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堅和清眉之間一定出現了什麼問題,否則,他不會在繁忙的工作閑暇時,寧願和朋友們呆在一起,也不回去看一看驚恐中的妻子。
——這會不會跟清眉看到的陌生人有關?
蔣青知道一個正常的人,很難會相信清眉所說的話。鬼怪在現代社會裏,注定隻能存在於故事和傳說中。那麼,清眉在韋堅的眼中,便是一個十足的臆想症患者了,也許,韋堅正是利用工作與朋友的聚會來逃避清眉。
誰願意成天麵對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妻子呢?
蔣青現在還繼續參加朋友的聚會,隻是有意無意地避開韋堅。韋堅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也從不主動走到他身邊。這讓他心裏有些疑惑,繼而便期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事實上生活一切依舊,他既擔心又渴望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蔣青心裏愈發感到不解,他不知道清眉與韋堅之間保持的是怎樣一種關係。
新年過後,時間很快到了這年的四月,木棉樹的枝頭已經是詫紫嫣紅了。
蔣青站在單位辦公室的窗前,望著外麵街道上如織的人潮,心裏開始盤算著怎樣替清眉過一個生日。生日是清眉主動跟蔣青提及的。那天她在電話裏,約蔣青去西山郊遊,西山在南方小城的西北角,海拔高度隻有數百米,但山上卻有好的景致,而且,有一座清朝道光年間修建的道觀。
清眉說:“道觀裏的老道每年都會為香客派送平安符。”
這樣,蔣青便理解了清眉生日為什麼會選擇去西山。也許老道的平安符並不能真的保人平安,但至少,它可以讓人得到一些依靠和安慰。
蔣青放下電話,忽然覺得有什麼事情想不起來了。他呆呆地坐在桌邊,拚命地想。直到快下班時他終於想到了,清眉約他上西山的日子,也就是清眉的生日,正是四月五號。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民間相傳,一年裏有三次鬼門關開,分別是清明、七月半和十月朔。那三天,地獄的鬼魂可以自由出入陰陽兩個世界,是百鬼出沒討索之時,有些枉死的魂靈便也借機到陽間生事。
蔣青的後脊瞬間一片陰冷,他想到了黑暗裏的陌生人,他們會不會也在那一天,再次出現在清眉的身邊?
三角形的平安符用黃紙折成,老道當麵用蘸了金粉的丹砂在紙上畫下難以辨認的符咒。下山時,平安符便用一根絲線係在了女人的脖頸之上。
黃昏的霧嵐隱蕩在山間,不知何處飄來的紙錢在前方的山道上飛舞。
清眉說她倦了,踏上回程的公交車時便倚在了蔣青的懷裏。
這一天清眉的興致很高,在來之前還畫了些妝,穿上一件粉色的上裝。她白皙的肌膚被暖暖的顏色包裹,讓蔣青有種與畫中人共處的感覺。在山上,倆人非常默契地閉口不談煞風景的事,因而這一天在蔣青的感覺中,是少有的輕鬆。回程的車上,清眉忽然想起來什麼,她說:“我們忘了在山上折一枝柳。”
蔣青想起很久以前聽老人們說起的風俗,觀世音以蘸了聖水的柳枝普渡眾生,清明時節在家門前插上一枝柳,便可以阻止冤魂入宅。
蔣青的心在瞬間黯淡了一下。
回到市區,已是華燈初上。蔣青按照先前的計劃,帶清眉去了一家別致的小酒店用餐。小酒店坐落在一條小街上,布置得極為典雅脫俗。到了十點鍾倆人吃畢出門,一眼看去,隻見小街兩側,閃現稀稀落落的火光。那是小街兩邊的住戶在給先人焚燒紙錢。
清眉畏縮地退到蔣青身後,麵上又已現出一片恐懼的神色。
夜晚終於來了,清明之夜,鬼門關開,百鬼齊出。那些陌生人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蔣青眼前又現出清眉身上遍體的傷痕,他心中一痛,飛快地轉身,握住女人的手:“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找到柳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