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晁錯之死(3 / 3)

司馬遷在《史記·吳王濞列傳》中又寫道:“晁錯為國遠慮,禍反近身。袁盎權說,初寵後辱。……‘毋為權首,反受其笞’,豈盎、錯邪?”他說,晁錯為國家的長遠利益考慮,個人卻因此招致禍殃。袁盎隨機進言,起初得到寵信,其後則終於辱沒。袁、晁兩人是政治敵手,卻又由不同的路徑,同樣歸於悲劇結局。

關於袁盎、晁錯的權利糾葛對於政治形勢的影響,以及袁、晁兩人的不幸結局,明人張燧《千百年眼》卷五《袁盎幸免》有這樣的評論:“漢殺(晁)錯餌七國以求罷兵,卑亦甚矣。(袁)盎欲快私仇,不顧國體,小人情態,迄今有餘恨也。後說不售當誅,獲幸免者,帝失刑也。而竟死於刺客,孰謂天道無知哉?”說袁盎本有死罪,得以幸免不受懲處,是漢景帝“失刑”。司馬遷說晁錯“欲報私讎”,張燧說袁盎“欲快私仇”,評價各有側重,總之,是兩人間的“私仇”使得變亂演生出複雜的枝節。

明代思想家李贄在《史綱評要》中記述晁錯之死的文字之後,也寫道:“‘眾建諸侯而少其力’,此說甚是。削地致反,錯之不善謀也。然袁盎借此以報私讎,其業何如?”就是說,削藩的戰略意義應當肯定,但是具體步驟是否合理還可以商榷。在另一篇曆史評論中,李贄給予晁錯“善謀國”的主張以更高的評價,甚至說晁錯的戰略思想的價值,在某種意義上超過了賈誼,但是對於他與袁盎的糾紛中應當承擔的責任,也並不代為隱諱。

與“削地致反,錯之不善謀也”的見解相類似,張燧在《千百年眼》卷五《七國緩削則不反》中也提出了如果削藩不采取過激的方式,則吳楚七國可能不至於反叛的觀點。他說:“漢景初年,七國後強,晁錯之議曰:‘削之亦反,不削亦反。’愚則曰:亟削則必反,緩削則可以不反。(劉)濞以壯年受封至是垂老矣,寬之數年,(劉)濞木水拱,則首難無人。七國雖強,皆可以勢恐之也。(晁)錯不忍數年之緩暇,欲急其攻,而躑躅為之,身殞國危,取笑天下。俚語曰:‘貪走者蹶,貪食者噎。’其(晁)錯之謂耶?”

張燧認為,晁錯對於諸侯所謂“削之亦反,不削亦反”的判斷,是有問題的,其實應當說,削藩過急則必然激起反叛,削藩從緩則可能不至於反叛。劉濞中年受封為諸侯,漢景帝時已經是垂垂老者,其壽不久,如果耐心等待數年,則沒有可以發起反叛的首倡之人。七國雖然強盛,但是可以以中央政府的強權威懾之。晁錯不能修養耐性,急切削藩,其身不保而國家危殆,為天下人所笑。俗話說:貪走的人會摔倒,貪吃的人會噎食,不正是說的晁錯這樣的人嗎?

張燧的這一觀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晁錯其性峻急,很可能也與他早年曾經有“學申商刑名”的經曆,具有較為深厚的法家思想基礎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