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沉迷於秋陽對她淺笑的耀人光景，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旁邊的床已經空了。
吳思瑤是在剛才秋陽去食堂打飯的空隙出去的。她比夏雪醒得還早，甚至秋陽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她還故意睜了一下眼睛。
可是她又一次失望了。
這幾個月來一直對她冷若冰霜的秋陽沒有因為她軟弱地躺倒在病床上而展現出一點點的溫柔。他徑直走到另一張床前，隻留寬闊的背脊對著她的泫然欲泣。
但是即使這樣，也能感受的到離她近在咫尺的溫柔。秋陽伸出手臂的方向是床頭，估摸著是那個女孩因為失眠和焦慮而失去血色的麵龐，吳思瑤想象著少年俊俏的臉上盛滿了憐惜，或許連那纖薄的唇都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而微微翹起。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去想象自己根本不願意看到的景象，也許這樣的痛楚才能阻止她從床上爬起來從背後抱住少年的可恥願望。
她逃走了。不顧在床上輾轉弄亂的鬢發，一屆校花吳思瑤就這樣梨花帶雨地衝出了衛生室，她在衛生室門口停住了，腦袋裏像裝了一桶漿糊一樣，她都不能回想起衛生室旁邊的門通向哪裏——她生活在幻想裏幾個月，今天是徹底破碎的一天。
她癱坐在衛生室外邊，她知道秋陽會回來陪夏雪，她就是像塊石頭一樣坐在地上，不顧冰冷如霜的地麵會弄髒她仿佛絲綢般光滑柔軟的大腿。
一隻手終於按上她的肩膀，卻不屬於她夢中為她斬龍刺蛟的男孩。
“走吧。”
她抬起紅紅的眼，看到對方濃密的眉毛和晶亮的大眼睛。
不是秋陽那樣精雕細刻的英俊，但吳思瑤也從此牢牢記住了這張到了高三還帶點稚氣的臉。
他是林浩。
吳思瑤當然認識林浩，可是從高一到現在居然就沒有仔仔細細看過他的長相。
“去哪？”
她帶著濃重的鼻音問他，語氣漫不經心。
“隨你。”
他把她從地上拎起來，抓的是她的手腕。
吳思瑤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動作，終於從地上借力站了起來。
你看，這樣表達珍惜的動作，不隻有你會做呢，秋陽。
他們去了學校後門的飯店，他陪著淚痕猶在的她，他們灌酒，他們高歌，在這個全校高三學生都在拚命與英語廝殺複習的午後。
“其實我想她怎麼樣，她就會怎麼樣……”吳思瑤將空蕩蕩的啤酒瓶在桌上滾來滾去，剛剛灌酒灌得太急，她覺得頭部傳來一陣眩暈，“但我不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
林浩機械地安慰著這個美麗的女孩，他當然知道她本身具有的善良，如果隻是一具靚麗的軀殼也不會讓他做夢都這樣迷戀。
離開衛生室之前，吳思瑤把開著的門關上了，輕輕地。
光這一個動作，也足以讓林浩再次確認她內心真正的閃光。
“你知道什麼！”
眼睛半睜半閉的吳思瑤突然大喊一聲。
“我隻是喜歡……隻是喜歡……就是喜歡。”
她一扔手上又空了的酒瓶子，歪歪地躺倒在林浩身上。
“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林浩呆呆地接住夢中少女倒下的軀體，不知道該做什麼，手抬起來又放下去，最後盡量溫柔地撫摸她有點淩亂的秀發。
“我不知道。”
離第一次模擬考英語科目開考入場還有十五分鍾。
在這個時候，有人在書海遨遊，有人在酒場流淚。有人精神抖擻地從衛生室出來，有人頹然倒下。有人微笑著把戀人送上考場，有人為了莫名的情愫心亂如麻。
青春斑斕，如此瘋狂。
第一次模考就這樣像一場幻夢一樣過去了，夏雪因為數學分數和語文分數作廢的原因沒有參加排名；林浩考得不怎麼樣，聽他說他爸媽已經徹底發飆了；吳思瑤暈倒在考場上所以分數極低，最後校方不知怎麼的也沒讓她參與排名；秋陽還是整個學校君臨天下的理科王子，一門數學一門物理橫掃千軍，無人匹敵。
“你一定能去清華的……”
模考以後，高三學子翹首企盼的寒假終於到來。今天是最後一個上學的日子，滅絕師太又發了一次慈心早放了一節課，於是非常難得三點半的時刻，夏雪和秋陽就攜手走在了學校載滿梧桐的大道上。
“別說的那麼苦悶嘛，”秋陽抬手拍了拍夏雪的臉頰，“你也能實現自己的理想的。”
“你瞧我那數學……”
夏雪可愛地垂下了頭。
“那是特殊情況，再說你語文在特殊情況下還考得比我高。”
秋陽眼神柔柔地摸了摸眼前這隻小貓的頭，雖然學校也習慣了這對才子佳人的組合，但還是有些青春少女在一旁瞥見了竊竊私語。夏雪最是羞於被人指指點點，趕快拉了秋陽走向寢室樓。
今天是要把被褥啥的都抬回家換洗的日子，學校裏到處都是家長。對夏雪來說非常不幸，媽媽去醫院照料身體不適的外婆，爸爸到外地出差去了。本來媽媽說可以晚上趕過來和她一起打包了被子在學校關門前回家的，可惜這個計劃被秋陽同學知道了。
“你真的要上去嗎……？”
夏雪站在女生寢室門口，怯怯地問秋陽，不，其實她是怯怯地看向宿管阿姨在的那個小房間……
平常男生是禁止進入女生宿舍的，今天雖然是例外，但出入也隻見胡子大叔或者白發老爺爺扛著閨女的被子枕頭。
“誒，你是誰呀？”
果然阿姨火眼金睛，一把攔下了一前一後行走的秋陽和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