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夏秋,剛滿13周歲的劉邦顯離別了生他養他的馬額塬,來到了省城西安,踏上新的求學之路。離開之時,母親陳智娃拉著獨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嘮叨:出門在外,專心學習,不要惹是生非,冷暖生熟,全靠自己照料自己。父親劉世凱在送兒子去西安的路上,反複叮囑道:世上的事,多看少說;遇到不管什麼事,多想少插言;碰到的人多了,不管人家幹啥,多分析少摻和;好人壞人頭上都沒有刻字,不要隨便結交人;學堂的先生們都是些有本事的人,多跟他們學。少年劉邦顯將父母這些囑咐牢牢記在心裏。
一 崇道小學初開眼界
崇道小學位於西安東關,那是一個基督教辦的教會學校,在當時屬於一個新式學校。學校除了學習國文外,還學習數學、英語、自然常識等科。教學的先生除了中國人外,還有白皮膚、黃頭發、高鼻梁的外國人。另外,還經常念誦《聖經》。在這兒,劉邦顯第一次好奇地發現,原來,學習的內容這麼新鮮,除了馬額塬,世界還有這麼大,人還有這麼奇怪的長相(外國人)。好學的他從此沉默寡言,一頭鑽到對各種知識如饑似渴的求知中了。他經常回憶著父親講的“學堂的先生都是些有本事的人,多跟他們學”。他除了學習,幾乎沒有任何愛好。學校經常組織體育活動,他幾乎從不參加。一些文娛活動,也沒有他的蹤影。除了學習,他寡言少語;除了學習,他幾乎羞於參加其他任何活動。當時,同學當中有兩個人和他逐漸形成了特殊關係,一個是同從臨潼馬額塬來的同鄉張建民(張軍)。這是一個身體結實、性格外向、好打抱不平的人,得知他是同鄉後,處處護著他,又經常對他沉默寡言表示不滿。另一個是從渭南來的和他同庚的學生,叫趙守一。趙守一性格開朗,好學上進,經常積極參加各種公益活動。他見劉邦顯經常被先生表揚為好學生時,就說:“老師說劉邦顯是好娃,我看,他那個樣子,是女子娃(好字分開為女子二字)。”從此,劉邦顯是“女子娃”的戲謔之言就傳開了。一次,趙守一在學校堵住劉邦顯說:你是女子娃!你是女子娃!恰這時,五大三粗的張建民(張軍)趕來,吼道:不許你欺負他!並為此事和趙守一打了一架。1964年,時任陝西省衛生廳廳長的張軍在省政府對時任副省長的劉邦顯說笑道:你今天得好好請我吃一頓。當初在小學時,為了護你,我沒少和守一他們打架!1983年,劉邦顯在京開會,突然病倒,住進北京朝陽醫院。時任國家勞動人事部部長的趙守一同誌每兩天必來看一次,且每次都要親切地問道:女子娃,好些了沒有?陪護的子女不解地問道:為啥這樣稱呼?趙守一同誌詳細講述了他們少年時代的故事後,大家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
在崇道小學,劉邦顯學習了近四年。這四年,他從一個從未出過遠門、少不更事的馬額塬上的農家孩子開始逐漸知道了中國、英國、美國、日本……從僅能背四書五經,到國文、英語、數學、自然常識等學科的初步掌握。隨著年齡的增長,知識的攝入,他對新鮮事物的探索心越來越強。在1934年春,從崇道小學畢業的他沒有返鄉,而是考入了當時在省城很有名的“關中書院”——西安師範學校(簡稱西師),在簡師27級甲班開始了新的學習生活。
二 西安師範攻苦食淡
“關中書院”在省城西安南門內東邊的書院門街,創建於明朝萬曆三十七年,曾經是西安的最高學府。創始人馮從吾是進士出身,因剛直不阿,辭官回鄉,創建書院,終生講學,在明代屬有名的學者、教育家。設立在書院內的西安師範學校,繼承了“關中書院”的傳統,在20世紀30年代的古都西安,也演繹出新時代的輝煌。
從1934年到1938年,劉邦顯在這座著名的學府中整整學習了四年。這四年,又以1936年為界,分為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前一階段,作為父母家中唯一的男孩,又是最小的一個孩子,劉邦顯始終不能忘記父母對他的熱切期望,更是牢牢記住了臨別家鄉時二老的那些囑托,所以,在師範學習的前兩年,如同在崇道小學一樣,他仍然是埋頭學習,慎言獨行,不惹是生非。不管遇到什麼問題,總是先看後想,很少參與其中。因為家道中落,僅靠種地為生,對他的求學,家中也拿不出資金來予以資助。年過半百的老父親為了孩子的學業能繼續下去,每周用獨輪車,從八九十裏路外的廟劉村給他送來一周的幹糧,然後又連夜返回。不管刮風下雨、赤日炎炎,還是天寒地凍、落霜飛雪,周而複始,從不間斷。每次父親送饃來,劉邦顯看到父親淌汗疲憊的麵孔,彎曲消瘦的身體,心中總是陣陣發疼,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總是暗下決心,要把學業完成好,決不辜負父母對自己的期望。為了彌補上學資金之不足,劉邦顯還利用空餘時間,設法靠勤工儉學掙一點錢。那個時代,中國絕大部分人都上不起學,不識字,西安的市民大部分也是這樣。所以逢節假日,劉邦顯在西安書院門西邊擺個小攤,以代人寫書信的形式,掙幾個零花錢,當時俗稱“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