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孫悟空明知打死妖精會被唐僧責罰仍要這樣做?
如果你做了好事反而為別人所誤解,你會怎樣做?
敘事中的寫景與抒情
《西遊記》故事以情節主導,故事性強,也寫得精彩紛呈,但在敘事中仍不忘寫景抒情,尤為難得。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從自然環境出發,寫出白虎嶺上“峰岩重疊,澗壑灣環。虎狼成陣走,麂鹿作群行”,不尋常的環境預示了妖魔的出現。山高必有怪,嶺峻卻生精,這是《西遊記》八十一難中的典型場景。屍魔就是白骨精,外形應該很恐怖,但書中不把這寫成重點,而是寫了白骨精三次幻化為人的經過。一次是少婦,一次是老婦,一次是老公公,都帶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妖精的恐怖反因不直寫而更增添了想象的空間。到故事結束時,悟空“獨自個淒淒慘慘,忽聞得水聲聒耳。大聖在那半空裏看時,原來是東洋大海潮發的聲響。一見了,又想起唐僧,止不住腮邊淚墜,停雲住步,良久方去”。最後以景語作結,又見愁思綿長,感人至深。
《西遊記》對後世小說影響很大,其後續書有《續西遊記》、《後西遊記》、《西遊補》等。另外,孫悟空和唐僧的故事也不斷搬演於後來的戲曲和近代的影視作品,廣為人們所喜愛。
《封神演義》
《封神演義》是另一部影響較大、成就較高的神魔小說。作者一說許仲琳,一說陸西星。故事以周武王伐紂的故事為中心,加入神魔之爭。故事講紂王在女媧廟進香,因見神像美貌而題寫淫詩,於是觸怒女媧,遣下軒轅墳中的三妖:九尾狐、九頭雉和玉石琵琶精,命他們在凡間惑亂君心,使周可以滅紂。於是九尾狐托身為美人妲己,迷惑紂王,使其荒淫無道,殘害忠良,天下因此大亂。西伯侯姬昌(後為周文王)被囚羑裏,其後脫困返回西岐,拜薑子牙為宰相,富國強兵。文王死後,武王繼父業,出兵伐紂。天神元始天尊、老子、通天教主都加入了雙方的戰爭,諸神各出奇術,最後邪不能勝正,武王殺進商的國都朝歌。商紂見大勢已去,在摘星樓縱火身亡。武王分封諸侯,薑子牙則建封神台,將雙方戰亡諸將封為諸神。故事結合了史實和神怪情節,作品不免蕪雜粗糙,但仍表現了無限的創意和想象力,為廣大民眾所喜愛。
4.文言誌怪小說的回歸
文言誌怪小說起於魏晉,到清代又異軍突起,上承誌怪,結合傳奇,寫出自己的風格,使文言小說在明代白話小說大盛的情況下又創出文言的奇峰,這就是清代蒲鬆齡和他的《聊齋誌異》。
蒲鬆齡的《聊齋誌異》是中國文學史中著名的短篇小說集,標誌著中國古典文言小說自唐傳奇後出現又一高峰。作品近五百篇,內容十分廣泛,有愛情、公案、科舉、世情等不同主題的故事,其中多言仙狐鬼異之事,反映了清初的社會風貌。王士禎(漁洋老人)曾為《聊齋誌異》題詩:“姑妄言之姑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時)。”
小知識
蒲鬆齡,字留仙,一字劍臣,號柳泉,亦稱柳泉居士,因其書《聊齋誌異》廣為世傳,因而又稱聊齋先生。蒲鬆齡生於明崇禎十三年(1640年),卒於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享年七十六歲。蒲鬆齡在課館期間,同時讀書寫作,著作中成就最高者當數《聊齋誌異》。
《聊齋誌異》中有不少真真幻幻的故事。如《嶗山道士》講述世家子王生,慕道但不肯苦學,在嶗山學道時隻想學習穿牆之術,回家後向妻子炫耀,結果隻落得撞著牆壁,為世所譏,揭露了俗人投機取巧的心術,淺薄可笑的嘴臉。《畫皮》寫鬼怪披著人皮,以美麗的外表誘人上當。《長治女子》寫妖道以邪術殺生害民,更讓被害者的靈魂為它服役。《促織》寫在上位者喜好促織而輕賤百姓,小小孩童化身促織(即蟋蟀)反使父母鄉族得到富貴,譏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荒謬現象。
上文提到凡人入仙境的故事,在《聊齋誌異》中也有同類情節,更在其中寄托諷世之意。如卷十《賈奉雉》故事講賈生才名俱佳,但屢試不第。後來得到仙人郎生指導,以拙劣的文句應試,結果反而一舉奪魁。賈生在試後再取文章來看,不禁深覺汗顏,“讀竟,重衣盡濕。自言曰:‘此文一出,何以見天下士矣!’”對科考完全看透,於是遁走山林。賈生在郎生的引導下來到洞府仙鄉,拜一位老人為師,但因為情緣未斷,被趕出洞府,回到人間。
已至家門,但見房垣零落,舊景全非,村中老幼,竟無一相識者,心始駭異。忽念劉、阮返自天台,情景真似。
正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劉晨、阮肇的故事再一次重現。不過其中又增添了蒲鬆齡自身的感慨。蒲鬆齡一生懷才不第,憂憤不平,對考場的陋習、考官的無能深有體會。賈奉雉的體悟,也可以說是蒲鬆齡的體悟,但知易行難,終是難忘世情,與仙乏緣。
《聊齋誌異》寫遍人鬼種種情事,如卷四《念秧》篇寫騙術故事,篇首已明言“人情鬼蜮,所在皆然”,作者對於世間不平事,認為如鬼蜮般可恨。“念秧”指設圈套騙取財物。《聊齋誌異·念秧》正是兩段騙財取物的故事。古代之念秧者,多以行旅之人為目標。其時交通不便,旅途頗費時日,念秧者可有更多的時間從容施為:或妄攀瓜葛,偽為仰慕;或誘以財利,惑以美色;以至有華服修容、氣度恢弘、談吐不凡、風雅絕倫者,令人聞聲折服,睹麵傾心,非有大智慧如故事主人公之狐仙朋友,絕難脫其陷阱。《念秧》包括兩個騙局故事。第一個故事為王子巽被念秧所騙,財帛盡失。第二個故事是吳安仁因得到狐仙朋友的幫助,反而從念秧身上得到女子、財帛,女子正是前者騙王子巽的念秧的妻子,財帛部分更是王子巽之故物。在故事中,蒲鬆齡寫了念秧百般騙人的伎倆,正是“鬼蜮之尤者”。“異史氏曰”中所謂“人情鬼蜮,所在皆然”,不僅是這一篇的旨意,也點出了《聊齋誌異》全書之旨:蒲鬆齡所寫的是狐鬼,但所寄托的卻是人情。
小知識
蒲鬆齡喜歡搜集奇聞怪事,在《聊齋自誌》中稱自己“才非幹寶,雅愛搜神;情類黃州,喜人談鬼”(幹寶,《搜神》上文已提到,“黃州”,指北宋著名文人蘇軾,據說他被貶官黃州時,曾逼著別人講鬼故事給他聽,人家推說沒有,他便求以“姑妄言之”。共同的興趣、愛好,使蒲鬆齡將此二人引為同道)。關於聊齋故事的來源,又有記載是蒲鬆齡在路邊閑坐,準備煙茶,請過路的客人為他講述故事,“聞則命筆,遂以成編”。“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
《聊齋誌異》由蒲鬆齡“漁搜聞見,抒寫襟懷,積數十年而成”,是他一生創作的頂峰,也是中國古典文言短篇小說的佳作,曆來受到論者推崇。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便曾說道:
《聊齋誌異》雖亦如當時同類之書,不外記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寫委曲,敘次井然,用傳奇法,而以誌怪,變幻之狀,如在目前;又或易調改弦,別敘畸人異行,出於幻域,頓入人間;偶述瑣聞,亦多簡潔,故讀者耳目為之一新。
《聊齋誌異》在清代風行一時,使誌怪類小說成為一時風尚。其後同類小說大量出現,計有沈起鳳《諧鐸》、袁枚《子不語》、閑齋氏《夜譚隨錄》、長白浩歌子《螢窗異草》、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宣鼎《夜雨秋燈錄》、王韜《淞濱瑣話》、《淞隱漫錄》等。其中以紀昀之作尤為突出。時至近代,《聊齋誌異》魅力不減,書中不少故事如《聶小倩》、《嶗山道士》、《阿寶》、《促織》、《陸判》、《田七郎》、《羅剎海市》、《畫皮》等都多次改編成戲曲、電視劇、電影,至今尤為人們所喜愛。