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魯迅翁雜憶(2 / 2)

嗎?”我笑說。“呃,還是洋官紗!”他苦笑著回答我。

周先生的吸卷煙是那時已有名的。據我所知,他平日吸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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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廉價卷煙,這幾年來,我在內山書店時常碰到他,見他所吸的

總是金牌、品海牌一類的卷煙。他在杭州的時候,所吸的記得是

強盜牌。那時他晚上總睡得很遲,強盜牌香煙,條頭糕,這兩件

是他每夜必須的糧。服侍他的齋夫叫陳福,陳福對於他的任務,

有一件就是每晚搖寢鈴以前替他買好強盜牌香煙和條頭糕。我每

夜到他那裏去閑談,到搖寢鈴的時候,總見陳福拿進強盜牌和條

頭糕來,星期六的夜裏備得更富足。

周先生每夜看書,是同事中最會熬夜的一個。他那時不做小

說,文學書是喜歡讀的。我那時初讀小說,讀的以日本人的東西

為多,他贈了我一部《域外小說集》,使我眼界為之一廣。我在

二十歲以前曾也讀過西洋小說的譯本,如小仲馬、狄更斯諸家的

作品,都是從林琴南的譯本讀到過的。《域外小說集》裏所收的

是比較近代的作品,而且都是短篇,翻譯的態度,文章的風格,

都和我以前所讀過的不同。這在我是一種新鮮味。自此以後,我

於讀日本人的東西以外,又搜羅了許多日本人所譯的歐美作品來

讀,知道的方麵比較多起來了。他從五四以來,在文字上,思想

上,大大地盡過啟蒙的努力。我可以說在三十年前就受他啟蒙的

一個人,至少在小說的閱讀方麵。

周先生曾學過醫學。當時一般人對於醫學的見解,還沒有現

在的明了,尤其關於屍體解剖等類的話,是很新奇的。閑談的時

候,常有人提到這屍體解剖的題目,請他講講“海外奇談”。他

都一一說給他們聽。據他說,他曾經解剖過不少的屍體,有老年

白馬湖之冬

的,壯年的,男的,女的。依他的經驗,最初也曾感到不安,後

來就不覺得什麼了,不過對於青年的婦人和小孩的屍體,當開始

去破壞的時候,常會感到一種可憐不忍的心情。尤其是小孩的屍

體,更覺得不好下手,非鼓起了勇氣,拿不起解剖刀來。我曾在

這些談話上領略到他的人間味。

周先生很嚴肅,平時是不大露笑容的,他的笑必在詼諧的時

候。他對於官吏似乎特別憎惡,常摹擬官場的習氣,引人發笑。

現在大家知道的“今天天氣……哈哈”一類的摹擬諧謔,那時從

他口頭已常聽到。他在學校裏是一個幽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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