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東崗上,

看玉門的夜晚,

呀,一片燈海!

井架上的燈火

如晶瑩泉水,

從祁連山頂

不住地向外噴射;

山穀裏,

湧起了層層銀波。

玉門啊,誰能數清你有多少盞燈?

誰知道你有多少英雄?

這輝煌的燈海呀,

就是千萬顆工人的心!

女司機跳上座位,

看看綠瑩瑩的夜光表,

指針齊指十二點;

頭發一甩,

臥車展開翅膀,

飛上山!

靈巧的手執著方向盤,

簡直是琴手把月琴撥彈!

風啊,吹活了她的發結,

小鬼,你瞧!

連蝴蝶都叫你引來了!

你可曾在燈海上看見,

一顆浮遊的紅星?

這就是女司機車上的尾燈!

等車的鑽工立在路燈下,

夜風吹來多涼啊,

快把脖上的毛巾圍緊。

“三零三,在這兒,三零七,快上!”

飯盒碰得車幫叮當,

鋁盔在燈下一閃一閃。

車隊開去,

燈光四射,

一支銀花,

開在戈壁灘!

啊,你可曾看見這朵燦爛的銀花?

這就是零至八點的鑽工上班!

咦!平地上哪裏來的流星?

這是誰呀,

為什麼這樣勇猛馳行?

顛簸的吉普像烈馬狂奔,

坐車的人還嫌車子不靈;

工程師的胸膛啊,

就像他剛看過的新井歡噴!

他舉起舀過石油的雙手,

聞了又聞;

他真想把手探向天空,

大喊一聲:

“你聞見麼,北京?冷湖的油味多醉人!”

啊,朋友!

你可在燈海上,

看見隻發光的手揮動?

不知道是誰,

把油井叫做“聖誕樹”。

在玉門,“聖誕樹”排成茂密森林!

森林裏遊動著看林人,

看林人就是女采油工!

秀腳蹬著牛皮靴,

手裏提著工作燈,

跨著大步在井旁巡視,

多威嚴啊,油礦的女主人!

啊,幸福的中國女兒!

你可知,曾經有多少小妹妹,

手捧一把燒焦的火柴梗,

凍僵在聖誕樹前!

啊,幸福的中國女兒!

每天都過著幸福的節日。

你們從地下捧起光和熱,

撒給全世界“賣火柴的女孩”!

啊,朋友,

你可看見井叢裏飛翔的螢火蟲?

這就是女主人正巡視

她們的“采油”樹林!

夜啊,多靜!

甚至,聽到電流燃著鎢絲的響聲

就在那盞最亮的燈下,

老司鑽戴起了他的花鏡。

他緊握細小的鋼筆,

像把著幾十米的鑽杆,

向那深深的文化礦層,

一寸寸鑽進!

老司鑽一生開過三十口井,

未遇到這樣艱難的地層!

筆尖如猛烈旋轉的鑽頭,

火星在紙上飛迸!

你可在玉門的夜空上看見迸發的火星?

這就是老鑽工正在鑽第三十一口井!

數不清啊,玉門的燈!

數不清啊,玉門的英雄!

銀色的燈海啊,

卷起旋渦,揚起銀波,

向茫茫的戈壁衝!

1956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