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頭的紅燈早已滅了，
在空空的交通台上，
隻留下電杆那長長的黑影。
村莊也沉睡了，
那窗前一排排犁鏵的鋼尖，
在月下閃射著青色的光點。
戈壁灘上的帳篷裏，
茶缸底上粘著的蠟頭就要燒盡。
勘探隊員夢中的笑聲，
把快睡的燈火驚醒。
啊！停泊的漁船在海洋懷抱中，
被輕柔地搖晃入睡了；
森林在夜風的撫摸下，
發出了甜蜜的鼾聲。
然而，我心愛的祖國，
並沒有睡著，
在中國，
夜是醒著的！
她的心房，
均衡有力跳著，
她的血管，
奔流著亮晶晶的血液。
在皎潔的月光下，
我的祖國
依然邁開大步，
穩健地走著！
一
醒著的夜啊，激情的夜！
你看，在那座小小的樓上
燈火啊，燃得多麼動心。
坐在桌邊的將軍，
眼盯著戰友遺書的血跡，
手摸著日記本上的彈孔。
他仿佛又聽到衝鋒號音，
在險峻的高峰吹起！
他仿佛又跨上戰馬，
在滾滾的硝煙中飛奔！
那些死在他懷裏的戰友，
那些交給他遺書的英雄，
今夜，在他心中
活起來了！
站起來了！
啊，讓狂濤從心中湧流到紙上！
讓火花在筆尖上噴放！
在今夜：
看人民的將軍，
如何把勝利的紅旗，
高插到詩的城堡！
在今夜：
看戎馬半生的作家，
如何把共產黨人的熱血，
傾注到英雄形象的心髒！
二
醒著的夜啊，奔馳的夜！
你聽，那火車的汽笛聲
就是夜的號角！
老司機靠在窗口，
凝望著夜晚的曠野。
風，扯動脖上的圍巾，
爐火，照亮他出神的眼，
啊，你在想些什麼？
誰知道
你拉過多少輛車廂？
在過去哪一輛不滿載痛苦悵惘！
一個站台又一個站台，
哪一處是停泊的港口？
那滾滾不息的車輪啊，
碾碎了多少流浪者的夢！
祖國啊！
你說這位老司機，
怎能不全心愛著今天
醒著的夜！
車燈伸出了巨大的光臂，
拍著白發蒼蒼的雪山：
“該醒醒了，老夥伴！”
光臂又伸向廣闊草原，
撫摸他柔軟的胸膛：
“小夥子，你快快地長！”
轟隆隆，轟隆隆，
快張開雙臂迎接，
我給你們送來了戰士，
我給你們送來了親人！
轟隆隆，轟隆隆，
工廠啊，敞開大門！
油礦啊，列隊歡迎！
草原上的地質隊啊，高舉起馬燈！
使勁拉起汽笛吧，
讓夜的號角告訴世界！
中國的夜，
是醒著的夜！
中國的夜，
是笑著的夜！
195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