾人喉嚨裏發出一連串的嗚咽,似乎他想說些什麼。他仔細傾聽,終於聽明白了黑巾人吐出來的兩個字。
——蔣青!
這黑巾人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還有適才他那絕望的眼神,甚至此刻他身上的味道,都讓蔣青滿心疑惑。
這些都是轉瞬之間發生的事,蔣青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房間內那些刺眼的光亮忽地亮起,他看到麵色沉凝的清眉站在身邊。清眉居然變得異常冷靜,好像對發生的事一點都不感到驚詫。蔣青錯愕地盯著她,覺得她這一刻忽然變得陌生起來。他盯著她看,很快就知道她的神色跟以前已經大不一樣了,那種時刻顯露的恐懼與無助已經徹底從她身上消失,取替的是一種堅毅與冷漠。
蔣青腦子裏“嗡嗡”作響,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