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罹難的日子(1 / 3)

1966年5月16日,中央在杭州召開了工作會議。會議公開批判了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彭真,副總理、總參謀長羅瑞卿,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宣部部長陸定一,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林彪在會上發表了“政變經”。中央形成了“五一六”通知,全國範圍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6月1日,北京大學聶元梓等人的大字報,拉開了全國停課“鬧革命”的序幕。8月5日,毛澤東的《我的一張大字報》在中南海貼出,把鬥爭的矛頭直指黨的副主席、國家主席劉少奇。這把火開始燒遍北京,又向全國迅速蔓延。

一 “文革”之初,飽受摧殘

在陝西省委和陝西省人委,“彭、高、習反黨集團”的黑幹將這頂帽子使得劉邦顯被從郭杜蹲點處揪回省人委,開始接受批鬥。開始,劉邦顯還能東躲西藏,一些幹部予以幫助,盡量躲避。但是,隨著全國形勢的混亂,人們都在被迫趕這個批鬥遊街的時髦,劉邦顯再也無處躲避了。他是省人委第一個被批鬥的。不久,付子和也被揪出。一時間,這兩個當年的學友,現在又成為難友,整天被批來鬥去。幾乎每次批鬥會,他倆場場必到。每次批鬥後遊街,他倆都是重點。甚至省委的批鬥會上,他倆作為省委常委,也得到場“低頭認罪”。

無休止的批判,接連不斷的遊街示眾,劉邦顯的身體迅速垮了。1966年底,習仲勳被“造反派”從河南揪到西安批鬥。在雁塔路一所學校的大禮堂召開的批鬥“彭、高、習反黨集團”成員的大會上,習仲勳、趙守一、李啟明、劉邦顯等多人被以“噴氣式”的姿態押在兩米多高的台子上,在脖子勒上一個十多斤重、上麵寫著“三反分子×××”的大牌字,頭被兩個身強力壯的年青人壓得離地不足兩尺,進行著殘酷地折磨。兩個多小時的批鬥會結束了,在一片“打倒”、“火燒”、“油炸”等口號聲中,突然十幾個年輕人衝上了台,對所有被批判者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拳打腳踢。劉邦顯在幾個不知名者猛烈地踢打中,摔下了兩米高的台子,一大攤血很快從他的口中噴出,不省人事。批鬥會組織者一看,要鬧出人命,馬上用車把昏迷中的劉邦顯快速拉到省人委衛生所拋下,正在值班的範瑞九大夫見此情景,迅速進行了搶救。處於對這場運動的反感和對劉邦顯的同情,範大夫盡了最大努力,把劉邦顯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第二天,範瑞九大夫拿著一張診斷意見書,送到省人委“造反派”頭頭那裏,上麵清楚地寫道:肺部血管破裂,造成大出血;浸潤性肺結核,活動期,屬於高危傳染階段,需隔離治療;疑似肺癌,需進一步深入檢查。這個診斷意見立刻令幾個“造反派”頭頭腦袋發麻:別的不說,僅“高危傳染”四個字,就足以使他們恐懼了。在範瑞九大夫的一手操作下,劉邦顯被送到秦嶺山腳下的陝西省結核病院開始了隔離治療。

同一時期,雷田穎(1957年後,雷田英正式改為此名)因是劉邦顯的愛人,又是在西安一家公司進行社教運動的負責人,也被扣上“推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黑幹將”這頂帽子,被批判多次,還被在西安市的鬧市區帶著高帽,敲著銅鑼,進行遊鬥。

最基層的人民總是最有正義感的。在山腳下的陝西省結核病醫院,當醫院的一些醫護人員知道了劉邦顯的實際情況後,不但在醫療上給予了一定的特殊治療,而且在具體護理上作了不同一般的安排。在時間上,盡量設法給予延長,對“造反派”的答複,總是以“還在傳染期”為理由,盡量讓劉邦顯多休息、多恢複一段時間。當老伴雷田穎和一個在軍事院校上學的兒子來看他時,劉邦顯身體已恢複得相當不錯了,言談中,對範瑞九大夫對他的刻意掩護,對省結核病院醫護人員對他的特殊治療和護理,充滿了感激之情。

二 堅持實事求是

樹欲靜而風不止。省人委的“造反派”頭頭和農林口的“造反派”又把身體相對恢複的劉邦顯揪了回來。劉邦顯和付子和、林茵如等被分別單個批鬥,要求對上到劉少奇、鄧小平下到劉瀾濤、張德生、趙守一、李啟明等人,進行揭發批判;並進一步交待自己的曆史問題和現行罪行。恰在這時,陝西省委的“造反派”在鍾樓貼了一張《看舊陝西省委是共產黨的省委,還是國民黨的省黨部》的大字報,轟動了全省。這張大字報有根有據,羅列了十一名省委常委都是國民黨黨員,大部分任過國民黨區分部委員以上的職務。嚴克倫、劉邦顯、付子和等人榜上有名。看了這張大字報,劉邦顯的幾個孩子也火了,相約回家,擬對他們的父親狠狠地批鬥,同時堅決劃清界限。一天,精疲力竭的劉邦顯被“拚刺刀”後回到家,他們的兩個兒子氣衝衝地對他開始了新的批鬥,要求交待入國民黨的問題。劉邦顯慘笑了,回身找出當年組織要求為他們掩護身份,批準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的文件和有關手續,並給兩個孩子詳細地敘述了當年地下鬥爭的特殊性和黨組織的有關決定。兩個兒子徹底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後,反問父親,為什麼不給“造反派”講清楚。劉邦顯答道:講了,那些人胡攪蠻纏,非要逼我寫這是劉少奇搞的,不是毛主席搞的。他們連普通常識都不懂。當時,毛澤東、周恩來都有國民黨黨員的身份,周恩來還是國民黨的軍政部副部長。劉邦顯又講道:聽說有幾個老同誌撐不住了,照他們的意見辦了、寫了。還有的承認自己是假黨員,揭發別人一些未落實的事,還寫了揭發材料。我不寫,也沒啥可揭發的。對有些人我有意見,但不能胡說,更不能無中生有。工作的成績和失誤,有組織結論,有檔案記錄,絕不能為一時的解脫而胡編冒捏。這是黨性,也是最起碼的、最基本的人品!

三 東府逐縣被批鬥,群眾真情亦顯露

進入1967年四五月份,“六十一人的叛徒集團”之事,已由江青、康生等中央“文革”負責人口中予以肯定,所謂陝西民主革命不徹底、陝西地下黨是第二國民黨的說法,也是這幾個人定的調子。作為在關中東府、渭南地區解放前後工作了十多年的劉邦顯,既被當作地下黨的東府地區的代表人,又被作為民主革命時期東府革命不徹底的執行人,被渭南地區的“造反派”揪回渭南,開始了逐縣巡回批鬥。開始,每次批鬥大會,場麵很大,聲勢壯觀,措辭激烈,上綱上線,大有不批倒批臭誓不罷休之勢。劉邦顯當時最疼愛的兒子劉少雄,每次都在台下,看著這種場麵,心中極度憤恨,又總止不住流淚。每轉到一個新會場,劉少雄就騎著自行車追到那裏。但是,逐漸出現了一些“造反派”頭頭們意想不到的情況。批鬥會後,總有一些農民擠到後台,看望劉邦顯。有的還給他懷裏塞熟雞蛋,讓他快吃。這種情況,在渭南、在華陰、在蒲城、在大荔都不止一次地出現過。劉邦顯深受感動地說:廣大農民群眾是最能明辨是非的,是最通情達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