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蘭草(1 / 3)

早上,秦奉和蘭草帶兩個寶寶走後一會,花花對蘭琴說:“奶奶,我右眼皮又跳了,跳著不停。”

“媽,”幾個女的都說:“我們眼皮也跳,二十多天了。過年了,不敢說,這回跳得很……”

蘭琴自己也用右手拍打自己眼睛,“嗯,媽知道,你們做什麼都小心些,別緊張。花花,再打個電話給花園婆婆,問問婆婆一切是否都好。”

花花電話打過去了,傳來婆婆的聲音:“花花,外婆眼皮跳,你和奶奶、爸爸、姨媽們多注意些,不要跑到,外麵玩,叫你奶奶少操勞些,外婆什麼都好的。”

該打電話的都又打過去問好,大家都說一切好。小鮮昨天早上打過電話來,早上秦奉走前又打來電話叫代向親爸媽們問好,因幾天內就要生娃,不過來拜年了。也說她眼皮跳,要都當心些。

過後一起看春節晚會,雖有說笑,但都好像心思有點沉。

天沒晚時,秦奉打電話回來,說吃過晚飯回來,並告訴兩個寶寶睡著了,外婆留下。過了明天,後天和外公外婆他們一起來時帶回來。

這一來,大家都很放心了,就秦奉和蘭草回來,用不著擔心的。秦奉功夫了得,誰敢劫財劫色!

晚飯,姑娘們很高興,過年了嘛,才初二,姐妹還喝了白酒。

晚飯吃過了,秦奉和蘭草還沒回來,花花一會兒開門看看。小蘭說:“花花,叫你和爸爸去,又不肯去,怕外婆外公給壓歲錢。你今天不去,後天外婆來了,外公還是照給你壓歲錢的。”

花花不說什麼,隻輕輕叫了聲媽媽,是叫小蘭還是蘭草,誰也沒問,隻是靠大門旁坐著。她眼皮不跳了,媽媽們眼皮都不跳了,誰也沒說眼皮不跳了。

花花聽到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開門!秦奉抱著蘭草濕淋淋地一步跨進門,跪下,“媽媽,媽媽……草兒沒了,小渡船翻了……我沒第一個救上草兒……蘭草,小獻!蘭草,小獻!”他失控,抱著蘭草,倒在地上……

在秦奉救起兩寶寶回身時,見船已底朝天,河麵上看不到飄在上麵的頭發、帽子。也就在這時,有三個男人先後從河裏爬上岸,這河岸是坡形的。秦奉紮入水中,張開雙臂摸,一下碰到兩個在掙紮的,一手抓住一個人的手,感覺到是兩女的,但不是蘭草的手,他知道了。他稍一愣,但馬上把她倆往北岸拖,隻要三四步,人就露出頸項。秦奉又把她兩用臂夾住腰下,讓她倆早一步露出頭好吸一口氣。岸邊有三四個男的穿著長靴站在水邊接應,把她兩人拉上,但已站不住,趴在地上吐水。

翻船處水深不過一米七,會遊泳的人幾米深也不要緊,不會的,不問男女,水位一過頸項人就失控,第一任務就是先喝水。第一口水一喝或一嗆,肺裏的氣沒了,人往下沉,跟著的任務還是喝,越喝越沉,喝不下去還是喝,掙紮、難受。人落入水中一分鍾內救起,一小會就清醒,兩分鍾內救起也不太要緊,三分鍾內救出需要人幫助把肚裏的水倒出來,做一定的人工呼吸能救活,五分鍾救起十有八九難活。時間再長些,七八十分鍾後,無回了。

河麵有微微的冰,這麼冷的河水,人站入到脖子深的水,十分鍾拉上來是不能走路和說話。被救上岸的人如岸上沒人幫助換下濕衣服及其他,不要多久凍壞凍死。

秦奉第三次紮入水中,摸了好長時間才抓住一人,感覺是女人,仍不是蘭草,用腳在下麵試了幾下沒碰到人,隻好一下把她拉,衝出水麵,自己換口氣,幾下衝過深水處,人腳踩到河泥,把她交給幫拉手的人,拖上岸。這女人應該處於死亡邊上,先救上的大女子馬上過來叫著幹媽……

秦奉不怎感覺什麼叫冷,他頭腦裏十分惱火,他在水中尋了兩分多鍾還是找不到蘭草,其他人也沒碰著,上來換了口氣,繼續找。在河底摸到蘭草左手腕,知道是他的蘭草了……

河岸邊已來了很多人,手電光在河麵上。靠河邊最近的一戶姓楊的大門早打開,拉亮門口的電燈,夫妻倆趕過來叫救上來的人快到他家來。他已在廚房灶邊鋪了稻草,上麵輔一布毯,又鋪一被子,旁邊還有一被子,“快,快,快來!”夫妻倆親自扶著剛救醒的那位有些胖的四十幾歲女子去廚房。

秦奉捧著草兒上來了,那位大女子過來跪在秦奉麵前:“恩公,我是醫生,讓我幫你救她。”

秦奉哭了,大聲叫著蘭草,對跪著的女子說:“沒用了,什麼人工呼吸我都會,沒用了……”

姓楊的五十幾歲,夫妻倆都認識秦奉,交情也好,“秦師傅,快,快,把你愛人先放在我廚房邊稻草上,快進我屋換衣服。秦師傅,別哭,我都看到了,你是英雄,你太了不起了!聽叔的話,換衣服,打電話叫家人來。”

那位四十幾歲被救女的也認識秦奉,“秦師傅,我給你磕頭了,我常去你店做衣服的。”

秦奉哭著說:“楊叔,不了,我抱著我愛人回家,兩三裏路,我一會就到家了。這位大姐,起來吧。楊叔,兩個孩子和她三人全有您幫助了,有什麼損失,秦奉承擔。”

“秦師傅,我老楊有坐骨神經和腿不好,不然也下去了。秦師傅,你要回就快走吧,不然自己凍壞了。兩個寶寶和她三人全有我,我夫妻倆也是人呀……”老楊哭了。

秦奉走了,老楊夫妻倆拿出他女兒已出嫁留在家中不穿的衣服給兩姑娘換上,又拿來老婆的衣服給大齡女的,讓她三人坐在被窩裏。

門外自己爬上岸的三個男的凍得站不起,“楊師傅,救救我,也讓我換下衣服。”

那年歲大的女的從廚房出來,對那個年齡大的男人說:“顧名,你為什麼不救我!”

“我,我,你一百三四十斤,再說,我要是被你和她們水裏抓住,我也活不了,我死了,我爸媽沒兒子了。”

這女的見她濕半筒鞋在廚房門邊,穿起來走過去,朝她男人用勁踢,不停地踢,“你這畜生,你死了你爸媽沒兒子了,我死了我爸媽就多一個女兒了?踢死你,你死不了,政府一上班跟你離婚。還有你兩個,也是一樣是不?聽你說那小男孩是你兒子,你兒子才這點大,你不救,也不救你老婆,你畜生不如。還有你這小畜生,我想起來了,有一女孩,是你什麼人?”那畜生告訴她是他臘月初六結婚的老婆,今天初二,來拜舅舅年的。“你這壞畜生,你自己逃命,才新婚妻子也不救。楊大哥,把他三人趕走!小男孩是他的,是秦師傅救的,您已用棉衣包好,裝進蛇皮袋裏,在小嘴巴處剪個口子,讓他背回去。我聽到岸上人說秦師傅第一次一人救了兩個娃,要不,他老婆也不會沒了。”

楊大叔按她說的做了,拿出一根扁擔,“滾,三個畜生,不滾我不但打你。你三個畜生,看,這麼多人在瞪眼,我隻要說一聲,叫他們把你三扔進河裏!”

“打,打,把他三個畜生扔進河裏,為秦奉師傅報仇!”

三個人抖著,另一人背起他兒子晃著腿走了。兩天後聽說背孩子的回到家丟下孩子,被他娘接住。他跌跌衝衝上樓,濕褲腳口拖在後麵,一腳踩住,往後一拽,一個後仰,後腦勺摔在樓梯搭步邊棱上,沒有動,待他娘把孫子從蛇皮袋裏抱出聽到聲響上來一看,她兒子鼻子和嘴裏、後腦勺的血流過幾搭樓步。那小畜生臘月初六成親,白天夜裏天天貪歡,身體空了,腎特虧,加上這寒冷,家在秦奉村後一個小莊上,一個多小時才到家,後腎壞了,不到半年進了大煙囪。

小船翻的時候,剛下船的有一家三口,是蘭草爸村上的。蘭草從小上學,後上班,比她大十幾歲的都不認識,但他們認識蘭草,見過秦奉來聞家。在河這邊全看到這過程,快步來到聞家,把這一壞透的消息告訴蘭草家裏,蘭草媽當時急得倒在地上。草兒哥嫂們也來了,哥哥們一起穿上長筒靴,馬上要趕到河邊去。小獻爸也要去,兄弟三人攙著蘭草爸拿了手電筒往河邊去。

楊家門口燈亮著,有人影走動,蘭草爸認識楊家,互相也認識,“河北岸的楊兄弟,我是你村秦奉丈人,請和我說話,我女婿女兒怎樣了,小村裏還有小船嗎?”

“哦,是聞世山大哥,你別哭,哭也沒用了。你女婿抱著你女兒回去了,你女兒沒了,沒了。小村沒船了,盆船已被風吹飄到你這邊河邊了。你有三四個人,到水邊拖住它,拉上來翻個身,拖到過渡拽繩就行了。要當心,河裏還有幾個苦命沒撈上,你是軍人幹部,不怕他們的。”

蘭草三個哥哥用手電筒找到船,三人下到水邊,一人拖小倉頭,兩人在兩邊。底朝天的船有上壓下有吸的力,力很大,隻有先慢慢往上拖,小倉一露出,空氣進去水流出。哥三心急如焚,顧不得抹淚,幾下把船拖上反過來,再推下水,順著河邊來到抓繩處,扶著蘭草爸坐好,幾下就到對岸。拉上船,老楊迎上,拉小獻爸手,抱,都哭。

老楊家三個女人都一切恢複,喝了熱茶,濕衣服外衣洗了泥,用洗衣機脫水,一個四歲小女孩哭著要爸媽。老楊女兒舅媽是衛生院醫生,聽到消息也趕來,用聽診器一個個聽下心肺,摸摸小女孩頭。

三個女子,大的叫美玉,46歲;二女叫草香,24歲,美玉幹女,另一姑娘14歲,蘭蘭,在船上吐的胖豬的她繼父,媽媽蘭遇遇難,船娘子遇難。還有一新婚姑娘和小男孩媽媽、小女孩爸媽,河裏有7人。

三個女子知是救命恩人的嶽父和內兄來了,幫著抱著小女孩一起朝他們跪下,不敢哭出聲,滿臉淚水。蘭草爸一一拉起她們,還用手給她們揩淚:“知道了,知道了,我失去一女兒,我多了一個妹了,多了兩個女兒,還有一孫子、孫女……獻兒,爸愛你!你的靈魂如已和奉兒回了就好,還沒回去跟爸和哥哥們一道走。”

“好大哥,親大哥!”

“爸,爸,我們願做您女兒,今生今世侍奉您和媽媽。”

三個女子一起朝老楊跪下;“謝謝您搭救我,你夫妻倆全家長命百歲!我們恩人為救我們失去妻子,我三人要隨同恩人嶽父、兄長去向恩人妻子磕頭。”美玉從濕衣服內袋裏掏出一千元,要作謝謝。

“大妹子,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大丈夫,秦師傅舍妻救人,我若收你的錢,我和那三個畜生不如一樣了。”

老楊老婆用三個大方便袋把三人濕衣服裝好,“小丫丫留這兒,這兒有醫生,等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來認。明天叫我表弟用大拖漁網,河水不流動,一定都撈上。她爸媽有手機,機上有卡,一查救找到她家人。聞大哥,留下電話,好與你聯係。”

聯係電話留好後,蘭草爸走不動路了,兄弟三人輪流背,三個女子一路泣著跟著去恩人家。

雪花下大了,西南天邊閃著電,雷聲轟轟……幾人剛進秦奉家,下起中雨,電閃雷鳴!

秦奉家除了哭聲還是哭聲……

秦奉已給蘭草熱水洗過浴,換上衣服,給她重新梳辮子,放在床上,開電熱毯,蓋上被子。親人的爸和哥們來了,看著睡著的蘭草……

一片哭聲,三個女子跪在床邊,沒完沒了哭,拖開了,就趴在地上哭。

三個小時不到,,小鮮打來電話,她和爸媽三十分鍾內到上次停車的地方,叫人來接。

秦奉已坐到床頭,把蘭草抱著放在身上,怕她冷,給她焐身子。

蘭草三個哥哥帶著幾把傘和電筒快步朝公路跑,雨雖不怎下了,路卻十分難走。

小鮮被大哥扛了回來,同扛前一樣,蹲下,有老二扶著,慢慢讓小鮮下來。又是哭聲。

冬至和蘭姐還有兒子也來了,冬至表妹和女兒也一同來哭。冬至負責打理事務,鄰居來了三個大嫂幫著縫製寶寶們孝帽,姐姐們別一黑紗。中蘭天黑後也來哭蘭草。沒叫喇叭,也沒叫“八仙”(抬棺材的),請了專門辦喪事燒飯的,秦奉門口水泥場拉了帳篷。

蘭草被安放在廳堂,她隻是睡著了,還是那麼美麗。秦奉帶著愛國跪在旁邊還禮。他不吃不喝,老是向蘭草爸說:“爸,我要是不去救那兩個孩子,我在船上拉著小獻手,船歪也好,翻了也罷,再深的河我幾下帶著她就上了岸。都怪我,都怪我,她們三個,在水裏我知道不是小獻,我如推開她們,也能早一點把小獻救上……蘭草,蘭草,做人還是自私點好,你快回來呀!”

第三天早上,靈車開不進來,秦奉和三個內兄弟把小獻抬到公路。蘭草生娃不肯去醫院,她死了也應不肯讓什麼“八仙”抬她,她要的是親人!

火化回來,秦奉用兜帶背著愛國,自己捧著蘭草,安葬在家的自留地上,離家很近,幾十公尺,好讓她隨時回來,秦奉也好隨時去看她,和她說話。

花花哭得暈過去幾次,初二一夜和初三白天不吃不喝,夜裏不睡。她哭,娃娃們一起趴在那兒哭。說人死了過了“五·七”才知道自己死了,親人們在哭,大概也是屁話,說好人有好報,更是屁話!說“好人無長壽,禍害活千年”該信!蘭草如不做好人叫丈夫救兩寶寶,她不會死。什麼閻王、牛頭馬麵,絲毫奈何不了愛心媽媽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