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深夜歸來,驀見床前燈下端坐著一個女子,是冷月。穆寒見她麵容憔悴,道:“你怎麼了?”
冷月隻看著他,話也說不出來,穆寒覺得她的眼神很奇怪,帶著深深的憂鬱,沒有淚水,卻感覺的到她在哭泣。穆寒的心忽然被一種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股溫柔彌漫開來,想起已是多日不曾好好看過她了,此時看她在燈下,帶著幽怨,楚楚可憐地看著他,穆寒這才覺出了銘心刻骨的思念。
帶著滿身的倦意,穆寒上前輕輕地摟住了她,那一瞬間某種氣息輕柔地圍繞著他,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他仿佛置身於融融的春日,在碧水和飄零的桃花間,肆情冶遊,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想,沒有恨意,沒有不甘和彷徨。
冷月大大的眼睛裏忽然淚光閃爍,已經多長時間他沒有好好的看過她,好好說過話,他的體溫,都快成遙遠的夢境了。
聽他若有還無的歎息,“月兒,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冷月忽然抱住了他,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懼意,“穆寒,放手吧,求你,把這些事情交還給大公子……”
穆寒強笑一聲,鬆開她來輕刮她的鼻尖,“你說什麼呢,大哥正是忙得脫不開身才交給我的,我怎好丟還給他呢?”
冷月的眼神更加憂鬱,直到此刻,他還在騙她,他真的當她是足不出戶什麼都不懂麼?“你何苦欺瞞我?汴城的一切難道還不夠?你還要傷害多少個兄弟?”
提到北堂睿,穆寒的眼神倏忽冰冷,語氣裏帶著金屬的尖銳,“傷害?我又怎麼傷害他們了?”
“你早就不再和他們出門前小聚了,四公子天天都是帶著一肚子的氣,大公子也是唉聲歎氣,這些難道不是傷害嗎?他們可是你相依為命的兄弟。”
“我隻是太忙,沒有時間罷了,等過了這陣……”
“這陣是什麼時候?你在忙什麼?你在籌劃什麼?”
穆寒忽然不耐煩起來,“你這是在逼問我!”
冷月垂了目,含著委屈,“不……不是。”
“那就好,我累了,明天還有很多的事做,你回去吧。”
“不要趕我走,我已經沒有別的時間可以找到你了。我隻求你一件事,不要再做得那麼過分了,聽說許多的小商家因為你而破產,你買了大量的土地,卻用不上那麼多的農民,那些農民流離失所。我聽夠了,我可以裝作不知道,隻求你,不要過分到人家到家門口來謾罵。” 冷月說著說著,眼淚便滴了下來。一次一次的假裝不知情,單純如她,覺得那些事情簡直就像都是她做的一樣!寢食難安啊。
穆寒不屑一顧“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愛罵就來罵好了!”
冷月看著他,覺得他是那麼的陌生,那個同她生死相許的戀人怎麼變成這副她不認識的模樣,這是他嗎?還是隻是個長著穆寒的皮囊的怪物?“一將功成?你想要什麼樣的功成?那些枯萎的白骨可心甘情願的為你而枯?算了吧,放棄吧,穆寒,我隻求你這一件事,真的,你答應了我吧。”
穆寒不禁愧疚起來,不忍再麵對著她的悲戚,轉身看著窗外的夜色,玉桂在秋風中顫抖哀嚎,淺淡的花香似乎帶著遙遠的腥味,是太久沒有注意過鮮花的味道還是原本就是這樣的?
“月兒,除了這個,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穆寒所麵對的仇恨與壓力,不是她所能夠理解的。
“我別無所求,隻有這一點,求你,變回從前的樣子吧,你這樣,我看了害怕……”
“從前?從前什麼模樣?孱弱?無所事事?任人宰割?你要看著我被人傷害你才安心嗎?”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
冷月捂住了唇,強壓住就要湧出的悲泣,他變了,變成了這個樣子!“就連我,都不能求你放棄!你讓我害怕,我發現我根本不了解你。”
穆寒頓了一頓,冰冷道:“你在後悔?後悔也是無用了,你早就是我的人!”
冷月忍不住奪門而出,穆寒一把抓住她的纖腕,他的手勁很大,握得冷月的手生疼。那是一種屬於男人的霸道和力量,卻不是應該屬於穆寒的。“你要去哪裏?”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你在失望?你覺得我讓你很失望?”
冷月苦笑一聲,“不然我還能怎麼樣?”
穆寒鬆開了她的手,眼神複雜,卻是無喜無悲,“你走吧……”
冷月好好的哭了一場,這些日子以來的不解,委屈和不安,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怎麼會忽然變成了這樣?她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苦苦的等待了他一年多,原本以為他的那些行為隻是暫時的,但現在她卻不懂了,這份暫時有多久?還要多久?
窗外寒蟬哭泣,樹影驚顫,朦朧的天光下一個模糊的身影,寒風吹起他的發,是久不見了的洛軒。分明應該是高興的,心裏卻是如此的難受,和酸楚,是因為她為別人而傷心的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