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更心痛了,他仿佛看到女人獨自在街道上徘徊,身邊的人群行將散去,陌生人躲在黑暗裏慢慢向她走近。
蔣青想告訴女人他在西安時的感受,想告訴她他是如何迫不及待地踏上回程的列車,還有他在小區外麵的徘徊。但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他的膽怯與遲疑,讓他此刻滿心歉疚。
“今天又是周末,我知道你一定又會和韋堅在一起。我想了好長時間,才想到這個辦法。我弄斷了保險絲,我讓自己呆在黑暗裏,等待你的到來。你沒有讓我失望,真的到我身邊來了。但是,他們也來了,那些陌生人。”
女人嚶嚶地低泣著,蔣青輕撫著她的後脊,卻不知道如何來安慰她。他不知道那些陌生人是否真的存在,更不知道他們究竟對清眉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隻能憑依眼前看到的來想象它們的恐怖。
懷中的女人忽然停止了哭泣,好一會兒,蔣青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低下頭時,看到女人正瞪著一雙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我知道你現在還是不相信我的話,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女人說。
蔣青囁嚅地說:“我相信你。”
“不,你不相信!”女人不知哪兒生出的力量,一下子掙脫了蔣青的懷抱。她站了起來,瘦弱的腰板挺得筆直。她站在無措的蔣青麵前,因為激動胸膛劇烈地起伏,“你們所有人都一樣,對於你們沒有見到的,你們絕不會相信。現在,我來讓你相信,他們真的存在!”
蔣青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女人要讓他看什麼。
女人當著他的麵,飛快地將身上的長裙撕扯下來。現在,隻穿著內衣的清眉赤條條地站在蔣青的麵前,她沒有絲毫的羞澀,隻是因為激動,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栗。很快,蔣青就知道女人的顫栗並不是因為激動了。
瘦弱的身子像個未發育成熟的孩子,窄窄的肩與纖細的腰終於從想象中變成現實。原來纖弱也是種力量,可以輕易擊中你心中最柔軟的部位。蔣青盯著女人那蒼白的肌膚,眼中瞬間現出那麼深的恐懼來。
清眉的皮膚像她的臉色一樣蒼白,那種病態的白裏麵還透著一種透明的感覺。如果,如果那肌膚上沒有一道道傷痕,那麼,它對於任何一個男人都是種絕大的誘惑。但現在,那遍布全身的傷痕像一條條醜陋的蛇,隨著女人輕微的顫動不停地扭動。蔣青知道自己不能去數女人身上的傷痕有多少道,因為每一道傷痕此刻都像刻在他的身上,他可以感受到那種痛感,還有傷痕後麵那深深的恐懼。
“這些,這些都是他們留下的?”蔣青顫抖著道。
女人重重地點頭。那些傷痕不知道有多少道,它們細細的,長短不同,有的已經愈合成淡淡的一道紅色痕跡,有的卻還結著疤,顯然是新近才被劃傷的。女人被這些傷痕包裹著,膚色的蒼白愈發映襯出了這些疤痕的猙獰可怖。
“他們抓住我,用他們尖利的爪子在我身上不停地劃來劃去。每次我都痛極了,也害怕極了。他們傷害我的時候,我連一點聲音都叫不出來。他們是鬼,他們身上都帶著邪惡的力量,不管我逃到哪裏,他們都會找到我。有時候,我在睡夢中,他們就會撲到我的身上來,我睜著眼睛,看他們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疤痕,我沒有辦法防備,沒有辦法抵抗,甚至我的身子像被施了魔法,連動都不能動彈一下。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爪子在我身上劃過來,劃過去……”
蔣青眼前似乎真的出現了陌生人趴在女人身上的畫麵,那些陌生人隻有一個淡淡的形狀,沒有麵孔,沒有五官,隻有一些尖利的爪子真實地落在女人蒼白的肌膚上,它們劃過的地方,一些血珠滲了出來。無數的血珠很快就混雜到了一處,它們讓女人的身體變得鮮紅一片。
蔣青重重地搖頭,把眼前的景物拋開。他實在不忍心聽女人再講下去,那些疤痕讓他此刻再不懷疑清眉所說的一切。隻有來自陰間的鬼才能如此殘忍,它們沒有情感,更不懂得憐憫,它們折磨一個女人,在如此瘦弱的身上留下邪惡的印記。它們這樣做,究竟因為什麼?它們又究竟是如何選中了這麼一個軟弱無助的女人,難道鬼也知道欺軟怕硬?
這一刻,恐懼在蔣青的心中變成了一種力量,他毫不猶豫地站起來,用力把顫栗的女人抱在懷裏。雖然他並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才可以擊敗那些傷害女人的鬼,但他心裏已經決定再不會讓女人受到傷害。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抱住的女人,是他朋友的老婆。
男人庇護女人是一種本性,它不會因為女人的身份而發生改變。
夜已經深了,蔣青打開了所有房間內的燈,還是覺得不夠明亮。他抱著女人,那麼緊。清眉在他懷裏已經沉沉睡去,睡夢中的女人臉上還有一絲憂色,她是不是在擔心蔣青離開她之後,那些陌生人會再來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