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位五十三年,共任命丞相、禦史大夫二十九人,其中隻有丞相公孫弘一人是名符其實的儒生,其他均為諸子學者和外戚、商人等。
武帝又於元封五年下求茂才異等詔,其出發點是“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所謂“泛駕之馬”、“
弛之士”均在被選之列,充分表現了武帝不拘一格、求賢若渴的心理。
正如《史記·龜策列傳》所說:“今上即位,博開藝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通一伎之士,鹹得自效,絕倫超奇者為右,無所阿私。”
著名學者王夫之曾說:“武帝之不終於崇儒以敷治。”
“尊儒”隻是武帝實現統治的一種手段。
武帝多次對匈奴發動戰爭,勞民傷財,並不符合儒家一貫以理服人、反對勞民以“外事四夷”的主張,因此曾遭到儒家代表董仲舒、公孫弘等人的反對。
一次,武帝在朝堂之上,大講所謂施仁義雲雲,直臣汲黯一針見血地指出:“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搞得武帝很下不了台,隻好“變色而罷朝”。
這就是王夫之說的汲黯“責武帝之崇儒以虛而亡實”。
武帝實行的不少政策和儒家“正其誼而不謀其利”思想也背道而馳。
如為了籌集軍款,漢廷曾“分遣禦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線,得民購物以億計,奴婢數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
這近似於搶掠的做法,同儒家的主張格格不入。
為了完成一統大業,必須有一批讚同強權,崇尚武力的法家來支持。
武帝於是重用以治淮南王獄而聞名的張湯。
他給武帝製定法律條文,執法苛刻,清除皇帝不喜歡的大臣,穩定朝綱。
又重用另一個法家代表桑弘羊。
此人善於理財,他替武帝製定新經濟政策,作為對匈奴戰爭的後方強援。
同時在地方任用許多酷吏,如杜周、寧成、趙禹、周陽由、尹齊、王溫舒、楊仆、鹹宣等。
他們鎮壓豪強地主和欺淩百姓的手段殘忍,毫不客氣,使人民談“吏”色變。
總之,漢武帝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隻不過是打著尊儒的幌子,而實行對其統治有利的一套辦法而已。
他並沒有完全按董仲舒的說教行事。
三、獨尊儒術的深遠影響
中國傳統政治文化是複合多元體形式的,可以說各家思想均對它產生了深刻影響,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儒、道、法三家。
儒家講仁義、重人倫;道家崇尚自然,主張無為;法家重視法製,善用刑罰。
董仲舒的新儒學就是融合了各派優點,尤其是道、法兩家的精華而產生的。
武帝獨尊儒術後,它在當權者的支持下,逐步成為中國文化發展的主流,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
在儒學思想的影響下,中國形成了重人倫、講德行的民族心理和重義輕利、尊公蔑私、貴理賤欲的價值觀念,形成了一套以儒學倫理性為主要特征的中華文化。
儒學被武帝立為指導思想後,隨著帝國時代的興盛而繁榮,隨其衰落而削弱,貫穿中國兩千多年曆史,影響時間之長和覆蓋之廣在全世界是無可比擬的。
儒家思想滲透到中國哲學、史學、文學、藝術、語言文字、文獻學、考據學各個領域,同時和政治、教育、倫理、宗教也產生了密切的關係。
如果不了解儒家思想,就不能真正地了解中國傳統文化。
從漢代開始,曆代學校教育,選拔人才均以儒家經學作標準和主要內容,使儒學思想成為帝國時代統治的精神主體,儒家原則成為帝國時代社會生活和道德觀念的基本準則。
由於儒家思想的權威性,其中宣揚的積極成分促進了中華民族精神和民族性格的形成。
但其負麵影響也同樣不容忽視。
它要求人們死讀經書,不注重創造、革新,對中國近代的愚昧落後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一點,外國人的看法,似乎比我們自己要更敏銳些。
例如早在兩個世紀以前,西方學者便曾指出,儒家主張的政治、文化大一統,使人們的思想不能自由發展(休謨說)。
再如20世紀西方研究者也曾指出,儒學崇拜傳統和墨守成規,使中國思想缺乏獨立性和創造性,而這正是一切科學和思想進步所必需的;中國傳統精神對人評價是看德行而不重知識,從而使知識失去了其獨立性和價值,隻是為封建倫理服務,也使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就是死讀經書,以求升官發財(韋爾斯說)。
應該看到,尊儒所產生的深遠影響,差不多都具有這樣的正、負兩麵性。
如董仲舒係統論述的“三綱五常”概念,雖然在一定意義上穩定了家庭秩序,增強了信、守的道德規範,但是其僵化的模式卻造就了一批忠臣孝子、烈女節婦,抹殺人的本性,成為帝國倫理的犧牲品。
西漢時民風本很淳樸,男女可以結伴同行,同席飲酒,十分自然。
婚姻可以改嫁、再嫁,並不主張“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獨尊儒術後,帝國統治者發展了董仲舒的“三綱五常”,降低了婦女的地位,使她們變成丈夫的附屬品。
她們在封建夫權壓抑下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數不清的人間悲劇一代代上演著。
在政治上,董仲舒總結秦重法輕德而失天下的教訓,提醒武帝王道核心應是以德治國,要求統治者廣施仁義,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他主張“君主民本”,把民眾當做國家的根本,“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為了限製君主權力,董仲舒又創造了“天譴說”,表明君權雖然神授,但如果不尊王道,最終會被天懲罰,實行朝代更迭。
這種思想使君王減輕對人民的壓迫,對自己縱權行為有所收斂,對人民生活安定、社會發展有積極效果。
公羊派儒家思想核心是“大一統”概念,它幫助武帝鏟除了郡國勢力,加強了中央集權。
“大一統”思想被曆代統治者積極倡導,從長遠來看,對民族融合與友好相處有積極意義。
《漢書·終軍傳》記載:“天下為一,萬裏同風。”“大一統”概念促進了民族共同意識的產生,從此“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史記》把我國古代祖先追溯到黃帝,把中原地區和周邊匈奴及各少數民族統稱為華夏民族,互為兄弟,正是這種九九歸一的民族愛國心,一直到今天還牽動著億萬海外赤子之心。
儒家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不僅對中國本土的文化構成、政治經濟生活、倫理道德、思維方式、風俗習慣、生活方式等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且流傳到世界各地,尤其在東亞地區的影響十分廣泛,成為他們思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逐步形成了以中國為中心的“東方文化圈”。
日本於513年,聖德太子設五經學,擴大儒學傳播。604年,他又製定了憲法十七條,多以儒家思想為指導。
日本政府不斷派學者到中國學習儒學,並帶回去許多經書。
儒家思想一定程度地滲透到日本民眾的行為、思維、習俗、信仰、觀念等多個方麵,它在今天的日本仍然發揮著影響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