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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嚴格和川井鬱香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相繼當了逃兵,而且在他們自己看來是二戰期間最浪漫的逃兵。他們曾以為這是天賜恩寵,在相識以後的十多年裏一直都持有這樣的觀點,但自從在一個幽僻的小湖附近見識了一種擁有強大力量的詭異巫術之後——至少他們自己認為當場所見法術是一種巫術——卻突然開始懷疑那是被巫術操縱的結果,甚至連他們相識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始終在被其操縱。但他們也隻是在懷疑,根本無法得出確切的定論,而且他們在萌生這個懷疑之後不久又感覺無論是不是被巫術操縱都沒那麼重要,因為他們跟彼此生活在一起始終很幸福。至於初見巫術以前,雖然他們自相識不久便過著風情萬種的生活,但也從沒認為他們與常人有何本質上的不同,而在他們尚不相識的時候還曾各自怨天尤人。很多人覺得川井鬱香自出生便集萬千恩寵於一身,但她自己卻一直都感覺毫無快樂,因為她自幼就搖擺於父母那迥然不同的命令間幾乎連自由都沒有。嚴格出生在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又成為了黨國的特務,一度認為自己的一生已被戰爭徹底摧毀,無論能否活到戰後都是戰爭的犧牲品。因為他的夢裏一直有一個亂世佳人,卻從未在這亂世遇上任何心儀的女人,更知道亂世佳人也許隻是傳說之中的人物而已。於是他總是會想,就算自己活到戰後,也許隻能跟一個從戰爭的死人堆爬出來的什麼爛女人共度餘生,過著白開水般的生活直至老死,與其這樣還不如戰死沙場或是被人暗殺,甚至偶爾會有輕生的念頭閃過腦海:在故鄉大河的陡峭岩岸上將槍口對準太陽穴扣下扳機,槍響之後跌下岩岸,被河水衝到一個任何人都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地方。所有的痛苦與怨恨曾在很多個不眠之夜啃噬他的靈魂讓他飽受摧殘,又在無數個夢醒時分迅速將他拽回充滿絕望的混亂世界。而他又是一個堅定的宿命論者,所以隨著時光的飛逝和戰亂的加劇,無法避免地越來越怨恨掌管世間一切的命運,以致於當川井鬱香這個天使般的亂世佳人出現以後,他都曾一度認為與她有關的一切也許又是命運安排的一場不懷好意的玩笑,甚至還憑男人的敏感與特務的警覺一度懷疑她是一個騙子。不過也是在確認她不是騙子之前,他便已堅信自己寧可為了這個美豔的女人葬身於謊言的冰冷海底,也不願徑自迷失在孤寂的荒漠中獨自老去。

川井鬱香也有特務的出身,但她和嚴格並非因執行間諜任務而相識。在戰爭正酣的一九四一年,一個盛夏的夜晚,時年二十一歲的她跟二十四歲的嚴格為躲避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而偶遇在了一座搖搖欲墜的龍王廟裏。那是一座非常破舊的古老廟宇,頹敗的門殿當時幾乎隻剩下了腐朽的屋頂、兩根劈裂的梁柱和三麵完整的牆壁,臨街的牆壁已被拆走很多磚,已不能再被稱為牆,但往昔窄小的廟門倒是因此變得寬廣了。而在這種情形下,尤其是曆經了那場罕見的暴雨這座龍王廟都仍然屹立不倒,在他們兩人的心中一度成為了一個不可複製的奇跡。暴雨突降的時候,兩個人正相向而行地走在龍王廟前的那條街上,又為避雨幾乎隻差一步地進入門殿。這是一場他們此生此世都不曾見過的詭異暴雨,突降之前根本沒有任何要下雨的征兆,破空而降的仿佛也不是雨,而是即將淹沒全世界的洪水。咆哮的狂風和恐怖的雷電隨之而來,黑夜被縱橫交錯的脈狀閃電點亮,某些瞬間幾乎亮過白天。向門殿外凝望的川井鬱香一臉茫然,她研讀過《聖經》,甚至感覺眼前這一切儼然就是《聖經·創世紀》裏描述洪水末世時所說的“天窗大開”。而與此同時,嚴格正呆呆地看著她,忽略了其他一切。已被雨水淋透的衣服讓她的火爆身材更加顯露無遺,即使他才隻看清她的側臉也毫不懷疑地斷定她是一個美人,尤其是因為她那高挺的鼻梁。其實在她那張鵝蛋形的臉旁上還長著一對幾乎會說話的眼睛,但即使此時還沒有確定她的美麗臉型和眼睛,男人的本能和無限的愛慕也已將他淹沒。他盡力地掩飾這一切,以防她看向自己時發現自己已經被欲火點燃。在一輛吉普車從廟門前的這條街上經過時,川井鬱香的視線跟蹤它的時候也發現了站在幾米之外的嚴格。她被嚇了一跳,因為她急忙躲進廟門避雨時根本沒發現他也緊跟著進來了,一直以為門殿的屋簷下僅有因暴雨而驚愕的自己。她當即就摸住了別在腰間的手槍,準備隨時自衛。但當她發現他是個很英俊的小夥子,看上去又很有修養時便逐漸從驚嚇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們默默對視了許久,幾乎就此一見鍾情,但絕非隻因彼此的外表,更因為這場雨夜奇緣。當他們相繼從對視中覺醒,嚴格主動打了招呼。在隨便寒暄的交談中,兩人雖互相愛慕但都心懷警覺,彼此說出的也都是假身份。不過嚴格卻對川井鬱香是日本人的這個事實沒有絲毫察覺,因為她的衣著和相貌無異於俊美的中國女人,又講了一口幾乎像母語一樣流利的中文,並聲稱自己名叫鬱井川。他甚至還以一副憐香惜玉的姿態對她說以後不要再在夜裏上街了,戰亂之年會很危險。對於這個關切,她表示感謝之餘也說自己其實很少上街,就連白天都是如此。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把聊天的話題展開得越來越遠,有些像是兩個故人久違重逢,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雨也是一直在下,似乎毫無退去的意願。在一個雷聲轟鳴的瞬間,嚴格終於再也抵不住川井鬱香的魅惑而情不自禁地擁吻了她,她沒有拒絕並順勢摟住了他的腰。她的手臂與他別在腰間的手槍也就大概兩寸的距離。他們開始隔著衣衫互相愛撫,嚴格發覺她摸上去比看上去還要豐滿,即使她看上去就很豐滿;而川井鬱香則發現他雖然看上去很瘦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他很健壯。很巧合的是,兩人幾乎同時把手摸到對方腰間時又幾乎同時觸到了對方的手槍。他們當即放開了彼此,除了驚訝,還都感覺自己被對方給騙了,而川井鬱香率先發問了: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剛才你說自己是報社記者,肯定是在騙人!你帶槍去采訪別人或是去你的報社麼?”

嚴格捋了下頭發,又拽了下衣衫就開始反問:

“那你到底是幹什麼的?你剛才說自己是師範學院裏的音樂老師,你帶著槍去給你的學生們上課麼?”

“信不信由你!”她邊拽自己的衣服邊說,“我就是音樂老師,大東亞地區水平最高的音樂老師!”語氣中含有一絲被人誤解的委屈。

他肯定無法相信她的話,感覺她明顯就是在狡辯,便想出了確實是在狡辯又略帶幽默色彩的答複:

“好吧,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就是報社記者!之所以帶著槍的目的隻有兩個:誰要是不接受我的采訪,我就槍斃誰,包括黨國的蔣委員長;誰要是在報社惹我不高興,我也會槍斃誰,但美麗的女士除外。”

這話逗笑了川井鬱香,而嚴格也發覺她笑的時候其實更加迷人,便再次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在了懷裏,他們又開始了熱吻。不過這次的熱吻與上次不同,除了伴有隔著衣衫的愛撫,嚴還開始動手要解開她的腰帶。對於這個事情,川井鬱香則回應了他一計狠狠的耳光。因為她還是處女之身。他當即被打醒,也開始對她懺悔剛才的衝動之舉,但根本沒想到她是處女之身。她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仍原諒了他,不過在這個雨夜沒再讓他碰自己,當然更沒有說出打他的根本原因。直到多日以後,那時嚴格早已得知她是日本軍方的一員,從她口中了解到她還是處女時他不禁苦澀地笑了,覺得這完全就是天方夜譚,而且他甚至在懷疑她是個高級軍妓,想要玩點感情遊戲調劑下生活。那是一個微涼的秋夜,漫天繁星,苦笑之後嚴格久久沒有回音,看了看身旁為數不多的在街道上駛過的汽車,還有一家家燈火通明卻略顯蕭條的店鋪——這時川井鬱香已經隱約意識到有什麼問題,卻沒有想到他會說出令自己極其失望的話語來——又突然仰望星空,隨後才看向川井鬱香說:

“我要是三歲小孩兒也許會相信你是處女之身,或者說你要是其他身份我也可能會信。但是現在,我隻想告訴你,我相信你曾經是過處女!”

川井鬱香聽到這些明顯帶著不信任、汙蔑還有諷刺意味的話則是爐火中燒,便給了他一個比多日以前那個雨夜暴力得多的耳光。而且這回她是真的生氣了,打完人隻留下了兩句怒吼:“你滾!以後別再見我!”隨即便轉身離開,甚至掏出手槍警告他不許跟隨,也說以後永遠不要再相見。嚴格就仿佛已被點穴一樣定在了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被星光、月光、車燈還有店家燈火照亮的街道的遠方。其實她確實沒撒謊,也沒有必要撒謊,她的確是處女之身,所以才會因聽到他的那些話語如此憤怒。而她雖然是特務,但那源於她的出身而不是自己本意。她出生在一個軍官世家,已故的外祖父曾是日軍將領,父親川井播磨如今也是日軍將領。她自幼就依父親意願接受了很多特種訓練,卻從未真正執行過任何間諜任務,雖然有著特務的出身與身手,但實際上更像是父親的一個勤務兵。她隻是稀裏糊塗地被父親和哥哥帶到了中國,自己卻對軍事和戰爭根本沒有任何興趣。她總是覺得與戰爭有關的一切對自己來說宛如一場鬧劇,自己更像是來玩而不像是來打仗的,不過當然,玩也是沒有任何自由的玩,戰亂之年不適合玩耍,而且她父親總是讓她處理各種文件。

嚴格在被她打了第二個耳光之後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也一直擔心是否已經徹底失去她了。他再也無心執行黨國的任務,總是到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等她。然而多日都未能重逢,他開始心急如焚,甚至準備以特務的特殊本領找尋她的蹤影,就是冒著喪命的危險潛入日軍駐點去找她也在所不惜,隻要能夠再次見到她。他開始製定具體計劃,屢屢窺視日軍駐點,卻在一個秋風呼嘯的傍晚跟她重逢在了前些天目送她遠去的那條街上。而此時的她雖然已把那天的氣消了很多,也經常想他,卻還是無法原諒他,甚至越想他就會越恨他。“我都對你說了,”她冷冷地說,“以後別再見我!”說完便轉身離開。嚴格緊跟在她的左後方,同時也看著直視前方的她,一路訴說自己已經找她很多天了,正為找她做一些極端的計劃,也穿插訴說自己因那天說出的荒唐話的懺悔。就這樣走出大概二百米時,他撞上了一根沒有看見的電線杆,瞬時感到劇痛,眼冒金星。川井鬱香聽見了撞擊聲和慘叫聲,以及他停止了連篇的話語,便終於看向了他,發現在他前麵的竟是一根表麵炭化過的鬆木電線杆,便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磕死我了!”他捂著額頭說,隨後看向了川井鬱香,他發現了她在笑,即使她在意識到自己的笑被他察覺時迅速收起了笑容。她隨後還是繼續不理睬的樣子,繼續向前走,但嚴格認為她已經原諒了自己,隻是故作姿態而已。事實上的確如此。他繼續跟著她走出了幾十米遠,突然拽住並從正麵抱住了她,她不但沒有反抗還主動獻上了熱吻。他們的嘴分開以後,嚴格也直視著她那雙勾魂的眼睛告訴她,如果此生此世再也見不到她,那他也許永遠都會被生不如死的感覺煎熬著。她並沒有覺得他在撒謊,因為她自己也有類似的感覺,即使沒他說的這麼誇張,也至少將會終生遺憾。然而因為她要急著回家,他們也很快就分別了,但約好第二天晚上見麵,地點是漣漪茶館,就在嚴格撞到的電線杆後邊,而且這家茶館門前隻有那一根電線杆。無論對於兩人中的誰來說,等待的這一天都是漫長的,似乎是他們此生熬過的最為漫長的一天。隨著約定時間的漸行漸近,他們也都越來越按耐不住了。嚴格在天剛擦黑時就來到了那根電線杆旁邊,並從兜裏掏出了川井鬱香之前送的紅色瑞士軍刀,用它在電線杆上刻下了這天才想出的一段話:

川鹽是井鹽

甜井味很甜

鹹鹽撒甜井

隻欲變鹽井

嚴格刻下這段話時非常小心,總是不斷尋視有沒有人盯著自己,因為亂刻亂畫畢竟不好,如今還是戰亂時期。當川井鬱香稍早於約定時間趕來,他也讓她看了這字跡不整的四行話。她才看了兩行便露出了微笑,感覺這段話意味頗深,卻肯定無法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並要求他一會喝茶時解釋。他們坐到了一個靠窗的四椅茶桌,點了一壺龍井茶。這天川井鬱香穿著咖色的中款風衣,嚴格穿著黑色的中山裝,還是他自己改過的。中山裝在這個時代是很符合時尚標準的。嚴格對美感有著敏銳嗅覺,又心靈手巧,自己拆掉了中山裝的蓋領,重新縫合,形成了立領,很像後來才出現的立領西裝,顯得更利落也更有型。川井鬱香聽他說過這衣服是他自己改的,並對此比較欣賞。嚴格從衣兜裏掏出鋼筆和小記事本重新寫下那四句話時,川井鬱香幾乎隻在盯著三樣東西看,分別是他的英俊臉龐、他正在寫下的字跡還有他改造的中山裝,而那壺龍井在此期間也被店小二遞了上來。他寫完後告訴她說解釋這段話要涉及到不少東西,隨後開始解說。他說食鹽分為海鹽、池鹽、礦鹽和井鹽,其中井鹽是通過打井的方式抽取地下鹵水製成的鹽,這種鹵水不是人通常說的那種鹵水,人們通常說的鹵水是一種調料或製作豆腐用的原料,製鹽用的鹵水是指含鹽量大於3.5%的水溶液,鹵水或天然形成,或鹽礦注水後生成的,生產井鹽的豎井就叫鹽井,川鹽便是一種井鹽,指四川出產的井鹽,而川鹽是烹製川菜的必須品之一,能定味、提鮮、解膩和去腥,也是很理想的調味鹽,四川自貢所產的川鹽則是最理想的調味鹽。說到這裏,嚴格喝了一口茶,隨後繼續說道,那段話若從字麵上理解就是川鹽是一種井鹽,甜井的水味道很甜,把天量鹹鹽撒進甜井,隻是為了把甜井變成鹽井。他又說自己想用這段話表達的隱藏意思也許她已經猜到了一部分,他給她指出文中有她的姓氏川井,即在“川鹽是井鹽”中——這一點川井鬱香早已發現了——而且其中還隱藏著他自己的姓氏,因為“嚴”與“鹽”的發音相同。這一點她並沒有發覺,也從他手裏拿過那個記事本,再次觀摩那四句話,並聽到他說文中的第一句暗示嚴格和川井鬱香注定會在一起,“甜井”意指香甜美豔的川井鬱香,而且她會變成他的,就是“甜井”變成“鹽井”。她露出了笑容,因為她徹底明白了這四句話的意思。經他解釋後的這四句話可謂有著神奇魔力,讓她在繼續喝茶期間越來越感覺這是幻夢般的神來之筆。其實他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對方,嚴格不再去狐疑任何事,無論她到底如何,他都已毫無保留地愛上了她;而川井鬱香也在當夜到家後突然想要讓他帶自己遠走高飛,逃去沒有硝煙戰亂的和平之地,上床後不停地想著他的身影和臉龐漸漸入夢。

此後的日子裏,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見麵,變得越來越親密,除了軍事機密無話不談,激吻和愛撫不但慰藉著彼此饑渴的肉體,還滋養著荒涼多年的心靈,卻越來越無法滿足他們對彼此的渴望。每次告別的時候他們也都很不舍,很擔心,因為在這個戰亂的年代,轟炸機扔下來的一顆炸彈或是一顆花生仁大小的子彈都有可能讓他們再也見不到彼此了。他們很想永相廝守,即使是成為戰亂的炮灰也要死在一起。而入冬以後,他們的欲火不但沒有被嚴寒消退,而且似乎愈演愈烈了,見到對方就會欲火焚身,便想出了一個在這戰亂之年最刺激、最危險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滿足彼此,就是她家中的臥室裏。那已是深冬的一天,外麵的積雪足足有半尺厚,向四外望去隻有白茫茫的一片,整整一天都在狂風呼嘯。趁著父親待在軍營,母親又在進行每日必須的午睡,川井鬱香用吉普車悄悄把嚴格載入大院又藏到了家裏。他們反鎖好臥室的門便抱在了一起,站在門邊開始瘋狂地互相啃咬和愛撫。其實他們早已被欲火淹沒,尤其是川井鬱香,被嚴格隔著褲子撫弄了襠部一小會就像是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在了地板上,最後是被他連拖帶抱地弄到了那張掛著粉色帳幔的軟床上。她穿著一身軍裝,黑色高筒靴裝在褲子外,並被他以暴力的方式扒掉了,而他也發現她貼身穿在下體的居然是白色兜襠布。他因此欲火更加爆燃了,開始輕撫她露在兜襠布外側的白皙光滑的臀部,一臉淫蕩表情,而她也開始解他的腰帶,往下拽他的褲子。當他們徹底扒光彼此,他呆呆地看了一會覬覦已久的她的襠部,感覺她那濃密陰毛下的外陰長得很有韻致。他掰開她的外陰之後發現她的處女膜孔竟是心形的,瞬間感覺更加天昏地暗了,而她也把臉向他的臉湊了過來,啃吻了起來,並拽過被子蓋上了。他們邊啃吻邊互相愛撫,最後她以仰躺的姿勢被他結束了處女之身,隨即緊緊咬住他的脖子,以免發出難以自持的大聲吟叫被熟睡的母親聽到,即使房間的隔聲效果比較好,外麵的風聲又很大。兩個人都得到了徹底的滿足,而在欲火平息後她很長時間都癱在床上幾乎動不了了,但並非隻因她是第一次,還因嚴格有著過人的性能力。她在數天前就摸過他那相當碩大的陽具了,早已知道他在床上的實力。他們在床上給彼此的幸福讓他們比原來更加堅信寧可死掉也不願分開,直至黃昏降臨——在此之前他們就換掉了帶有貞潔之血而且濕漉漉的床單,也將被子翻麵蓋了,因為曾經的裏麵被他們弄得濕漉漉的,蓋著實在是別扭——他們都仍還在溫暖的被子裏緊緊地擁抱著,時而激吻,時而愛撫彼此。他們也一度說起戰爭,怨恨戰爭的同時又感激戰爭:戰爭讓一切變得脆弱而不堪一擊,愛情同樣不能幸免;但如果不是戰爭,他們也許永遠都身在異國無法相遇,在沒有彼此的年華中漸漸老去。

“這次世界大戰,”她說,“也許就是為我們而戰的。”

“我也這麼覺得!”他抱緊她答道,“而且對我來說似乎很有戲劇性,這場戰爭先是讓我成為了一個不幸的人,又讓我成為了最幸運的人。”

他們隨即又吻了起來,窗外那本來就很大的風聲漸漸變得更大了,也讓他們感覺抱著彼此躺在被子裏更加溫暖了。黃昏的光線漸歸黯淡,屋裏因沒有開燈而越來越黑,他突然又想跟她交歡。她拒絕了,並非是她不想要,而是她父親快回來了,她必須出去跟父母一起吃晚飯。她穿好衣服走出臥室時正好被她母親看到,她母親很是驚訝,一直以為她根本不在家,更是絕對沒有想到她在臥室裏藏了一個男人。她撒謊告訴母親說自己累了,所以睡了半天覺。她父親回來以後,她裝作很坦然地跟父母一起吃了晚飯,並在吃完後趁父母回了臥室,悄悄從廚房偷了幾個飯團和一瓶清酒給嚴格,拿回了臥室裏。川井鬱香的臥室配有洗手間暨浴室,裏麵有一個白瓷浴缸,嚴格吃完飯團跟川井鬱香一起泡在了那個浴缸裏,開始嬉鬧卻不出聲。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嚴格在午夜之後溜走了,並駕駛著川井鬱香載他來的那輛車離開了大院。嚴格早已下定決心不當特務了,為了川井鬱香他必須這麼做,因為這個差事隨時可能喪命。他也一直在考慮如何從黨國那裏脫身,但作為特務要當逃兵並不困難。後來他在自己的住處用針管抽了兩管血,滴撒在了地上和床上,也將川井鬱香給的從日軍醫院血庫裏拿來的一袋別人的血撒在地上,又砸爛了一些東西,造成打鬥過的假象,以便讓同人判斷自己可能已經遇害,之後就躲到了川井鬱香安排的一個絕密地點,再沒回過曾經的住所,沒跟黨國的同人聯係過,也不了解那些人是否真的認為自己已經遇害。

然而嚴格和川井鬱香在那個絕密地點生活得並不踏實,因為川井鬱香每天都要去軍營,又要編出借口從父親身邊溜走,趕來這裏激情過後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也都明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事情遲早會被她的父母發現蛛絲馬跡。其實她的母親早就隱約感覺到了些什麼,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女兒表現得像近期這麼開心。一天晚餐席間,她終於忍不住向女兒詢問。川井鬱香沒說實話,也感覺了不安。因為她知道這個事情若是被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對嚴格非常不利。於是她決定先發製人,兩天後把嚴格明目張膽地帶回了家,如實地說出了除了他是軍人出身以外的全部,並要挾父親如果對嚴格不利自己就不活了。人中處留著一撮小胡子的川井播磨聽聞後極其憤怒,拿起武士刀指向了嚴格,同時川井鬱香也在拿手槍威脅父親,如果他對嚴格動刀她就開槍自殺,而她的母親則在哭著勸說川井播磨。川井播磨雖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戰爭“瘋子”,但麵對心愛女兒自殺的要挾還是軟了下來,把武士刀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舉起一個大花瓶狠狠砸向了另一個大花瓶。瓷片撒了一地。來回踱步之後,他又滿懷憤怒地走到嚴格麵前,用蹩足的中文說:

“你的良心已經大大的壞了!”

嚴格雖然不這麼認為,但也隻是默默地低下了頭,隨即便感受到了川井播磨打的耳光。川井鬱香也放下了手槍,看著父親打他。在打了近十個耳光時,川井播磨還是被女兒和夫人勸了下來。川井鬱香也感覺父親不會再對嚴格動刀動槍了,又擔心父親會被氣壞便開始安慰父親。她把武士刀撿了起來,重新裝回刀鞘放在了刀架上。當她重新來到父親旁邊的時候,被父親抽了兩個耳光。自她長大之後,父親再也沒有打過她,若是因為別的事情被打她肯定不會原諒父親,但這回被打後還是以乖乖女的姿態抱住了父親的手臂,將美麗的側臉貼在了他的手臂上。川井播磨已經被徹底氣壞,根本沒再看她一眼,而是緊閉雙眼坐了下來,長喘著氣,很長時間都一言未發。川井播磨拿心愛的女兒無可奈何,便把怒火撒在了別人身上。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日軍監獄親手用武士刀砍死了數個沒有情報價值的俘虜,隨後又與防疫給水部——即細菌戰的罪魁禍首731部隊,當時為掩人耳目對外使用防疫給水部這個名字,偽裝成了一個水淨化部隊——的長官石井四郎通了電話,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將為那裏送去更多活人做研究“材料”。後來他的確這麼做了,跟石井四郎的聯係也越發密切。

嚴格漸漸的徹底遺忘了陷於水深火熱的偉大祖國,遺忘了昔日無限敬仰的蔣委員長,徹底和川井鬱香迷失在了那張散發著致命芳香的愛床上。寒風呼嘯的聲音和戰機掠過的轟鳴總是讓他們在愛床上纏綿得更加忘情,日本兵魔鬼般的奸笑和中國人地獄般的哀嚎似乎已經屬於與他們無關的另一世界。意亂情迷之間,他們堅信世上再也不會有比他們更幸福的人,第二次世界大戰也絕對不會有比他們更富浪漫色彩的逃兵。川井鬱香不再去軍營,任憑父親幾次來警告無論她是勤務兵還是特務都算逃兵,可以按軍法將她槍斃。她知道父親肯定不會這麼做,竟有一次還對父親做了鬼臉。麵對鬼臉,川井播磨舉起手想再次打她,但最後不但沒有打她反而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便失望地轉身離開了。而在此之前,她的母親就已原諒了她,因為她相信女兒已經找到了最好的歸宿。雖然她父親也幾乎是這麼認為的,但嘴上卻不願意承認。川井鬱香深深確信這一點,她非常了解自己的父親。在她的眼中,他是一個頑固的人,一個戰爭“瘋子”,但也是一個好父親。不過她也曾向嚴格訴苦說自己是一個被兩個“瘋子”“虐待”大的女孩。與她的父親作為一個戰爭“瘋子”不同,她的母親是一個音樂“瘋子”,曾想把她培養成小提琴家。她自幼在接受普通教育之餘,不但按父親意願接受了特務訓練和軍國主義思想教育,還依照母親的意願學習了小提琴。其實這也是在她和嚴格初識的夜晚稱自己是音樂老師的原因。學習小提琴的時候,她幾乎在各種練習曲中“溺亡”。她用《霍曼小提琴教程》打下最初的基礎,又學習了《開塞》、《馬紮斯》、《克萊采爾》,最終到代表著小提琴最高水準的《大頓特》、《帕格尼尼隨想曲》和J.S.巴赫的《小提琴無伴奏》。在軍事訓練和常規學習的其他大部分時間裏,她便是在循序漸進地學習小提琴的經典練習曲,當然也會學習協奏曲、奏鳴曲以及一些小型樂曲之類的非練習曲曲目。她熱愛音樂,卻並不喜歡這種練琴方式。她也的確依父母意願擁有了帝國特務的身手和小提琴家的水平,但最終不僅當了父母的逃兵,還當了帝國的逃兵,背棄了曾經誓死效忠的天皇陛下。而在這個背棄之前,她一直按照別人的意願瘋狂奔波,隻有回到臥室休息時才是疲憊的間歇。她從兒時就開始有神隱的幻想,因為那樣就能離開人類世界,可以不再被父母指揮著幹這個幹那個了。在日本文化中,神隱是指人類被神怪隱藏起來,受其招待,而從人類社會消失,生活在了異靈世界。川井鬱香對嚴格講過她兒時的神隱之夢。每當嚴格想起她的這個夢想,都會隱約看到兒時的她一副委屈的樣子,但感覺那並不可憐,而且非常可愛。

當川井播磨的部隊徹底控製了這個地區,嚴格和川井鬱香便幾乎遺忘了全世界,更是遺忘了曾經想要逃離戰亂的想法,因為他們生活得非常有安全感,像是有一把巨大的保護傘在保護著他們。雖然國共兩軍正在通力合作試圖奪回這一地區,救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但也一直被日軍的強大炮火加空中武力威逼在遠離他們二人世界的地方。所有屬於戰爭的聲音之中,能夠傳入兩人耳畔的隻剩下了飛過附近的戰機發出的咆哮聲。但這種震耳欲聾的聲響,竟也逐漸被他們當成了一種情調。一個戰機轟鳴的冬夜,嚴格突然回想起了“鹹鹽撒甜井”,也想起了自己曾想到過卻未對川井鬱香說過的另一種解釋,就是可以將她的下體比喻成一口很甜的井,而自己的陽具流在裏麵液體是一種播撒,並對正給小提琴弓子擦鬆香的她猥瑣地說出了全部。她放下弓子和鬆香,說他實在太壞了,也揪住他的陽具走到床邊,讓他躺下,自己退下褲子騎了上去。

“我讓你壞!”她與他交合之後說,“我要用甜井把你吸幹,讓你沒東西可撒!”

她也的確照這話做了,此後數天總是引誘他頻繁跟自己交歡,最多時一天四次。不可避免,他很快就徹底虛脫了。他有時並不想上她的當,因為知道她想要吸幹自己,但她總是花樣百出,令他難以抗拒誘惑。有一次她還拿出了突擊一號避孕套——這是她委托母親跟她父親要的,日軍專用,不是為了防止慰安婦懷孕,而是為了防止官兵們染上慰安所裏泛濫的性病——誘惑他,告訴他皇軍都是戴著這個小袋裏的套子搞慰安婦的,一絲不掛地劈著雙腿問他願不願意當她的慰安男或是她來當他的慰安婦,而在此之前他便看清那個磚紅色小袋上豎著寫的“突撃”,橫著寫的“番一”,其實就是日文中的“突擊一號”,還有一個圓圈套著一個五角星的圖標,並為其興奮起來,即使這天已經和她交歡過兩次,仍難以自持地戴上了突擊一號,將她當成一個慰安婦騎在身子底下瘋狂地交合了,但事後他也說自己實在是虛的不行了,表現出了求情告饒的姿態。他們很少使用突擊一號,但她也從不擔心自己會懷孕,因為她服用薄荷、穿山薯蕷、鬱金香莖還有盾葉薯蕷的根莖等調製出的植物避孕藥——這個年代還沒有避孕藥,隨處可以買到避孕藥是至少二十年以後的事情了。川井鬱香服用的那是一種從未失效過的避孕藥,她外婆將此秘方傳給了她母親,最近她母親又傳給了她,但她和母親都不知道秘方的發明者是誰,隻是確認肯定不是川井鬱香的外婆。後來嚴格和川井鬱香才了解,從穿山薯蕷和盾葉薯蕷中提取的薯蕷皂素是合成各類避孕藥的重要原料,而且盾葉薯蕷根莖中薯蕷皂素的含量相當高,所以吃這個秘方能避孕也就不足為奇了。在川井鬱香仍覬覦將嚴格吸幹的那段時期,她有時也會以一副賣弄風騷的樣子當著他吃下此藥,還說一些挑逗的話,比如什麼吃下此藥甜井裏灌進再多壞水也不需要擔心。但麵對越來越虛脫的他,她也意識到必須回歸正常的狀態,否則他可能會徹底垮掉。她開始每天都為他烹製滋補品,其中就包括鬆茸料理,讓他好好休息了幾天,之後回到了柔情與激情協調有度的生活。他們溫存在這個亂世愛巢裏,早已感到了塵寰紛擾的漸行漸遠,也越來越相信日月在窗前的交替閃過無法改變愛情就是唯一的夢幻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