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魅影鬼瞳(1)(2 / 2)

如果這樣,又怎麼解釋女人適才的驚恐呢?還有她煞白的麵孔,凹陷發黑的眼圈,顯然都是長期處於驚懼狀態留下的痕跡。除了鬼,還有什麼能讓她如此恐懼?

“記不清什麼時候了,五年前,也許時間更久,我站在窗邊,看到窗外的馬路上站著一個陌生人。陌生人一直在衝我笑,我怕極了,拉上了窗簾,卻從窗簾縫裏偷偷往外看。我看到車子從那陌生人身上碾了過去,他卻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裏,還在傻傻地仰著頭衝著我的窗口笑。”

蔣青覺得臂上一痛,清眉的手已經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回憶往事於她似乎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她的指甲再次劃破了蔣青臂上的皮膚。

“我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但我卻看到陌生人離我越來越近。我不認識他們,我讓他們走開,不要再來纏著我,可他們卻走進了我的房間,走到了我的身邊。我用被子蒙上頭,但是黑暗裏,他們更是無處不在。”

女人顫抖著,眼中的淚已經止不住流了出來。她慘白的臉上充滿驚懼,凹陷的眼睛盯著前方的黑暗,仿佛那裏麵隨時能走出她認識的陌生人來。

風從蔣青的領口吹了進來,他全身的汗毛那一刻都根根直豎起來。女人在他的身邊顫抖,他必須用力挽住她將倒的身體。她的聲音像來自一個幽冥的國度,帶著恐懼直撞到他的心上。

這世界上本沒有鬼,但他這一刻為什麼能夠清晰地感知女人的恐懼?

也許那恐懼本來就屬於他,而於女人無關。

“我是個古怪的女人,我的古怪隻有我丈夫知道。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話,他要送我去醫院,他還把我獨自丟在家裏。他不知道,我的窗外站著一些陌生人,他們在我一個人時走進我的房間。”

女人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蔣青需要雙手用力才能扶持住她的身子。蔣青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想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話。她小巧的身子現在整個都在他的臂彎裏了,他發現她比想象中的還要削瘦。窄窄的肩,纖瘦的腰,讓蔣青心中的痛感又生了出來,他不知道在這五年或者更久的時間裏,這麼一個瘦弱的女人如何承受了那麼多的恐懼。

後來清眉伏在他的肩上哭泣時,他緊緊把她攬在了懷裏。

“如果以後你感到害怕了,可以打電話給我,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這是蔣青那時惟一能想到的寬慰女人的話。後來,他才意識到,那不僅是一句寬慰人的話,還是一種承諾。

三十多個小時之後,蔣青站在熙熙攘攘的南方小城出站口,熟悉的場景讓他有了些陌生感。他在南方小城裏生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注意到在他身邊,還生活著那麼多陌生人。

——我看到窗外站著一個陌生人。我認識他,他終於來了。

蔣青覺得有些暈眩,可能是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的緣故。現在他必須要找到清眉,他迫不及待想弄明白清眉的遭遇是真是假。他既不能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又無法懷疑親眼見到女人流露出的恐懼。這一切像兩股洶湧的暗流,在他身體裏相互撞擊,讓他不堪承受。

更重要的是,他想見到清眉。

許多天過去了,那個瘦弱的女人是否更加消瘦?

蔣青走出南方小城出站口正是上午十點多鍾,秋日陽光明媚地潑灑在他身上。出站口外麵廣場的周圍生長著茂盛的木棉樹,雖然不是開花季節,但滿眼的綠色在陽光下燦然生輝。蔣青大口呼吸著濕潤的空氣,體內盈蕩著充沛的力量。他知道他已經沒有辦法逃避將要發生的事,如果一定要來,那麼不如爽性讓它來得更爽快些。

蔣青登上一輛去往福廈路的公交車。

福廈路在城市的北邊,新城區嶄新的樓房如同濃妝的婦人,又像豪門衣衫光鮮的闊少,南方小城的人們都以能住在這裏為榮。韋堅兩年前在這裏買了房子,蔣青複員回來後隻去過一次,那一次他有置身豪宅的感覺。韋堅的富有超出大家的想象,特別是中學時代的朋友們,大家都不能把那個在校園裏膽小懦弱的韋堅跟現在的富商聯係起來。事實上韋堅的發跡帶有很濃的宿命因素,他們家在解放前便是南方小城首屈一指的資本家,文革中財物盡數充公。到了韋堅高中畢業兩年後,政府落實政策,發還了韋家充公的部分資產。韋堅經商就是那之後的事,也許他天生就有商業頭腦,短短幾年間,他便很快進入到了先富起來的人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