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如一夜春風來(七)
錦繡華章
作者:樂璽
上期回顧:上官想中途跟錯商隊,陰錯陽差地來到益州。原本想去流鏡派比武招親會場找夏遊,卻因為沒有請帖被人阻攔,後來得傲劍山莊莊主相邀,得以進入會場,上官想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崇安公子章玦。
第十一章
傲劍山莊的旗幟迎著風颯颯作響,藏藍為底白為字的旗幟上,正麵寫著一個“傲”字,背後是半輪如鉤弦月。
還沒到深秋,章玦穿的卻比尋常人厚得多,膝上蓋著毛氈毯子。
章玦聽到唐暉叫他師父後,都沒有看他一眼,視線專注於台上。他從膝上的毛毯中伸出一隻手,敲了敲椅子扶手。
唐暉轉身對上官想笑道:“師父讓我們坐。”
“哦。”上官想點點頭,收回大部分注意力。然而,唐暉、阮幼笙和徐治鋒三人卻把她安排在章玦身旁的空座,他們三人坐在他倆後麵那排。
“我,我坐這裏?”上官想雙眼發直,無比震驚。
“是啊,你就坐那裏。”唐暉把上官想按回座位上。章玦一直沉默著不吭一聲,到底不知是個什麼態度。
擂台上響起連串刀劍交擊聲,比武緊張而激烈地進行著,看席上看客瘋狂叫好,觀眾亦如癡如醉。明明那樣精彩,上官想卻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觀看打擂,此時章玦,那個書裏才會出現的人物,就坐在她身邊,他們緊挨著。她感覺到胸膛裏的心一陣狂跳,她的臉紅彤彤的。
看台的尖叫聲喝彩聲此起彼伏。台上那名名叫拂曉的流鏡派女弟子已被打擂之人克製,一掌推到了擂台邊。
上官想走神。是不是該主動跟章莊主說點什麼呢?剛才都沒有喊人,這樣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那漢子贏了拂曉得意至極,直接對風涵秀發出挑戰:“小姑娘,讓你師姐上台,看今兒我不把這婆娘製得服服帖帖跟我回山西!”
漢子說話糙,長得也粗獷,一臉絡腮胡子,胸前敞露大片春光,兩塊結實的肌肉跟著他的呼吸起伏。看台上的人跟著瞎起哄,吆喝聲不絕,隻有傲劍山莊這邊非常鎮靜。
徐治鋒道:“怎麼今天打擂台的,都是些長相略捉急的家夥?”
阮幼笙笑得清脆:“因為長得俊的小哥都要在後麵救場,才叫英雄救美嘛。”
徐治鋒嘴角微揚,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他接著道:“不知道風涵秀會不會上場,畢竟上次流鏡派慘遭屠殺後,能上得了台麵的高手已經不多了,現在拂曉也被打敗。”
“拂曉姑娘上擂台都打了多久了,他才把拂曉打下去隻當是自己本事,不夠利落。”唐暉突然出聲插進兩人的對話。
阮幼笙聽出唐暉言語裏對那漢子似有不滿,煽動他出手:“要磊落可不簡單,大師兄你上啊,仔仔細細地打死他。”
上官想沉浸在自己世界裏埋頭嘀咕,我是不是該問問他是不是認錯了人?萬一人家邀請的是安京的另一個尚觀享,或者尚關餉,或者邀請的是下官想?我這麼自覺地對號入座,也是要崩潰的!
拂曉擦了一下嘴邊血跡,與身邊流鏡派弟子低聲嘀咕,不知在商量什麼。
阮幼笙食指放在唇上道:“噤聲,好戲上演了。”
拂曉剛被人扶下去,風涵秀果然是坐不住了,她如箭般淩空射出,落到擂台中央都沒發出一點聲音,站定時衣袖拂動,輕盈若蝶。
“來戰!”風大美人揚手挽出一個劍花,劍花在空中浮出一朵白蓮幻影,劍尖直指打擂者的喉嚨。
看台上立刻爆發崩山式的呼喊。
聽說是萬眾期待的風涵秀上台,上官想立刻收斂心神。風涵秀看著是個弱質女流,手腳還挺重,並不是虛有其表的花拳繡腿。那打擂之人估計是小看了她,下場很倉促,三招之內就被她踢飛出去,一顆大頭撞在木樁上,撞飛了一顆門牙,滿口是血,很是滑稽。
“承讓!”風涵秀對擂下的敗者拱手做禮,態度謙遜。
一時狂風乍起,吹走了風涵秀遮麵的白紗,她白紗後雅麗猶如淩波水仙的麵容現出以後,仿佛一瓢冰水澆在熱炭上,現場頓時靜得鴉雀無聲。片刻後,一個刀客不按規矩衝上了擂台,直接對著風涵秀弱勢進攻,招招製敵毫不手軟。
場麵再度升溫,這次卻少了很多喝彩聲,一眼望去,可見觀眾都是滿臉緊張地盯著擂上的戰況。這突如其來的進攻讓風涵秀抵擋得很吃力,上官想心髒都跳到嗓子眼了,背心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的。
但不多時,風涵秀就拿捏住了對方的軟肋,反敗為勝。上官想跟著長舒一口氣,差點都呼吸不過來了。
唐暉好奇道:“上官姑娘,你不討厭她?”
上官想疑惑道:“為什麼要討厭她?”
唐暉右手放在下巴上,表情很有意思,輕咳了幾聲,卻不說話,一臉“你來猜啊,我就不告訴你”的死萌死萌的傲嬌表情。
徐治鋒目不轉睛地望著台上打鬥的人,笑得臉都要開花了:“聽說你們東羽國有個所有女人都討厭的女人,名叫上官想,我們益州也有一個全體女人都討厭的女人,那就是風涵秀啊!可見討男子喜歡的姑娘,其他姑娘就不待見她。”
徐治鋒不說話,上官想還沒注意,會場嘈雜聲中,除了對風美人出場的喝彩聲外,上官想還聽到不少夾雜其中尖銳豪邁的女聲。
“打她臉,打她臉!”
“踢她肚子,揍扁她的胸!”
這種似曾相識的言語威脅,上官想瞬間覺得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這些男人知道什麼叫好姑娘,這麼大張旗鼓招親,拋頭露麵,沒臉沒皮!”阮幼笙語氣生硬地道。
上官想回神看到阮幼笙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手卻沒閑著,正擰著徐治鋒的大腿,擰轉幅度超過半個圓周。
徐治鋒說:“人家那是為報師仇舍生取義,阮幼笙,你就該學學別人,什麼叫溫柔可人?什麼叫深明大義?你要是有她一半好,肯定不愁嫁不出去了。”
“嗬嗬。”阮幼笙發出高貴冷豔的笑聲,上官想看到她手擰轉的幅度超過了一個完整的圓。
上官想大驚:“徐大哥,你不覺得痛嗎?”
徐治鋒雙手托腮,眼裏隻有風涵秀,根本聽不到上官想在說什麼。
上官想:“……”
章玦巋然不動,端起茶杯的手,停滯在半空中良久,最後一口沒喝,又給放了回去。如此反複好幾次。
但即便前路被鮮血給鋪滿,也沒有阻止人們對美女的追逐,一個漢子倒下了,千萬個漢子站了起來。這千萬個漢子成天女散花之勢飛向四麵八方的天空,場麵可謂相當精彩,簡直是火樹銀花,燦爛繽紛!
被風涵秀狂扁的人不說上百,也有好幾十人,隨著風涵秀出手速度漸漸趨緩,擂台上的局勢又有了新的變化。剛才好歹是一個個輪著上台,現在大家卻像約好了似的,群起而上,從擂台四周擁困風涵秀。
風涵秀如作困獸之鬥,台下的人都看得出,她從上風轉為下風。
唐暉、徐治鋒還有上官想神色均是一變,徐治鋒甚至猛地站了起來,指著人群喊:“你們犯規!”
唐暉緊張地看了章玦一眼,見章玦若無其事地喝茶,立刻甩了個淩厲的眼風給徐治鋒。阮幼笙一隻手捂住徐治鋒的嘴巴,把他按回座位。
右側青海門一位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站起來吼道:“上台前又沒明文規定隻能一個一個上台打,當然誰抱得美人美人就歸誰!”
他說完,縱身一躍,也跟著一頭紮進人堆。
萬人哄搶之勢,對風涵秀群起而攻之。眼見風涵秀居於弱勢,出手速度越來越不利落。居於看台左側的流鏡派弟子全都站了起來,神色凝重,手都放在腰上的佩劍上,伺機待發。
正鬥得如火如荼時,中間看台掠出一道白影,白影單足在空中一點,上官想擦了擦眼睛,似乎看到有水紋一樣的東西蕩開漣漪。
白影的最終目標還是擂台,隻是他動作優雅,神色淡然,不似之前那些追求者,心浮氣躁,當他在擂台中央站定時,像足了一朵白雲,飄進了長滿絲竹青鬆的小院。擂台上的人見到又來一個,還是個溫良如玉,高雅風流的年輕公子,臉上均露出不同程度的不悅。
但那人容貌之清俊,氣度之飄逸,那種已非任何錦衣玉帶公子所能匹敵的華貴氣質,也讓這些人心中生畏,大多不覺竟也抱拳還禮。
“在下自作主張為風掌門解困,請各位賜教!”那人說完這句話,平和親切的表情一變,瞬間變得不近人情。
上官想當下感覺胸口中了一箭,她說不上來為什麼,但總覺得有哪點不對勁。
那人話音落下後,也不正麵衝進人堆中,而是跳到擂台邊的桅杆上,用劍將穿花燈的麻繩斬斷,一共四根桅杆,他斬了四根繩子握在手中。擂台上的人也不傻,紛紛朝他奔去。
那人如閃電般抽身後退,起身跳躍,繩子被他握在手中,自擂台外又拉扯其中。最後從人群正中跳出,拉繩子的手一鬆。
人流左右彙合,兵器互撞,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失敬!”先前那些人全被繩子捆成一堆,摔在地上無法動彈,穿在繩上的花燈也掉了下來,兜頭蓋臉地罩在他們臉上全是紅布。那人嘴角一揚,朝眾人拱手,連收場都收得十分完美。
看官們還沒從這極短時間的勝負中回過神來,待見到風涵秀走到那人跟前道謝時,會場立刻爆發出響徹雲霄的喝彩聲。
上官想也跟著“啪啪啪啪”地鼓掌,隻是表情略無辜。她鼓掌鼓到一半時,聽到後麵三人組又開始評頭論足了,於是扭過頭,也加入了討論:“是的,坐了這麼久,就隻有這麼一個出色的,不過說起來,他的側影長得有點像我相公。”
那三人驀地閉了嘴。但這個話題並沒因這三人閉嘴而結束,一直沉默不語的章玦突然出聲道:“他就是你相公。”
上官想覺得自己胸口好像中了一箭,她不自覺地手捂胸口,很艱難地朝章玦望去。而那三人本能地閉上了眼,心中同時感歎道,哦,補刀師父又補刀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宋意天剛才的表現,身上這種迷人的風度,與其他人的狼狽不堪形成鮮明的對比,折服了在場所有人。
不知是誰帶頭先喊了一句,繼而像點破了什麼玄機,所有人發瘋似的起哄,叫喊著擂台上那兩人在一起。這聲嘶力竭,眾望所歸之勢,震懾住其他躍躍欲試的人,使得擂台良久都沒新人上台挑戰。
上官想腦門仍有餘雷,正劈啪作響。章玦淡定如初,仿佛剛才那句話是別人借由他的嘴巴說出來的。上官想再抬眼望向台上,因為有點距離,所以看不清楚臉,經人一點撥,現在是目光如炬,怕是宋意天被燒成灰,她都能把他輕鬆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